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北方的不同,玛格丽特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无论何时,这座工业城市永远都会给玛格丽特不一样的答案,就像那日的范妮一样。

    玛格丽特微笑的看着台上的新人,旁边黑尔太太明显看着气色好很多,不知道是婚礼上人流涌动的热闹感染了她,还是因为那封弗雷德里克的回信。

    “佩吉,桑顿小姐的婚事怎么这样草率的就定下来了,”黑尔太太有些疑惑。

    玛格丽特转头想要回应一下母亲,最近这样的问题明里暗里的太多了,但当玛格丽特看见母亲那双透亮的眼睛,她就知道母亲没有恶意,她只是在关心范妮的人生,毕竟英国没有离婚的传统,虽然现在也有呼声,但还是太少见了 。

    “妈妈,这是范妮自己的选择,而且有我们在,总不会让范妮受欺负的,”玛格丽特回答道。

    黑尔太太听到这里也不再多说,严肃的点一点头,“那你可要好好关照一下桑顿小姐,毕竟女孩子总是不容易的。”

    玛格丽特亲昵的搂住黑尔太太的胳膊,将脑袋微微靠在黑尔太太肩膀上,小女儿姿态直让黑尔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们享受亲密的感觉,仿佛玛格丽特在伦敦的几年空缺不曾存在一样。

    在送走大部分宾客后,玛格丽特自然的料理余下残局,等到确定好各项任务玛格丽特就端着早已准备的茶点上了二楼书房,桑顿先生和一帮工厂主在那里商量接下来的棉花寒冬以及美国佬的棉布流入。

    “吱呀”一声,玛格丽特轻手轻脚的进来放下茶点,温柔的坐在桑顿先生旁边的木凳上,安静的倾听他们的交谈。

    桑顿先生早就注意到玛格丽特的脚步声,他不做声色的起身和玛格丽特交换了一下位置,今天是难得一见的雪天,沙发靠近壁炉还算是暖和,木凳这边就不行了,桑顿先生一坐下就感觉有些寒凉,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要是让玛格丽特在这里做上个一会儿,晚上定是要发热的。

    但桑顿先生表面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严肃的说着,“大家都听清我刚才说的话了吗?现在风头紧,美国人那里有奴隶园,可以无限制的采摘棉花,而且那里本来就棉花产量高,这些都他们抢占英国市场的优势,我们得想个办法。”

    “那又如何,咱们英国机器厉害,他们有什么办法,”

    玛格丽特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脸颊泛红明显有些醉意的粗壮男人,只见他不耐烦的往自己嘴里接着灌酒,可想而知那些美国人给英国棉商造成多大影响。

    桑顿先生也没有客气,闷声说到,“那你倒是让那些百姓不买美国便宜货,或者让伦敦人买我们的棉布。”

    听到这还和伦敦有关联,玛格丽特又认真几分,但随后的矛盾直击自己也是不奇怪了。

    “你老婆不就是伦敦来的小姐吗?你还怕啥,”那个醉酒的男人大声说道,顿时周围一阵哄笑。

    “乔森,”桑顿先生眼神一下凌厉起来,这是玛格丽特从未见过的模样。

    被桑顿先生叫做乔森的那个男人也没有在说出什么无礼的话,只是这时房间的氛围变得更加死寂。

    茶点一下子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所有人认真看着茶杯里的红茶,一副这个红茶怎么这么红呢的模样。

    玛格丽特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些工厂主只要凑到一起就会不停的讨论该怎么让英镑自己往大涨呢,没想到是这般欢快。

    “但是现在无非就是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不让美国人进来,要么咱们自己出去,”另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主动打破沉默。

    “你是谁呀 ,不让美国人进来,那些政客巴不得美国人进来呢,黄金谁不喜欢,至于走出去,我是不可能去美国的,”乔森没好气的说。

    “如果是让那些政客不得不主动出手你?”沉默已久的桑顿先生再一次开口道,一下房间立刻变得安静无比,众人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这一刻,玛格丽特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没有多久所有人就起身离开,玛格丽特在做完一个女主人应该做的就回到房间,她默默的坐在桑顿先生平常处理商务的位置上,静静思考一些事情。

