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公主府地牢遇到雍国底层细作田灵,在宋元落被毒打后意志最薄弱的时候,田灵告诉了她一个重要机密——

    雍国细作之事。

    尔后田灵找到机会自尽而死,宋元落赶到坨儿村,救下即将被□□的雍国细作汪老顺的女儿汪小妞,并在所有凶犯交代过往所有恶心行径后将他们送入了净身房。

    根据萧滐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传回的情报,那些人前两天便“意外”死了。

    汪老顺为报答宋元落,主动引荐了爱上舞姬急切脱离细作机构的商镜。

    而商镜的背景和过往经历由宋元落最信任的九尾和濮翊扬先后调查过,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再之后,迎夏仪式宋元落利用商镜的飞针和机关术成功布置迷雾和狸猫虚像,最终诱骗萧朝搴谋逆将他拉下台。

    她对商镜的信任,不比九尾他们少多少,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把匕首交给商镜。

    可此刻无论怎么想,害她锒铛入狱的人唯有商镜。

    若真是商镜,那么难道最开始公主府地牢里的自尽的田灵就已经是他们局里的一部分?

    那汪小妞……

    宋元落站起身,咬着手指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

    布这个局的人很了解她,可究竟是谁会在这个关头那么想她死?

    公主府的话,难道是陶松雪?不,她没有这个脑子,更何况上官嘉朗死了……

    宋元落猛地停住脚步,心头一紧。

    这个时间汪老顺父女应当已经离开虞国进入了幽蓟十六国的境内,很快就能抵达真正的目的地。

    若这对父女真是敌人派来的,那不止她的退路会被曝光,所有她派去山上扎寨的人全都会有危险。

    她没有时间继续等着见招拆招。

    ……

    “王爷,曹公公的信!”

    魏王府,萧滐侍卫快步冲进书房,信还未递出就被九尾一把抢过拆开。

    萧滐冲那瞪大了眼睛的侍卫摆了摆手,还未走上前开口就见九尾丧气地垂下手,“宫里也没消息。”

    萧滐接过信仔细又看了一遍,深深叹了口气。

    仁侑帝直接任命前御前侍卫赵末为皇城司督指挥使,变相软禁了刁琉等人。

    如今的皇城司内外禁严,濮翊扬那样的身手都没法顺利进去,更不用说救出宋元落。

    而仁侑帝那边几乎到了软硬不吃的程度,萧玉珩以摄政王的身份间接建议过几次,但皇帝依旧坚持不许任何人入狱见宋元落。

    “濮侍卫现在是还在皇——”萧滐话没说完,九尾已经骂骂咧咧离开了书房,他也只好朝一旁战战兢兢的侍卫招了招手,“再去容王府探探消息。”

    “诺。”

    “文王那边也派人盯紧了……还有宫里,对了,公主府也让人盯紧了。”

    “诺……”

    现在除了盯着,还能怎么办?

    萧滐垂头丧气地坐回椅子上,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其实接下来的布局宋元落已经早就和他商讨过了,哪怕她不在,事情也依旧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可当她真的消失了,所有人好像立刻变成了无头苍蝇。

    “夫君,你挡住阿糯的光了。”软糯又带点娇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萧滐这才想起一直在他书桌后捣鼓机关的慕糯之。

    他起身走到后面一看,小人儿赤足坐在地上,正十分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匣子,眉头因重新照入的光亮而缓缓舒展。

    “又调皮。”萧滐弯腰捡起被甩飞的鞋子,点了点慕糯之的额头后单膝跪地十分耐心地替她重新穿上,沉默良久后还是忍不住问她:“阿糯担心元落吗?”

    慕糯之顿了顿,而后用力摇了摇头,“落落不会有事的。”

    “落落说了,等我组好这个箭匣她就给我带糖回来,她会回来的。”慕糯之说着重新低下头,说话的语气确凿至极,好像心里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她不回来了呢?”

    “会回来的。”

    真是顽固啊。

    萧滐捏了捏她的脸,重新站起身,心底却莫名踏实了几分。

    宋元落不是束手待毙的无能之辈,他应该相信她的。对,不管是真信还是假信,此刻只有一个选择。

    “来人。”萧滐快步迈向大门,语气坚定,“立刻准备,本王要入宫面圣。”

    ……

    萧滐要进宫的行程引得王府一阵忙活,不过倒是并未影响到客院的两人。

    九尾很不耐烦地踢了踢树根,仰头看向树上的楚天玑,“算好了没有?”

    “天宫四十八……”楚天玑急切地轻声嘀咕着,冷汗从鬓角滑落,神情同样有些焦躁。

    九尾嘴里暗骂一声,绕着树干又转了几圈,十分没有耐心地又嚎道:“这不知道那不知道,商镜那混蛋的去处也卜不出来吗?”

