“吱——”地一声尖响,小院房门被人推开,伴随着浅淡的药香,有人走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脚步声犹如从天而降的惊雷,浮瑶猝然回过神,条件反射般伸手推开压在身前的胸膛,偏了偏头把脸埋在苍梧淮肩膀上。

    唇齿间缠绵的气息还没散去,对方就猝不及防从他的掌控中逃了出去。苍梧淮为之一愣,眼底蔓延起不明所以的怔然之色,双臂下意识收紧把人紧紧护在怀中,过了半晌才转过头往向门边,沉声问:“是谁!”

    来人被他冷冷一喝,收到惊吓,“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息怒!奴婢……奴婢是太医院宫女,奉命送药前来,不是有意闯入,求殿下恕罪!”

    “求见主子前,连敲门都不会?掖庭怎么回事,如此不守规矩的宫婢也能分配到太医院中?”

    缠绵的亲吻戛然而止,被他亲懵了的小美人还埋头搭在他肩上久久不肯抬头,痴憨的娇态犹如被风吹散的芦苇花从心尖拂过,勾得他心头升起一阵焦灼的痒意,恨不得所有闲杂人等立刻消失在才好。

    他安抚似的轻轻拍打浮瑶的后背,同时一把掀开床幔,垂目望去,只见地上跪着个身量尚小的宫女,看衣着打扮像是太医院的低等宫婢,头垂得极低,像是害怕极了,从头到脚都在瑟瑟发抖。

    哪有宫女不经通禀,随意闯入主子住处的道理?二人之前的对话也不知被她听去了多少。想到这里,苍梧淮目光不由得沉冷了下来。

    浮瑶如今尚未与苍梧清解除婚约,身份还是东宫未来的太子妃,若她与旁人拥吻一事传了出去,恐怕有伤她的名声,况且谋夺太子之位一事也不宜声张,如果被外人听见就麻烦了……

    这个小宫女不能留了。

    眼底凶光一闪,苍梧淮略一思忖,道:“掖庭做事,越发不力了,来人,将此人逐出宫去!”

    先逐出宫去,再悄无声息处置了,如此一来,便不会脏了瑶瑶的眼睛。

    虽然她说过不会因为这种事改变对他的看法,但她纤尘不染,他又如何愿意让她看见自己身染血腥、面目全非的模样?

    地上的小宫女一听“逐出宫去”四字,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脑袋叩得“吭吭”作响,涕泗横流叠声哭道:“殿下息怒啊!奴婢、奴婢不是目无宫规故意冒犯主子!奴婢从前就在此地当值,是见此地亮着灯,以为是昔日主子回来了,这才一时糊涂闯了进来,奴婢知错——”

    那小宫女一股脑说了一车话,没头苍蝇般连连磕头,抬头间冷不防瞥见把脸埋在三皇子肩膀上的女子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格外熟悉的脸。

    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灿如春华,昳丽无双,这不就是——

    “主子!”一时之间,宫女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膝行上前抓住浮瑶曳地的裙摆,仰头泣泪道:“浮瑶主子,真的是您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奴婢是伺候了您三年的阿蔓啊!您帮奴婢求求情,求殿下开恩,莫要赶奴婢出宫……”

    “阿蔓?”浮瑶蹙起眉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的少女身材娇小、杏脸桃腮,娇美可爱,滚滚泪珠不断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出来,令人心生怜悯。

    唔……确实很眼熟,可是——

    顺着阿蔓这个名字回忆过往,额角忽然一跳一跳抽疼起来,浮瑶不禁轻哼一声,一手撑着沉重的额头,在记忆中艰难的搜寻。

    当年在太医院时,掖庭的确给她分配了这间小院和一名伺候她起居的宫女,可不知怎么的,关于这名宫女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她却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奇怪,分明才离开太医院几个月而已,不该记不得的啊。

    浮瑶一寸一寸皱起眉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仅仅是这名叫做阿蔓的宫女,事实上在太医院当差的这三年间的所有记忆都模模糊糊的,每当她试图回忆,就头痛异常,相关记忆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轻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瑶瑶,怎么了?”苍梧淮将她的异样神情尽收眼底,长臂一伸扶着她的肩,同时对引起这一切的阿蔓怒目而视:“还不快滚!来人——”

    眼看三皇子动怒,阿蔓惊骇欲死,拽着浮瑶的裙摆久久不放:“主子!主子您说句话啊,奴婢是阿蔓啊!”

    说话间,苍梧淮的人已经悄无声息闪身出现在哭天喊地的阿蔓身后,手刀高高举起,要看就要落下时。

    浮瑶睁开眼睛,道:“且慢——”

    苍梧淮的护卫动作一滞,很快又隐入黑暗之中。

    浮瑶按了按额角,对苍梧淮道:“我没事,只是隐约闻到熟悉的汤药味,委实有些头昏罢了。”

    苍梧淮双眉微锁,目露狐疑:“汤药?”

