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落在地牢被关了两天,外面是什么情景她也猜不到,但她想一定是乱上天了。

    伤口大抵是有些发炎,加上前一日受凉,整个人都烫的厉害,自穿越过来后她算是把上辈子没受过的罪全受了一遭。

    “本公主想得到的东西你也配抢?”

    东西……宋元落回忆着陶松雪临走前留下的这句话,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或许是受前世职业习惯影响,她做事向来只判断利弊。商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能互惠共赢,没有谁不可以成为盟友。

    是以在此之前,哪怕上官嘉朗和陶松雪自入京来便屡次针对她,她依旧抱着萧滐登基后与幽国合作共抗雍国的念头——毕竟仁侑帝那个和亲的想法对大虞来说确实利大于弊。

    可“东西”……陶松雪是被人捧得太久了竟敢把濮翊扬当一件供她赏玩的东西?

    宋元落咳出一口血水,阴沉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传来脚步声的方向。

    灰土在逆光中飞扬,那匆忙跑来的身影熟悉而让人眼热。

    “来了。”宋元落放松身子勾唇扯出一抹笑容,想要伸手替濮翊扬擦擦脸上的泪痕,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身体的疲乏,一口血喷洒在濮翊扬脸上后便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窗外花香阵阵,桃夭趴在床边,发间夹杂着掉落的桃花。

    宋元落捏起那朵小桃花咳嗽了几声,外间的门很快被推开,濮翊扬飞身入内,满眼心疼与担忧。

    “元姐姐。”桃夭也立刻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宋元落笑着阻止了她,抬眼看向濮翊扬,“我没事。”

    清风朗月的少年郎此刻看着像只炸毛暴走的小狗一样,让人心疼。

    “怎么会没事,邈叔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那伤口都化脓了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呜呜呜呜……”桃夭话没说几句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元落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伤口随着抬手的动作再次裂开,咬牙强忍下痛楚,她含着生理性迸出的眼泪笑着看向濮翊扬,“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语气同表情一样,有些心虚。

    濮翊扬敛眸隐下眸中情绪,走到床边给了桃夭一个驱逐的眼神。

    桃夭很不服气地不想走,可视线在两人中间一转到底还是强忍住了自己的小性子,瘪着嘴离开了屋子。

    “你被关了两天,回来后又昏睡了三天。”濮翊扬在床边坐下,声音清冽而隐忍。

    宋元落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就这样安静看着他俯身到自己眼前,将她身旁多余被褥放在腰后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唇边冒尖的青胡茬诉尽这几日的兵荒马乱。

    “是萧玉珩救了你,陶松雪已经离京回去了,你身上那些伤我都替你还回去了。”

    “翊扬,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萧玉珩怎么救的我,陶松雪为什么离京,你又是怎么替我还的,我想听实话。”宋元落说着咳嗽了两声,虽然极力压制,但她还是有些急了。

    他了解她,她又何尝不是。

    “我都告诉你,你别急。”濮翊扬顿时慌乱地替她拍着后背,待她喝下温水缓过来后,才开口继续说:“陶松雪抓了你之后让人布置了把你扔到猎场的假象,我们都被她骗了。”

    “汴京这么大,她若有意欺骗,你们一时找不到我很正常。”宋元落哑着嗓子费力地试图宽慰濮翊扬,不知道何时,知道有人会关心自己变成了一件很笃定的事情。

    濮翊扬这才抬眸挤出一丝笑容,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软,“我们反应过来后本想直接杀进公主府,但萧滐说那样会让陶松雪狗急跳墙,他坚持先去找萧玉珩。”

    “他还真有办法。”濮翊扬自嘲地轻笑一声,“他说你定被藏在了公主府内,最后也是他从陶松雪口中问出了你的位置。”

    “是你将我背出来的,翊扬,我要谢谢你救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没能——”

    “是我轻敌了。”宋元落摇了摇头,“后来呢?你所说的还回去了又是什么意思?”

    “……”濮翊扬沉默了几秒,低头不敢看她眼睛,“她在你身上打出的那些伤口,我亲自执鞭还回去了。”

    宋元落瞪大了眼睛看着濮翊扬,半晌没有开口。

    “你…可是露脸了?”

    莫说露脸,他甚至险些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实在是气疯了。

    “罢了,横竖如今魏王府已是刀口浪尖,无论谁想报复你,魏王府都护得住。”宋元落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在濮翊扬惊讶的眼神中开口又问:“楚天玑那边怎么样了?”

