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落愣愣地抬头看向濮翊扬,随即听到门外传来清晰而响亮的脚步声。若连她都可以听到动静,想来鬼市的人已经搜查到附近了。

    尉迟砚显然也听见了,嘴里骂了一声,还不待众人反应已经飞快抢过瓶子一口气倒进了嘴里。不过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被邈叔一把掐住脖子,一巴掌又全都拍了出来。

    宋元落目瞪口呆地看着邈叔满脸心疼地将他的药丸一粒粒捡起,小心翼翼擦拭后塞回瓶子里,最后一颗从直接从地上弹进了尉迟砚的嘴巴里。

    “咳咳咳。”尉迟砚干吞下药丸和灰土,涨红脸弯腰咳嗽起来。

    宋元落急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没好气地说:“你是莽夫吗?那毒药一颗就能要了你的命,你竟然全吞了,还好邈叔反应快救了你。”

    她后怕又感激地看向邈叔,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被九尾抱住了腰,正咬牙切齿踢着空气,“我辛辛苦苦炼制的宝贝啊,我要杀了他!”

    “……”

    “莽夫也好过懦夫……”尉迟砚嘀咕了一句,又梗着脖子喊道:“本侯赔你就是了,你要什么草药毒虫,本侯命人给你搜个十筐八筐难道还不行吗?”

    他的脸色很快就红润起来,叫嚷的嚣张劲又回来了。邈叔听到这话倒也平静下来,斜眼睨向他冷哼了一句,看样子是收下这十筐八筐草药毒虫了。

    宋元落于是又一巴掌拍到尉迟砚后脑勺,“声音再大点,把追兵都引过来。”

    “哎哟~”尉迟砚缩了缩脖子,嬉皮笑脸道:“引过来也不怕,本侯现在有的是力气。”

    “你力气再多能以一敌百?”

    “那倒不能,但我可以背着你跑啊。”

    宋元落又无语地拍了下他的脑门,一脸严肃地看向濮翊扬,“如果鬼市的兵力全都集中在一处,你可以从包围中背着我逃走吗?”

    “可以。”

    “九尾,節止酒楼那口枯井是怎么回事?”

    “应当就是出去的密道。枯井底部有四条通道,不过我只沿着其中一条走了几分钟,担心你们也中了毒就立刻回来了。”

    “这样看无论是哪个出口,我们都必须走上一段路才能出去。可一旦被人发现我们跳进井里,他们定也会跳下追堵,若情况再糟糕些,他们直接堵住出口,那我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宋元落看向濮翊扬,“我们人多目标大,如今鬼市戒严,是不可能避开耳目跳进井里的。”

    “你想分头行动?”濮翊扬果然猜到了她的想法。

    尉迟砚正趴在地上降温,听到这话皱眉看向宋元落,“怎么个分头行动?”

    “声东击西,我和翊扬去大门吸引火力,届时看守節止酒楼的人也会被引走部分支援。你们三人趁机偷偷跳进酒楼的井里,必要时可以迷晕酒楼的看守,这对邈叔应该不难?”

    “你们怎么出来?”邈叔没直接回答宋元落的问题,幽深的碧瞳紧紧盯着宋元落,看不出情绪。

    “鬼市的人知道我们进来了,却不知我们是几人。小侯爷出去后就带着皇城卫在这汴京城大张旗鼓走上一遭,他们自然会猜我们已经都跑掉了。我和翊扬到时候在鬼市里躲几天就行了,他们不可能一直戒严,那还怎么赚钱?”

    “可万一他们的目标不是尉迟砚,万一他们一直搜城呢?”

    “世事无绝对,如今这已经是最保险、伤亡最小的计策了不是吗?”

    五个里能逃掉三个,确实很不错了。

    “既然这样,我一个人也可以。”濮翊扬说。

    “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这样太孤单了,这是其一。”宋元落直视他的眼睛,“其二,暗探被抓,鬼市又如此戒严,不管那暗探身份有没有暴露,龙火贩子势必会警觉。可若小侯爷回城的消息传开,我们再按时赴约——”

    “你这时候还想着龙火的事情?”

    尉迟砚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元落,后者却只是耸肩笑道:“我这人有一个坏习惯,既决定做一件事,便不可能放弃,若就此无疾而终,我会难受一辈子。”

    “疯子。”九尾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听到濮翊扬带笑的声音,“好,我没问题。”

    “疯子。”他又骂了一句。

    计策既定,几人便也不再耽搁。濮翊扬背上宋元落后,很快跳上了左侧房子的屋顶。

    有一支搜查队伍已经进了他们恰才所在之地的右侧房屋,举着火把将那屋子照得通亮。

    宋元落抱着濮翊扬的脖颈仰头看着天上孤月,虽然此时离天比在地上时近些,但她依旧分不清那月亮是真的还是假的。

    分明是座地下城……可,这个时代有人能造成这样大这样亮的假月亮吗?

