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星伴着月亮在天上高高挂起,为夜幕中的人照清方向。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到你身上,留下一片阴影。

    你蜷缩在地,双手环抱着膝盖,看起来落寞极了。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看在地上的你,也不点灯,直直朝你走来,然后在你旁边坐下。

    “为什么?”你未动,眼睛依旧呆呆地垂着,不用看你都知道来人是谁,因为防风邶已经“死”了……

    你想问他为什么要骗你?为什么防风邶非死不可?为什么防风邶不能活着?

    相柳转头看了你一眼,又转回去看着前方,他知道你的这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缓缓道:“因为只有防风邶死了,相柳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跟你,没多大关系,没有你,防风邶也会死。或者说,防风邶和相柳,是一样的结局……”

    做他想做的事,和辰荣义军一起送死吗?一样的结局么?

    他说的淡然无比,好像这件事理所应当,没什么所谓似的,可他心里真的无所谓吗?他……真的不在乎么?

    你终于转头看他,入目一片白,与眼前的黑暗格格不入,他清冷,高艳,孤傲,就像是那晚的那轮海上明月,看着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镜中花,海中月,梦中人,终成一人影……

    “可我不想你死!”你心头发酸,眼睛也酸得厉害,但你还是极力忍住眼泪,道:“相柳,你有九条命,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么?”

    相柳闻言低叹了一声:“九颗头九条命,那你知道九个脑袋的记忆有多好吗?”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道:“辰荣义军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面,他们的音容相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

    所以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死以后他就可以不用背负这么多,也可以解脱自己,真正只做他自己,只做相柳!

    可是不该啊,他的一生已经很悲惨了,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这对他……不公平啊!

    相柳见你还是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而后站起来,向你伸出手来:“跟我去个地方。”

    你看着他朝你伸出的手,他的手里有茧,却还是修长白皙,你缓缓将手放在他手里,在他握住的那一瞬间划过一丝暖流。

    ……

    这是第几次坐在毛球背上了?前几次坐在毛球背上的时候都是开心的,这次你却是沉默着。

    毛球很快带你们来到一片海,相柳看了看下方,后又看向你道:“跳下去,敢么?”

    你瞄了一眼下方的海,看着相柳反问:“那你会保护我么?”

    相柳勾了勾唇:“当然,你不是觉得我喜欢你么?”

    “好,那你敢我就敢…”话音未落他便抓着你纵身一跳。

    你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了下去,情急之下只得紧紧抱住眼前人。

    “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入海的那一瞬间你就感觉四面八方的水都朝你压了过来,压的你不能呼吸,被迫吸了一口水后你赶紧闭住气。

    那一刻你都忘记自己是个神仙,说来奇怪你明明是朵菡萏之花,应该不怕水才是,可你偏偏畏水。

    相柳静静看着你,也不着急,看你因憋气将自己的脸憋的通红,看你向他求救,最后你快要窒息了,他这才施法变了个气泡出来,将你们包裹在其中。

    随后又施法将你身上的水弄干。

    看着气泡将你们包裹住,你试着呼吸了一下,发现终于能呼吸后这才想起来,刚刚忘给自己施避水术了!你甚至是都忘记自己会法术了。

    “现在是不是很气?”相柳看着你道。

    你看向相柳,他居然问你是不是很气?废话,当然生气了!这要是换作沐风,你早就上去揍他了。

    “这样很好玩是吗?”

    相柳撇开眼神道:“我只是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男人。”

    他这算是回答为什么要骗你了?

    你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又发作不出来。

    你看向他的手,一个想法在心里闪过,心动不如行动,随即你抓住他的手,低头便咬了上去。

    对于你的举动相柳并不意外,反而看着你微微上扬了嘴角。

    你的动作来得快,像是要咬下他一块肉似的,然而松开后也就几个齿印。

    “相柳。”你抬头看他,轻声唤出他的名字。

    由于刚才的事,此刻你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眼里映着一个人,是他!而你的脸颊还微微泛着红,像个诱人的苹果,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咬一口。

    “……”相柳愣住了,他感觉此刻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嘴唇微启:“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相柳撇开眼神不再看你,淡道:“方才的事就足以证明。”

    方才的事?是说看着你溺水他无动于衷么?

    “可你刚刚说男人的话不能信,”你皎洁一笑:“所以你就是喜欢我!你说的不喜欢是骗我的,所以你,就是,喜欢我!”

    相柳:“……”他说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所以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不过虽然说你喜欢我,但刚刚的事我还是生气的,所以我还是要罚你。”你歪头想了想,随即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道:“就罚你带我逛逛海里吧!”