    说曹操,华佗便先到了。

    宋元落话音未落,桃夭便和邈叔前后脚进了屋子。

    “从阎罗王那里捡回一条命还不知足,话都说不利索倒又操心起这些事来了。”邈叔一把按住宋元落的手腕,无奈说道。

    宋元落舔舔唇不敢再说话,配合他做完一系列看病动作后,才试探着开口:“那个楚天玑……”

    “他在那昏暗不见天日的井里待了太久,心中有执念又长期不与人接触,才会变成那副样子。”邈叔边收拾着银针边抬眸扫了宋元落一眼,“我给他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这些天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你——”

    邈叔的声音和濮翊扬的动作几乎同时按捺住了欢呼雀跃的宋元落。

    “你休想在伤好前下床,给我老实养伤。”邈叔隔空戳了戳她的脑袋,如此命令道。

    宋元落皱了皱鼻子,视线又挪到濮翊扬按着她的手上,也只好放弃下床的念头。

    就这样又老实养了几天,一直到谷雨前夕,完全恢复身体的宋元落才终于见到了同样恢复神智的楚天玑。

    大概是因为宋元落受伤再加上刚被邈叔不客气地赶出药阁没多久,楚天玑虽然住在王府贵客才能住的客院,却并未受到府里下人多少尊重。

    这点从他身上那件未换的灰布衣就能看出来。

    不过楚天玑看着倒并未对此有多在意,宋元落到客院时他正蹲在树下用树枝画图,神情与宋元落初见他时并无二样。

    宋元落几乎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好转,不过这个猜测很快便被打消。

    楚天玑看见她后起身走到她面前向她行了个标准的垂手礼,出口声音冷静:

    “宋大人。”

    “楚先生。”

    宋元落叠手回礼,明眸善睐,“或者我该称呼您为楚主簿?”

    “世上已无二皇子,哪里还有楚主簿?”楚天玑轻笑一声。

    “古人言,先有伯乐,后有千里马。故伯乐去,则千里马蒙尘。然其日行千里之能,非因伯乐之赏也。”

    楚天玑沉默地盯着宋元落看了片刻,尔后才俯首伸臂笑道:“宋大人,里屋坐。”

    ……

    二皇子萧念硥之死距今已数年,哪怕宋元落翻遍皇城司与大理寺在册档案,始终无法进一步探知当年更多内幕。

    可她始终觉得那几位皇子的死并非意外。

    只可惜冒那么大的险从公主府带出楚天玑,最终从他口中得到的信息却也不多。

    根据楚天玑回忆,二皇子死的那天天象异变,原本应高悬璀璨的帝星受彗星冲撞忽然黯淡陨落。与此同时厚重云朵后有紫微星桓若隐若现,与本该圆满的残月遥遥呼应。

    楚天玑顿知不妙,趁乱偷偷潜入主院,正巧看见二皇子吐血而亡。可就在几个时辰前,太医院院首还断言二皇子尚有生机,正紧急命人搜寻名贵草药。

    据说仁侑帝当年大动肝火,虽然最后没有迁怒那些太医,但院首还是告老还乡了。而耐人琢磨的是那位院首回乡不久便暴毙而亡——这些都是宋元落之前查到的。

    再说回楚天玑,在他的概念里帝星被彗星冲撞,二皇子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后又亲眼目睹二皇子去世,他便吓得躲进了那处枯井。

    要说他胆大,他躲得比谁都快。可若说他胆小,这么多年他渴了喝天上的雨水,饿了嚼井壁的蘑菇苔藓,愣是坚持没有离开。

    而不离开的理由只有一个——那颗始终不明不暗的紫微星桓。

    就这样一直到四年前,宋元落穿越而来,紫微星桓穿透云雾。

    “避开彗星,万星同呼。”楚天玑指着桌上的茶水渍,有些神神叨叨。

    宋元落自然不懂星象,但从楚天玑少得可怜的描述里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点,比如——为何太医院院首明明断言尚有生机,可楚天玑还是死在了那天晚上。

    还比如——那颗她要提防避开的彗星。

    “楚先生可有考虑过名扬天下?”宋元落忽然开口问。

    楚天玑弯着腰,听到这话时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宋元落。

    能入府做幕僚,谁不是因为迫切想要明珠破尘。

    宋元落显然也知道这点,偏头笑盈盈看向楚天玑,只是纯真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别有所图。

    “逆风而歌。”宋元落弯眼笑道:“虽然会呛风,但是很酷不是吗?”

    “宋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下一场雪。”宋元落睁开眼,眼神幽深而晦涩,“就下在公主府外。”

    她要用这场雪,奠定萧滐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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