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玩闹的纨绔子弟疑惑地望着他,顺着宁炽的目光也望向了裴婠。

    “我等你。”裴欣拍了拍裴婠的肩膀,随后离开。

    宁炽犹豫再三,站起身,告别身边的狐朋狗友,往裴婠的方向走去。

    裴婠望着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说起。

    宁炽沉默不语,苦笑一番,才开口道:“听说裴婠姑娘已有良缘,宁某特来祝贺。”

    裴婠脸色苍白,摇摇头道:“我……我很久没见到宁世子了。”

    “我也是。”宁炽苦笑一番,以为是她故意躲着自己,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面了。

    “我……”裴婠捏紧自己的手,掌心冒着汗,“我一直在家中,希望能与世子见一面,想要感谢你那日救我一命,可总等不到人,所以今日就特来此处寻你。”

    宁炽惊讶地望着裴婠,灿烂地笑了笑,“小事而已,不必麻烦你来找我。”

    酒楼内的灯笼暖光落在裴婠的脸上,她抬眸欢喜地看着宁炽,“我……其实……”

    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紧张,在意这儿,在意那儿……

    裴婠鼓足勇气,颤抖地伸出手,恳求道:“可否让我看看那块玉?”

    宁炽疑惑地望着卑微的姑娘,轻笑着说道:“好啊。”他拿出放在胸膛的白玉,递给面前的姑娘。

    裴婠颤抖地接过,瞪大双眼怔怔地望着,仔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细纹,还带着他的体温。

    “一样的……”

    “你是说予臻的玉佩?”宁炽灿烂一笑,“我们两家是世交,以前长辈们特地去打造的玉佩。”

    裴婠摸着一块缺口,抬眸望着宁炽。

    宁炽道:“以前跳湖救人,不小心磕破了。”他无奈叹息,他已经记不清当初救的人是谁,没心没肺地笑着。

    裴婠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她如今并不开心找到了真正的救命恩人,反而悲痛于最敬爱喜欢的兄长竟然骗了自己!

    “为什么?”裴婠迷茫道。

    宁炽惊诧地看着裴婠的反应,“你怎么了?”

    裴婠难过地归还了玉佩。

    少年惊慌失措,不知自己做错了哪一步,让她这样伤心,害怕又歉意地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你别哭……”

    裴婠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对兄长裴凌君的敬爱和喜欢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满心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直到少年慌乱地拿出一块丝帕,轻声安慰道:“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我能帮帮你吗?”

    他心动地注视着少女悲伤的眼眸。

    “我幼年时,掉落水中,临死之际,却有个少年不顾危险来救我,我当时抓着他腰间的白玉……”裴婠泣不成声,注视着震惊的宁炽。

    “是你?”宁炽震惊道。

    “嗯。”裴婠轻轻点头,眼眸闪着泪光,看着面前灿烂光辉的少年,“原来你救了我两次。”

    宁炽轻轻一笑,满眼遗憾,“真是有缘。”

    可惜有缘无份。

    沉默一阵……

    “我与王家的婚事,实际上并不是我心中所想。”裴婠磕磕绊绊,才说出了这么一句完整的话,她抿着唇瓣。

    泪光刺痛了宁炽的心。

    裴婠对裴凌君是真心敬爱和喜欢,到了这一刻,也不肯对少年说出真相。

    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毁掉兄长的名誉,更何况宁炽与兄长关系匪浅,就算她说了,也不一定会相信她。

    如今,她早早心动的人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何尝不是上天安排好的姻缘,她更应该把握好。

    宁炽惊讶地望着裴婠,不再躲闪,呼吸停滞,等待着裴婠的下一句话。

    “我心中另有一人,可是……”

    “可是什么?”宁炽望着裴婠的眼泪落下,珍珠断了线,他明亮的双眸怔怔地注视着裴婠,慌乱地寻找一张能用得上的手帕。

    “我与他并不般配。”裴婠哽咽道,小心翼翼地看着宁炽。

    “不般配?”宁炽苦笑,“俗人爱看家世财富权贵,而真诚良人,只会看那人是不是他爱的,我想你看中的郎君,必定不会在意这些的。”

    四周吵杂,裴婠垂着头,看二人交叠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我。”裴婠小声道。

    宁炽微微一愣,轻笑着安慰裴婠:“不如去问问?我替你问也行,这京城的人我都认识。”

    他并不了解裴婠的世界,想着裴凌君的那段话,苦笑着祝福。

    裴婠抬头,焦糖色的眼眸满是他的身影,抿着唇瓣,“你说得对……”

    “你今日这么好看,我想他一定会心动的。”宁炽笑着鼓励道。

    裴婠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饰,看着少年动人灿烂的笑容,在热闹吵杂的酒楼中,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那你喜欢吗?”

    她的声音很小,可宁炽却听得真切。

    “啊?”

    “你喜欢我吗?”裴婠脸蛋通红,认真地望着震惊的宁炽,又大胆地问了一次。

    向来都是男人主动,宁炽愣在原地。

    暖光落在少女通红的眼眶,她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煎熬,他没说话的那一秒,仿佛是寒雪覆盖周身,蚂蚁啃食身体般痛苦……

    裴婠等待着他的回复,并没注意那寒眸的主人。

    天真的少男少女一举一动都落到了裴凌君的眼目中,这一刻他理智再也不占上风。

    宁炽抬眸,正想回答,却见到疾步走来的裴凌君。

    “予臻?”宁炽诧异道。

    吵杂的酒楼中,突然出现了那一抹身影,裴婠惊出一声冷汗,震惊地看着他,吓得连连后退。

    宁炽赶忙扶着站不稳的裴婠。

    裴凌君见状,冷眸注视着他的举动,“今日恰好来此找你,你怎么在这儿?”