    “是……是了,奴婢从太医院带了汤药来!”阿蔓如梦初醒,打开随身携带的食盒,小心翼翼捧出一碗黑稠稠的药汁来。

    “这是太医院的医官们交代熬制的汤药,让奴婢送来。”

    “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苍梧淮接过那黑稠稠绸的药汁捧在手中,狐疑地看了阿蔓一眼,转头问道:“瑶瑶,这真是你从前的宫女?”

    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不错。”浮瑶点点头,却没有看向阿蔓,只是偏头看了看苍梧淮手中的汤碗,一脸愁苦道:“阿蔓,这药也是你熬的吧?”

    见三皇子再没提逐她出宫的事,阿蔓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道:“可不是吗!奴婢无一技之长,是主子教了奴婢一些简单医术,否则奴婢也不能留在太医院,更不会有机会为各宫主子们熬药。奴婢就知道,主子不会忘记奴婢的……”

    “能忘记吗?”浮瑶无可奈何地一摇头,有气无力道:“阿蔓,你太粗心了,熬药的时候是不是又忘了放甘草中和苦涩之味?”

    阿蔓“呀”了一声,后知后觉道:“奴婢确实忘记了……”

    ……得亏了这直冲天灵盖的苦涩药味,才勉强唤起关于阿蔓的记忆。印象中那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丫头,除了干活儿时喜欢偷懒、有些眼高于顶的小毛病外,没有什么坏心眼,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些小事把她逐出宫去。

    “你啊……”浮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总是这样,这方子是太医院最常用的方子了,你十次里能忘记八次,虽说不影响药效,但汤药的口感和卖相总归不好,从前你跟着我,不过是给掖庭里的宫女内侍熬药也就罢了,可你往后伺候主子们若还是如此粗心,恐怕有你的苦头吃。”

    阿蔓瘪了瘪嘴,怯怯应了声是。

    “她确实是我的宫女,平日里就是这般粗枝大叶的,没什么坏心思,殿下这次就饶她了她吧,她定不敢到外面乱说的。”

    “既然是你的人,就依你吧。”苍梧淮一挥手,对阿蔓道:“还不退下。”

    阿蔓千恩万谢退下后,趁浮瑶神思混沌,苍梧淮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一道黑影闪出,尾随阿蔓而去。

    “此地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妙。”苍梧淮搅了搅碗里的药汁,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吹凉以后,伸手递到浮瑶嘴边:“来,把药喝了。”

    浮瑶眉稍抽了抽,望着对方手中黑糊糊的苦药面露难色:“我已经好多了,这太医院糊弄人的东西,不喝也罢。”

    阿蔓的手艺,她早已领教,至今心有余悸。

    苍梧淮眼眸微眯,唇边挂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你该不会怕苦,不想喝吧?”

    浮瑶:……

    是又怎样啊?这玩意又黑又浓,谁会想吃啊。

    “……”浮瑶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由自主拖长了尾音:“太难闻了,确实不想喝……”

    “不想喝可不行。”苍梧淮把药碗往床头一放,空出一只手揽她入怀,拿着汤匙的那只手仍杵在浮瑶面前:“你若还不想喝,我可得换一个方式喂你了。”

    “……”

    他说话时,脸色难得严肃,半点不见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戏谑模样,片刻前那个激烈又不容抗拒的亲吻刹那间重回脑海之中。

    浮瑶蓦地一颤,脸颊“唰”地一下红透,说不上来的羞赧夹杂着难以启齿的期待涌上心间,可是很快就被理智强行压下。

    “别……我喝了就是。”她低垂眼睑,倚在苍梧淮怀中,喝下汤匙里黑苦的药汁。

    “唔……”

    药涩的药味沁入舌根,浮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被浓重的药味苦得龇牙咧嘴,苍梧淮递过来第二勺的时候便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喝了,麻着舌头顾左右而言它:“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来东宫寻我?”

    “我到你家去过,你妹妹说你欢天喜地地跟着苍梧清入宫了,自荐枕席要做他的侍妾。”

    浮瑶:……

    这不胡说八道吗?

    “你那一家人,与宫里这些人一样,没一个好东西。”苍梧淮仿佛一眼识破她逃避吃药的小心思,汤匙都快怼到她唇边了:“来,张嘴吃药。”

    “别这么说。”浮瑶无奈地咽下一口苦药,辩解道:“我哥就很好,贵妃娘娘也很好——哎呀,对了,我与太子殿下退婚一事,还得亲自向娘娘请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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