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妹那个了不得的小丫鬟啊~~”

    萧汜靠在躺椅上,粗大的玉扳指慢慢摩挲过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地上正身中数箭,奄奄一息的濮翊扬。

    “王爷,没发现其他人。”康王府侍卫统领很快搜完整个王府,跪在萧汜面前回禀。

    萧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站起走至濮翊扬身前,一边转着手中地玉扳指,一边思考着什么。

    他虽不如萧朝搴高大雄壮,却也十分厚实,此刻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正汩汩冒血的濮翊扬身上,显出帝王一般的威严。

    “老九的丫鬟丢了,他的侍卫却找到我这里来了,还真有意思。”他勾勾手指示意下人抬起濮翊扬,随手将他身上的一支羽箭从肉中拔出,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找到我这里来啊?”

    鹬蚌相争,终有胜负。宋元落率先要下手的对象,不是人数占优的肃文二王,而是康王。而知道此事的,除了她自己,唯有濮翊扬。

    濮翊扬吐出一口鲜血,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因失箭而喷血的血洞,依旧没有开口。

    只是过度失血终究让他意识有些模糊,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负伤横渡沅河,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身后只有数百师兄弟的亡魂,而此刻却多了一个关怀的人。

    “因为——”他嗡动了下嘴唇,气若游丝,萧汜见此便俯身将耳朵凑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不想反被他一口咬住耳朵。

    康王府侍卫再次惊慌失措,而濮翊扬也趁乱与人群拉开了距离。不过没跑几步就再次被人从身后一箭射中背部,直直倒在了地上。

    “来人。”萧汜气极反笑,盯着濮翊扬的背影吩咐道:“去给老九送封信,就说他在狗在我这儿,是死是活都让他亲自来领回去。”

    “诺。”下人很快领命离开。

    又有几人再次死死按住了濮翊扬,不过他此刻早已昏迷,哪还有力反击。

    “一群废物。”萧汜冷冷看了几眼那几个按着濮翊扬的奴才,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话。

    ……

    萧汜的人跑去魏王府递了话,可莫说魏王府此刻奉魏王妃之令封府只进不出,便是未有此令,魏王才中赤中子之毒,哪会为了一个奴才外出奔波残害身体?

    结果萧汜的这封口信最后竟然直接就被魏王府管家以魏王卧床之名挡在了王府外。

    康王府下人只好缩着脑袋回去通禀,免不了又得被萧汜骂几句废物白痴之类的话。

    日子不知不觉间就又过去三日,仁侑帝的生辰转眼就要到了。

    仁帝清廉,素来不喜骄奢之事,更不喜百官子嗣为他的生辰劳民伤财,是以每年他的生辰也不过摆个简单的宫宴。

    但皇帝的生辰,再简单也是京中大事,于是这几天包括康王在内的赴宴之人都已经精心准备起衣着服饰及所谓“不奢侈的礼物”,便是寻常百姓也将茶余饭后的谈资由夺嫡换成了此事。

    ——或者说,此事同样与夺嫡密切相关。

    至于宋元落这边,倒是在容王府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清闲日子。

    萧玉珩说要她交待究竟想先对付谁,而她自然不可能开口让萧玉珩去做这个渔翁得利的人。

    萧玉珩于是又说要留着她看看自己那个荒淫的九弟为救她会使出什么聪明手段,但便是连宋元落被绑来前都未曾料到是他出手,其他人哪能猜到。

    于是最后,一直没等到想要答案和想见之人的萧玉珩索性也没再绑着宋元落,安排了一个服侍她的丫鬟后就让她在自己院子里自由活动了。

    被安排来服侍宋元落的这个丫鬟却也并不简单,据说自幼跟在先皇后身边,本是培养给萧玉珩做通房的。

    不过萧玉珩瘸腿后便因不想耽误她而将她提拔为了府内的管事大丫鬟,如今统领着荣王府所有的下人。

    这个丫鬟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名为玉环。

    玉环的身子并不丰腴,腰身纤细,凹凸有致,五官与仪态与世家千金无异,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大气。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CP脑。

    “娘子,龙涎香可是御赐之物,多好啊,您怎就不喜呢?”她一边叹气举着檀香满屋子晃,一边又满眼桃花地激动道:“不过我从未见我家王爷为哪家娘子这般费心过,不,王爷从未对任何一人如此这般青睐过。”

    宋元落扶额无奈,“你是怎么能把绑架囚禁一事说的这么浪漫的?”