    而桑顿先生一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幕,玛格丽特端庄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平时她最觉得无聊的财务往来,他会心一笑 ,绕过书桌,站在玛格丽特旁边,她看的很认真,当桑顿先生的影子出现在书上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玛格丽特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桑顿先生在烛光下略显柔和的面庞。

    “怎么突然看起做生意的书了”,桑顿先生一边把左手搭在玛格丽特的肩膀上,一边右手拿起玛格丽特刚刚在桌子上不停书写的稿纸细细查阅起来。

    读着读着桑顿先生由原来的好奇变为惊讶,上面清楚的写着该如何应对美国棉花入股抢占英国市场的方案,其中的一些手段可以看得出玛格丽特略显稚嫩,但大致方向却和桑顿先生不谋而合,最重要的是,玛格丽特的一些想法很有实操性,也许这就是南方人思维吧,桑顿先生不由得想。

    玛格丽特看桑顿先生许久不说话,忍不住发问,“我写的问题很大吗?我没接触过这些,但我想帮你。”

    桑顿先生那向来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些玩味,“确实问题很大,我想你需要一点帮助。”

    “那你快说呀”。

    “我觉得你要自己去工厂里面具体看看,这个价钱一看你就是没有自己买过一个苹果的娇小姐,”桑顿先生看着玛格丽特难的一见的样子,便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整个房间一下就被桑顿先生爽朗的笑声覆盖。

    玛格丽特没客气,但出于良好的教养她并没有说出任何不文明的话语 ,只是淡淡的瞥了桑顿先生一眼。

    就这一眼,桑顿先生就明白玩脱了,急忙追上玛格丽特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解释自己的恶趣味,随着烛火越来越暗,墙壁上的黑影渐渐靠近,合二为一。

    第二天清晨,玛格丽特难得没有早起,但一起来就接到一封匿名来信,只见她顾不上吃饭,就有些着急的往黑尔家赶去,只来得及和仆人留下一个口信,说今晚留宿就不回来了。

    玛格丽特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现在心情,只能安静如圣母雕像一般等待命运审判。

    “小姐,你回来了”,狄克逊像是早就等候玛格丽特一样,兴奋的迎了上去。

    “妈妈怎么样?”玛格丽特边脱下碎花披肩,边开口问道。

    “夫人最近有些风寒,但是一听说少爷的消息,人一下就精神好多,现在刚躺下休息,”狄克逊接过披肩回答道,但脸色悲伤一目了然,黑尔太太撑不住了。

    “好,我过去看看妈妈,”突然玛格丽特猛地转身,“这个时候爸爸怎么不在”。

    “老爷在房间里念圣经呢”。

    “好吧”,玛格丽特回复后就推门而入,只见黑尔太太安详的躺在床上,只有凑近身边,才能听见她呼吸的声音,才能确定她还活着。

    玛格丽特搬了个凳子在妈妈身边坐下,轻轻的给她压了一下被子,接着如同石像一般静坐,不再出声。

    雨越下越大,外面的雷声几乎要震破屋顶,豆大的雨水劈里啪啦 的落在窗户上,让人心头一颤。

    “玛格丽特,去看看,你哥哥他回来没有,我想见见他,”黑尔太太已经虚弱到说句话也汗流不止的程度 ,猛地一个闪电劈下来,都让人怀疑面前的究竟是人还是鬼,只因黑尔太太的脸色实在太不好了。

    玛格丽特有些心慌,胡乱答应着 ,突然她好像听到了敲门声,她没有犹豫 ,立刻下楼,吱呀的木板就好像她现在无措的心情,随着她小心的打开门 ,门外人的脸显露在玛格丽特的面前,是弗雷德里克,他终于回来了。

    玛格丽特急忙用毛巾擦干弗雷德里克身上的雨水,慢慢的将他带到妈妈的房间里,时间又过去了。

    玛格丽特没有进去听他们谈话,只是安静的呆在楼下沙发上,整个紧绷着如同一位将要出征的骑士,随时迎接任何事故,无论是好是坏。

    轰隆的雷声仍然作响,墙上的时钟突然停止,一阵凄厉哀伤的哭喊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玛格丽特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利刃,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妈妈,妈妈,没有你,我未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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