    “我是占卜不是神算子,你当我是大罗神仙?”

    楚天玑从树上唰一下蹿下,语气和措辞都变得有些像九尾和宋元落。

    他说完也不理会九尾,回到宋元落派人专门为他堆起来的沙地上继续用木棍演算。

    九尾烦不胜烦,彻底失去了等下去的耐心,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真是疯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江湖算子身上。”

    话没说完王府的小厮就急匆匆跑了过来,“九爷,有个醉梦楼的花娘子来找你。”

    “花满烟亲自过来了?”九尾有些惊讶地嘀咕了一声。

    若无急事花满烟不会轻易离开醉梦楼。

    “醉梦楼……”与此同时,沙地上画画的动作一顿,楚天玑眯眼深深看向了九尾。

    不过等九尾再低头看他时,他已经恢复了恰才沉迷演算的模样。

    九尾也没在意,撇了撇嘴便快步离开了客院。

    花满烟确实亲自来了,理由也很简单,她再不出动,濮翊扬怕是要把整个醉梦楼给掀了。

    “人是在我这被带走的没错,可她是自己走出去的啊。”花满烟按着太阳穴,一脸郁闷。

    九尾一边在心底为濮翊扬叫好,一边谄媚地笑道:“那姐姐便看在我家老大的面子上辛苦一趟?”

    “那个赵末是宫里来的,软硬不吃,只能跟他玩明的了。”

    “怎么个明法?”

    “千面郎君,一起去唱个戏吧。”

    花满烟狐狸眼一挑,水袖拂过九尾的脸颊,留下一阵轻盈的笑声。

    可这笑声中分明夹杂着几丝苦涩。

    九尾仰头看着泛白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算日子,邈叔和那位也快到汴京了。

    等宋元落出来,花满烟的这个情可得叫她亲自还。

    九尾收回目光,边在心底如此想着,边快步跟上了花满烟。

    ……

    花满烟邀九尾共唱的这出戏,名为“讨债”。

    此时十余名醉梦楼的娘子郎君浓妆艳抹堵在皇城司外,在众目睽睽中义正严辞地喊着赵末出来。

    他们让赵末出来,出来还他欠下的胭脂债。

    赵末很快就面红耳赤地带队走了出来,可短时间内哪里能压得住飞花阁暗子扮演的歌姬,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起哄,皇城司众人的额头立马纷纷布了一层密汗。

    “赵大人,你怎么趁乱吃奴家豆腐呢!”

    混乱中忽然响起一声清亮而娇媚的声音,而在随后爆发的哄笑中濮翊扬飞身翻过了皇城司的高墙。

    皇城司的地牢并不难找,他很快就避开司内巡逻队伍赶到了地牢外。

    可外面依旧站着里外三层看守侍卫,且从着装判断并非同一方人,而是由皇城司,御前侍卫和镇国军三方势力共同组成。

    硬闯显然有些困难。

    “嚓。”

    宝剑出鞘发出清脆撞击声,地牢门口一部分军士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朝濮翊扬看来。

    濮翊扬起身迈出灌木丛,朝天上放了个信号弹,下一秒身子已经超前弹了出去。

    夕阳西斜,该用晚膳了。

    或许他应当从送晚膳的那个人入手先偷偷潜入地牢,但他的耐心到此刻已经彻底被消磨殆尽。

    该用晚膳了,他希望宋元落能够回家好好吃上一顿热饭,而不是在这冰冷的地牢。

    横竖待会带她离开也要打,不如先打。

    “哐!嚓!”

    血光漫天,少年人的身上绽放血痕阵阵。可他像是浑然不知疼痛一般猩红了眼只顾着眼前的方向,像是那里站着什么人似的。

    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别说寻常侍卫,便是久经沙场的镇国军都不由被濮翊扬身上这股戾气怵住了,身形不由退后了几步。

    然后他们就看见濮翊扬歪头看了过来,就像在看一具死尸。

    活阎王。

    三个字才刚刚蹦上脑海,喉咙里就像是漏了风一样凉,鲜血如泉涌般喷洒。

    他们死前只看见一双溅了血也丝毫未眨的墨黑瞳孔,渗着让人绝望的寒意。

    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濮翊扬垂下手,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进了地牢。

    太久没有杀人,他几乎要忘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地牢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

    濮翊扬不由加快了脚步,边走边不忘局促地在衣服上擦着沾满血迹的双手。

    她讨厌杀人,讨厌鲜血,讨厌尸体。

    即将见到她的欣喜和即将被她看见外面一地尸体的害怕裹挟着他,让他几近浑身战栗。

    可很快他就坠入更令人绝望的深渊——

    地牢里空无一人。

    “半个时辰前看守地牢的人发现——她断了气。”

    身后,幽幽响起凉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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