    “濮翊扬。”她收回视线,下巴轻轻靠在濮翊扬的颈窝处。

    濮翊扬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你知道的吧,带上我是一个累赘,我不想拖累他们三个,就只好来拖累你了。”

    宋元落甚至在想,若只有他一个人,怕直接从大门正面冲出去都不是问题。这看似是一个三比一的火车轨道选择问题,但其实还有第三种选项——

    “所以到时候我们若真的逃无可逃了,你就扔下我走好了。”宋元落故作轻松道:“其实说不定你们这些大佬都走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反倒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濮翊扬偏头看向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况且——”

    他转回头,双指弯曲放在嘴里吹出一个响亮的长哨。

    底下的黑衣人闻声出屋走到院子里朝他们看来,熊熊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啪声,濮翊扬那双明亮的眼眸流光溢彩,“我忽然觉得行动时有人陪着,还挺不错的。”

    ……

    “咚——咚——咚!一更天——”

    打更人扯着嗓子的声音响起,已是子时。

    宋元落和濮翊扬带着追兵在东边跑了几条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折返往節止酒楼遁去。

    后院井边地上果真已有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濮翊扬用脚抹去地上暗号,侧耳仔细辩听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和踢门声。随后看向了坐落西北角的一处柱子,低声道:“放!”

    宋元落当即从怀中掏出信号弹往天上一放,信号弹还未绽放就已有人闯入院中,视线紧盯着枯井快步冲去。与此同时濮翊扬已飞快爬上了西北角的柱子。

    “扑通,扑通……”

    几个黑衣人相继跳进井里发出一声声闷响,宋元落从上往下扫视酒楼院中布置,深邃眼眸泛起一丝疑虑。而濮翊扬已经趁机飞扑到了二楼走廊,蹑手蹑脚溜进一间空包厢后便又从包厢窗户跳出了酒楼。

    本就昏暗的街上此刻连灯笼也没了,墨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濮翊扬却脚步不停地灵活穿梭其间,好几次擦着空摊子而过,惊得宋元落倒吸一口冷气。

    四周静籁无声,宋元落只能听见濮翊扬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额头也不知有没有的汗水,嘴唇抵在他微微有些发烫的耳边,几近用气声说道:“去那个暗探的住所。”

    最危险的地方反倒可能最安全。

    濮翊扬看过地图,应“好”后立马朝她所说之地跑去。

    那暗探的院子外果真只有两个已昏昏欲睡的守卫。

    宋元落立刻抱紧了濮翊扬的脖颈,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飞起来了一般,再回过神濮翊扬已经踩墙跳上了高墙,下一秒便直接往下跳去。

    她本能地就想发出惊呼,好在理智控制下强行将嘴埋进了他的肩颈,只发出闷闷的一声轻哼。

    天旋地转,她紧闭着眼像是失去了五感,却又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感知更加清晰。

    比如他身上混在血腥味中淡淡的甜橙香;

    比如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

    还比如他身子略微的僵硬,偏头落下的温热呼吸。

    宋元落睁开眼,视线正好与他对视。

    他愣了愣,随即飞快转回头,声音有些沙哑,“已经进屋了。”

    宋元落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安全进入房间里了,她忍不住又看向濮翊扬,渐暗的月光只勾勒出他模糊的硬朗棱角,但许是心理作用,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在她莫名其妙的滤镜下已悄然褪去了青涩稚嫩。

    谁又敢小瞧一个能飞檐走壁,无视牛顿力学的家伙?

    她松手跳到了地上,借着夜明珠打量着周围。

    除了暂时躲避追杀,她来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那暗探被抓前有留下什么线索。

    结果扫视了一圈屋子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反倒看见濮翊扬按着腰腹靠坐在墙角,指缝间汩汩冒血。

    “什么时候伤的?”宋元落脸色顿时唰一下白了,踉跄上前跪坐在地上,才发现他手边还有一摊东西。

    她急忙将夜明珠递过去,可下一秒眼睛却忽然被濮翊扬捂住了。

    “不要看,是我刚刚挖下来的腐肉。”宋元落浑身一颤,又听他镇定道:“刚刚脱离包围的时候中了一箭,箭上有毒。虽然提前吃了万生丸,但以防万一还是把这部分肉挖出来好。放心,血是挖肉后流的,路上没有。”

    “现在是路上有没有的问题吗?!”宋元落少见地有些崩溃。

    掌心沾染上湿润,濮翊扬一愣,声音也变得慌乱,“邈叔给我们留了止血的药粉,你不是说他是神医吗?我不会有事的。”

    “药粉在哪里?”宋元落咬着唇,闷声开口,像是立刻恢复了冷静。

    濮翊扬慢慢放下手,昏暗光线中看见一双水灵灵的含泪明眸,刹那点亮一切冥夜。

    “在我腰间革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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