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呼!

    宋卉猛得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并未置身火海,身上也没有被火灼烧的疼痛,只有额头微微发热。

    她有些怔忡地眨眨眼睛,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自己不是刚刚被人锁在明月楼仓库,陷入浓烟火海中了吗?

    难不成是被人救了?

    她倏地坐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亵衣,露出两只白嫩如葱的手,手背有几道清浅的划痕。

    她疑惑地蹙起眉头,自己昏过去前,火苗已经窜到自己身上,就算被人救出来,身上也必然有烧伤的痕迹。

    但手上这点小伤,明显跟烧伤没有半点关系,更像是被草木枝叶划的。

    而身上也并无烧伤的感觉。

    不对!

    宋卉盯着那白皙双手。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

    穿越十年,她靠得是双手讨生活,从种地采摘到做各种吃食,柴刀菜刀杀猪刀,样样不在话下,也意味着她有着一双劳动人民的手,与寻常古代闺阁女子截然不同。

    意识到不对劲,宋卉赶紧抬头环顾了下四周。

    此时自己躺在一张陌生房间,身下是一张雕花架子床。

    房内装潢雕梁画栋,看得出是大户之家,只是有些过于陈旧,似乎许久没修葺过,床对面那云母屏风也微微有些残破。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听到她的动静,从屏风外走了进来,顶着一双红肿如桃的眼睛,哭哭啼啼走进来:“大姑娘,你醒了!”

    已经坐在床边准备下床的宋卉,瞅着这小丫头朝自己扑过来,眼明手快朝旁边一挪,勉强躲开了对方的热情拥抱。

    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就熊抱,怪不习惯的。

    不过看到这陌生小丫头,有过十年穿越经验的宋卉,基本上已经确定。

    自己特么又穿越了!

    也难怪用人单位招人,喜欢招有经验。

    当年第一次穿越没经验,一睁眼看到现实,立马两眼一黑,紧接着就想撞墙。

    寻死觅活好几天才平静下来,吓得孟轻尘天天躲在墙角守着自己。

    但这回穿越,就淡定多了。

    她转头瞥向哭哭啼啼望着他的小丫鬟,淡声问道:“今年是几几年?”

    小丫头止住抽噎,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不明所以眨了眨,一脸疑惑:“大姑娘……”

    哦,这词儿估计古代小姑娘听不懂,她又问:“如今是什么朝代什么年份?皇帝又是谁?”

    小丫头越发一头雾水,摸摸脑袋,虽然不知自家姑娘闹得是拿出,还是老实道:“今年是景明十八年,皇帝自然是景明帝。”

    得!

    这回倒是没穿去别的时代,而是穿到原世界八年后。

    小丫头觉得她古古怪怪——当然自家姑娘一向也是有点古怪的,但眼下与平时又分明不同。

    她抓住对方手臂,包着两包热泪,哽咽道:“大姑娘,你没事了吗?刚刚我瞧着你,眼见没了气儿,吓得正要去叫夫人,幸好你又醒过来。”

    昨日姑娘一个人去山里采药,回来时脸色发白,嘴唇乌发,问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道需要躺躺,别告诉母亲。

    她见此情形有点被吓到,只能在床边寸步不离守着,今日一早,不知怎的,姑娘浑身冷汗,大口喘气,再之后忽然就没了动静,竟是没了气儿。

    她正吓得要去叫人,姑娘又醒了过来。

    当真是吓掉她半条小命。

    宋卉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总感觉对方有点不大聪明的亚子。

    她想了想,正要同对方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紧接着一团团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排山倒海般钻入脑中。

    “大姑娘……大姑娘……”

    身旁小丫头焦急的呼唤,好像一下变得很遥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卉才又终于恢复过来。

    她摆摆脑袋,让自己稍稍清醒,深呼吸一口气,道:“珠儿,我没事了,我饿了,你快给我端碗热粥过来。”

    珠儿刚刚见自家姑娘摇摇欲坠,眼见着又是要昏死过去,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这会儿见人缓过来,不由得又松了口气。