    玉环听不懂她的嘀咕,嗅了嗅房中混杂在浓郁龙涎香味中的稀薄檀香味,昧着良心道:“娘子,没有龙涎香味道了。”

    宋元落很想说我的鼻子不是摆设,不过这替换香味的工作也不是她布置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娘子,您和王爷真的很像。”玉环收拾完香后就又趴在宋元落对面,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说道。

    宋元落翻过一页书,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接她的话。

    玉环于是继续自说自话,“真的很像,就像是天生一对。您要是王妃就好了,王爷就不用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明天进宫王爷还说要带您……”

    宋元落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终于是起身离开了萧玉珩的卧房。

    容王府人不多,同以往的魏王府一般冷清。不过相较魏王府的荒僻,容王府的静则更显清幽。

    宋元落穿过一道垂花门便看见萧玉珩孤身坐在亭中赏月,背影有几分萧索。

    宋元落作为一个断情锁爱的事业狂,还不至于被玉环的几句话说得丧失理智。一个心机深沉的王爷会对她这个长相普通的丫鬟一见钟情?

    宋元落觉得这是现代偶像剧都写不出来的无脑剧情。

    “听说你的腿就是在你父皇生辰这日断的?”宋元落走入亭中,目光落在亭中石桌上放着的一盘未完棋局上。

    萧玉珩回神转过轮椅,见她已经状若无人地执黑子下了一步,垂眸笑了笑。

    他已许多年没有对弈之人。

    拈起一颗白子落下,萧玉珩欣赏着宋元落挑眉惊讶的表情开口道:“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嗯?”宋元落的注意力尚在棋局上,听到这话懵懵地应了一声。

    “身有缺憾已是痛苦,你不仅不加以同情,反而一再用言语打击,难道不残忍吗?”

    “同情与怜惜是对朋友的。于你?呵。”宋元落轻笑一声。

    萧玉珩于是也只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又怎知你我有朝一日不会化敌为友。正如同这局棋,此刻不也反败为胜了?”

    宋元落之所以选黑子,是因为她落子前黑方大胜,且她那一子在她看来完全没有下错。可萧玉珩就用简简单单的一步就让黑子此刻完成处于下风,几乎没了胜算。

    他此时这句带有讥讽的比拟,宋元落倒确实只能受下。

    但她这个人,不下到最后一步是不可能认输的。于是此时也不多加言语,专心致志琢磨起反击之道来。

    两人棋风相似,表面看似温吞的一步却皆含着肃杀之意,一来一回间竟真让一盘死棋重新又活了起来。

    安静的亭台洒满月光,只能听见十分有节奏的落子声,而在棋盘上,却又仿佛盘旋着千军万马的厮杀与呐喊。

    宋元落最终还是以半子之差落败,放下棋子伸了个懒腰,倒是久违地觉得浑身通畅,这一局下得着实酣畅淋漓。

    萧玉珩作为胜者心情显然更好,沐浴下月光下的白皙脸庞因笑意更显柔和亲近。

    宋元落瞥了他一眼,“明日宫宴你打算带我去?”

    “每年宫宴父皇都催我娶妻,今年索性便替你我求一道圣旨如何?”

    宋元落翻了个白眼,起身已准备离开。

    肃文二王同康王的斗争她虽是挑起的那个人,之后却并不需要她推波助澜。而她所用的两个计谋也绝不可能被人抓到把柄,萧玉珩便是将她囚禁在府内也根本查不到什么。

    至于魏王中毒,他们作为局内人也不见得聪明到能直接确信是魏王自己的手段,此时怕更多的是彼此猜忌下毒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召开的宫宴会如何血雨腥风她自然也可以想象了,而萧玉珩带她去宫宴又想做什么同样引人深思。

    但于她,这同样是一个逃走的好时机。

    “君子之残,在心不在身。”临走前,宋元落淡淡说道。

    ……

    宋元落睡在萧玉珩卧房套房的外间,待萧玉珩回屋时她已经安然躺下,丝毫没有一个守夜丫鬟的自觉,也没有未出阁女子的羞赧。

    萧玉珩隔着屏风沉默地站了很久,忽然开口问:“你睡了?”

    没有人回答他。

    “老人常言,身有残缺者皆是在阿鼻地狱受过刑罚的厉鬼,上一世罪孽深重,是以这辈子才无法以完躯示人。故世人皆厌恶唾之,并避而远之以免染上戾气。”

    宋元落猛地睁开眼,十分烦躁地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心想你难不成还想我出言鼓励你好让你去和萧滐争夺皇位?

    这种时候,她不落井下石借此攻心便算善良了。

    可沉默半晌,宋元落终究还是十分厌烦地吐出四个字——“一派胡言。”

    说完便再次闭上眼,再不肯说话。

    萧玉珩怔了怔,手摸到轮子上本能便想去屏风里侧,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动作,只是沉眸盯着屏风投影出的那个身形看了很久。

    良久,他回了里屋躺下,自此一夜再无言语。

    次日清晨,宋元落被玉环从床上拽起。

    明明是晚宴,结果玉环大一早就叫嚷着要替她收拾了。这一天又是泡花澡磨皮又是一根根拔毛,宋元落崩溃地想杀人。

    于是到晚宴前,当她看见萧玉珩并发现恋爱脑玉环给他们二人搭了一套情侣装后,整个人已经生无可恋地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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