    裴婠惊恐不安,垂眸不语,紧紧地拽住宁炽的衣袖。

    宁炽道:“恰好遇见了裴婠妹妹。”

    这个时间不对,怎么就恰好遇见了他?

    宁炽心中失望,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好机会与裴婠说话,勉强笑着说道:“予臻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政事。”裴凌君眸色阴沉,嘴角轻轻翘起,没有正眼多看裴婠。

    “好,我马上与你谈谈。”宁炽无奈地望向低头不语的裴婠,轻声笑笑,“往后,我再来寻你。”

    裴婠抬眸望着闪闪发光的他,微微点头,再看向对面的裴凌君时,眸中再无往日的崇拜和喜爱。

    裴凌君注视着宁炽的白玉,心渐渐冷下来,明白裴婠已经知道他欺骗一事,那一抹笑意讥讽。

    “绾绾。”裴凌君叫了她一声,肉眼可见裴婠脸色苍白。

    裴婠垂着头,不敢看他,那一股压迫力让她大气不敢喘。

    即便知道他骗了自己,心中愤怒又委屈,可他是兄长,是世人追捧的绝世才人君子……

    “你不是要等宁世子吗?怎么要走了?”裴凌君声音清冷,与这热闹的酒楼格格不入,红灯落在他脸上,他笑容柔和瞧不出怪异。

    宁炽眼睛一亮,望着裴婠。

    裴婠惊讶地望着裴凌君,被他温柔绝美的外表骗得一愣一愣,轻轻点头。

    这毕竟是重要事,她想要与宁炽讲清楚,她很想知道宁炽的答案。

    裴凌君收回目光,可那拳头已经捏紧,冒出的青筋显露出他的怒火和嫉妒。

    他已经堕入泥潭,深陷其中,暴露本性……

    裴婠擦擦眼泪和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懊恼和痛恨,怎么就在今日碰见了兄长?

    待裴欣走回来,好奇道:“怎样?”不过从裴婠苍白的脸色来看,她也只能叹息。

    “他没有告诉我答案,兄长出现了。”

    “兄长?”裴欣诧异地看着裴婠,“他怎么来了?”

    裴欣尴尬地笑了笑,有些紧张,“被兄长撞见了?”

    “对……”

    裴欣完全无法理解裴婠的害怕和惶恐,反而安慰:“兄长疼你,也无闲心管这种事。”

    “不。”裴婠摇摇头,焦心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酒楼。

    “当年救我的人是宁炽……”裴婠喃喃道。

    她心中颤抖又害怕,不断地摇头,心中挥之不去裴凌君宏伟圣洁的形象,他怎么可以欺骗自己?

    “你怎么了?”裴欣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裴婠难过道。

    “我还会在这儿等,你先回去吧。”裴婠无力地说道。

    裴欣担忧地看着裴婠,却被裴婠强硬地劝走。

    裴婠定了一间客房,端端正正地坐窗边,看着街头烟火人间,怔怔发呆。

    直到傍晚黄昏,也没见到宁炽和裴凌君的身影。

    她默默流泪,不是为宁炽没有说出答案,而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兄长会欺骗她。

    那可是她最敬爱信任的兄长!她与裴欣一样,敬重他,视若神明。

    傍晚黄昏,宁炽与裴凌君从客房中走出来,二人交谈甚欢。

    但宁炽并没有忘记等待的裴婠,四处张望。

    裴凌君笑道:“夜幕降临,让一个姑娘坐在酒楼终究不好,我让人先送她回去了。”

    宁炽惊讶地看向一旁淡然的裴凌君,心中满是失望,“好……的确不该让她等那么久。”

    裴凌君看着他失魂落魄地骑上马,慢悠悠地离开,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阴沉沉地注视着夕阳西下的少年背影。

    “她呢?”

    “还在等。”

    “真是……”裴凌君轻轻一笑,“让人感动。”

    侍从心一冷,害怕地低头。

    ……

    裴婠趴在窗口,夕阳落在她身上,她玉手拿着蒲扇,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好像裹了一层金漆,晚风轻轻吹拂,发丝闪着光。

    她眼睛无神,漫无目的地注视着下面稀少望来的人。

    直到门有了动静,她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希望能出现宁炽的身影,可不是……

    “哥哥……”裴婠站起身,疏远地站在窗口,不像当初与裴欣一样,目光追逐着他,恨不得冲到他面前,得到他目光的片刻停留。

    “你在看什么?”裴凌君明知故问。

    裴婠不语,失望地望着他身后,像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裴凌君见裴婠不说话,也不恼怒,眼眉温柔,笑意满满。

    傍晚余晖落在裴婠身上,金光闪闪,他也会心动。

    裴婠想知道宁炽身在何处,毕竟是哥哥让他留在此处等人。

    裴凌君冷眸收回,坐在桌边,看着裴婠望眼欲穿,那妒火用上心头。

    “绾绾,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裴婠怔怔地看着悠闲自若的裴凌君,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哥哥,宁世子呢?”

    “啊……”裴凌君失落地看着胆怯的裴婠,轻蔑一笑,“被我骗走了,我说你早就回去了。”

    裴婠震惊地看着他,毫无君子风范,满口谎言的小人。

    她扶着木窗,差点站不稳,唇瓣微微颤抖,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裴凌君站起身,欣赏着裴婠震惊的眼神,一脸无辜,“难不成真把他留下来,让你们二人欢愉苟且?”

    裴婠瞪大眼睛,抿着苍白的唇,不敢相信圣洁君子竟然也会说出这样肮脏的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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