    “大姑娘,你等等,我这就去厨房与你热粥。”小丫头跳下床,急匆匆跑了出去。

    宋卉深呼吸一口气,撩起左边裤脚,只见脚踝处微微红肿,有一块已经愈合的血印,是毒蛇咬伤留下的伤口。

    伤口周围已经有点发黑,也不知涂了什么药,黏糊糊一片。

    她也懒得再管,既然自己穿过来了,应该死不了。自己第一次穿越,就是因为小寡妇受人欺辱,吃了毒药一命呜呼。因为自己的穿越,死而复生。

    如今这腿上的蛇伤,估计已经要了原身的命,而自己穿过来,便再致命。

    她整理着脑子里的陌生记忆。

    表面看起来,自己这回的穿越技术,比上一次要好很多。

    说起来也挺巧,原身与她现代的名字一样,也叫宋卉,是安国公府长房独女,父亲宋元肃乃安国公原配之子,曾经名震一时的镇远大将军,十年前战死疆场,留下家中一对孤儿寡母。

    安国公府在京中勋贵世家中,虽没什么大权势,却是一等一的钟鸣鼎食之家。以诗书传家,祖上曾出过两位皇后,很有名望。因此,安国公府姑娘在京中几乎是大家闺秀的代名词。

    这个宋卉作为国公府长房独女,原本应该生活优渥养尊处优。

    但根据宋卉得到的记忆,显然并非如此。

    安国公原配夫人生下儿子不到两年就过世,如今的老夫人乃是继室。

    原身爹作为长子,曾很得父亲偏爱,加之自己争气,靠军功为国公府挣了不少荣耀。

    因而父亲还在时,虽然常年在外征战,但原身与母亲,在府中日子过得很不错。及至十年前,原身爹战死,一切便变得不同。

    老夫人一向嫉恨非亲生的长子,尤其是自己两个儿子处处不如人,更是怀恨在心多年。

    等这长子战死,这老太太便伙同二房三房,在府中给这对孤儿寡母,处处穿小鞋。

    原身母亲苏玉音出身晋中大族,性子知书达理——知书达理,通常也意味着软弱好拿捏,加之身子柔弱,怕得罪了婆母和另外两房,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往后女儿没人照拂,因而这些年吃了亏受了苦都是默默吞下。

    至于今年十七岁的原身宋卉,倒是不如母亲那么软弱。相反,性子高傲,脾气倔强,又是个锯嘴葫芦,不会哄人卖乖,吃了亏受了气被人冤枉也不争辩,在府中落了个脾气古怪性子乖戾的名声,连国公爷也对她很是不喜。

    老夫人掌管中馈,明面上府中每房月例统一五吊钱。这五吊钱包含房吃穿用度以及下人月钱。

    对于寻常百姓家,一月五吊钱戳戳有余。但对勋贵高门,那确实是有些寒酸。老太太亲生的宋二爷宋三爷两房,能得到的自然不会只是这表面的五吊月钱,因而两房一向过得很滋润。

    对大房来说,那便只有这五吊钱。原本母女俩将丫鬟仆妇打发大半,只剩三四个伺候,五吊钱也足够过日子,加之苏玉音当年嫁入安国公府,带了八十八台丰厚嫁妆,要说日子肯定也不差。

    偏偏夫君过世后,苏玉音身子便一落千丈,常年要喝汤药续命。

    这还不打紧,原身爹曾有个过命的好兄弟,两人出生入死,亲如手足,后来更是一起战死。

    那好兄弟家境贫寒,父母妻儿一大家子全靠他养活,战死之后,因为军阶不高,朝廷给的抚恤很少,一大家生活无以为继,眼见就要卖儿鬻女,苏玉音是个好心肠,便掏钱养起了这一家子。

    日子一长,母女俩便是捉襟见肘。犟脾气的宋大姑娘,不愿与祖母叔父们乞怜,自学起了医术,一个姑娘家三天两头去山里采药便罢了,为炮制药材,在家中养起蝎子蜈蚣长虫,更是在府中,坐实了性格乖戾的名头。

    这回受伤,就是去山里给患了伤寒的母亲采药,遇到一条冬眠的毒蛇,抓回来准备试药,让蛇咬了自己一口。

    中毒后,她怕母亲担心,不让丫鬟珠儿声张,自己抹了药,便睡了过去。

    然后就变成了自己。

    绝命毒师果然是个高危职业。

    搞清楚了眼下状况,宋卉从原身记忆中回神,忽然冷得打了个哆嗦。

    中蛇毒身子会发冷没错。

    不过眼下,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冷并非是因为身上残余的蛇毒,而是这屋子里实在太冷了。

    如今才刚刚过了正月十五没多久,正是春寒料峭时,这国公府千金的屋子里,竟然连个炭盆都没生。

    她随手抄起床上被子裹上下床。

    就在这时,珠儿已经咋咋呼呼去而复返。

    “大姑娘,粥来了。”

    宋卉忍着腿上的疼痛,蹒跚着绕过云母屏风,在屋中陈旧的半月桌前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碗粥。

    碗是好碗,粉青釉莲花碗。

    粥却不是好粥,一碗白中带绿的咸粥,米粒发黄,无鱼无肉,只飘着细碎的绿菜叶。

    她有些无语地看向珠儿,木着脸问道:“厨房就只有这个吗?有没有肉?给我弄点过来。”

    珠儿皱起小脸,道:“大姑娘,忘了么?原本前日是领月例的日子,但老夫人那边说庄子里的账还没收回,府中活钱不够,我们的例钱要过两天才发。厨房里就只剩半桶陈米,还有院子里刚长出的菜苗。”

    宋卉面无表情听着,用脚趾头也能猜到,那老太婆是专门给大房穿小鞋。

    她一脸无语地拿起调羹。

    讲真,她穿越到第三年,就再没吃过这么寒酸的餐食。

    就这还国公府千金!

    混得也忒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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