    如果他既定的命运是死亡,那便先珍惜当下,反正你还有机会……

    想到这你看了看手腕上的琉璃手串,总有办法的。

    最后相柳拗不过你,带你逛了逛海底,在你生活的那个世界,你也去过海底,不过因为你的避水术不太好,在水里待不了多久,所以你大多数都是跟着你爹爹娘亲他们一起去的。

    这边和那边的海底世界都差不多的,当然也有你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一种植物看着好看,但你靠近时它却能将你吃掉。

    你被吓了一跳,连忙往相柳身后躲,那个植物感受到相柳的气息,竟就收敛了锋芒。

    ……

    从海里出来后相柳又带你去镇上吃了晚饭,而后才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街边的灯光照在你们身上,影子忽前忽后。

    你看着此刻在你们前面的影子,一高一矮,忽然你注意到他的手,你将自己的手靠近了他的手,看着前方的影子调整了一下你手的位置,便出现了你和他十指相扣的影子。

    你看着前方你和相柳的影子,又看了看你和他十指相扣的影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相柳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垂眸看了一眼影子,又看向身侧笑着的你,心里异常难受,傻子……

    ……

    翌日,相柳道:“你不是想去找皓翎玖瑶么?让毛球送你去吧。”

    你看着相柳有些欲言又止,最终你道:“那你要保证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相柳应道:“好。”

    “这一次不会骗我?”你看着相柳道,真是一朝被蛇骗,十年都怕被蛇骗。

    你也不知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万一相柳不来找你,那你不是就见不到他了?一想到这你心里就难受。

    “那我可不敢保证。”

    “哎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开始觉得委屈,碎碎念道:“你堂堂一个九头妖王,辰荣军的军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人呢?这样还怎么当好一个军师……”

    最后你道:“反正我不管,到时候你要是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

    ……

    毛球将你带到了五神山外,它告诉你小夭在这里。

    在和毛球告别前,你抱了抱它,不舍道:“毛球,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而后摸了摸毛球的脑袋道:“你会不会想我啊?”

    毛球的脑袋点了点,表示会的。

    “你好好照顾自己啊,也替我看好相柳,别让他受伤……还有告诉相柳,让他一定要来找我啊!”

    毛球似乎早已习惯了你的絮絮叨叨,对此毛球没有一点不耐烦,而是认真地听着。

    “好了,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你看着毛球飞远,直到看不见,而后你才转身向皓翎王宫走去。

    ……

    你一路来到了皓翎王宫,他们便将你领到小夭所在的地方,小夭正在炼制什么丹药,你问了才知道,原来在防风邶的帮助下小夭和涂山璟和好了,可是涂山璟却中了毒,小夭正在给他炼制解药。

    你看着小夭将自己的血加入到炼药炉中,也将自己的一瓣花瓣加入了进去。

    解药炼制成功!

    小夭将解药收起来,对你道:“谢谢你,星沉。”

    你摇了摇头:“一瓣花瓣而已,我有很多的。”

    怪不得相柳说你是散花童子呢……想到相柳小夭看向你:“对了星沉,防风邶的事…相柳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小夭早就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或许还不止小夭……

    提到防风邶你又有些哀伤起来,垂眸道:“他说防风邶和相柳是一样的结局……”

    小夭看着你这样有些心疼:“那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你收起眼里的情绪,看了小夭一眼:“我会陪着他。即便他最后的结局是死亡,我也会陪着他!寻不到长久,那就只求曾经拥有。”

    小夭了然一笑,果然还是这个答案,曾经她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的答案和现在的一样。

    小夭想如果是她,她可能做不到你这样,正因如此她才会喜欢上涂山璟,因为他能陪着她。

    小夭不知你代她出嫁的原因是什么,只当你是因为不想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对你又充满了感激与感动。

    而你也无法对她解释全部,只说你这么做并不是完全为了她,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同时心里起了一丝愧疚感。

    ……

    小夭告诉你她打算回中原,虽然她和涂山璟已经和好,但是防风意映的事还没解决,防风邶告诉她和涂山璟,防风意映和涂山篌有染,而涂山璟也怀疑涂山瑱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

    你便也跟小夭一起去了中原,到了辰荣山小夭带着你在街上逛了逛,而后便一起回到了小月顶。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西炎王,只一眼你便知道他为何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身上有种气势,和你舅公一样的气势,王者之气。

    沉着内敛,眼睛里自然透露出精明,仿佛能一眼将人的心思看穿,让你莫名畏惧。

    “呀,星沉丫头也来了啊。”西炎王笑着看向你道。

    “爷,爷爷好。”你礼貌地笑了笑,有些不自在,毕竟现在是他认识你,而你不认识他啊!

    而且还有你代替小夭出嫁一事,真是……心虚啊。

    仿佛看出了你的不自在,西炎王哈哈一笑道:“丫头,不用怕,爷爷没有怪你。”

    “外爷,我这次回来外爷欢不欢迎啊?”小夭知你现在的心境,便道。

    “一切的问题都给你解决了,你说呢?”西炎王道。

    ……

    第一次见玱玹是他来小月顶找小夭,彼时小夭正在凤凰花树下的秋千上坐着,给涂山璟绣香囊。

    玱玹见到你寒暄了两句,并对你说了句谢谢。

    而你看出他想和小夭单独说话,便找借口离开,不过对于他的这句谢谢,你一时有些懵。

    你本是想回自己的房间待着的,却半路被西炎王抓到,然后让你陪他喝茶。

    在看你喝下两杯茶后,西炎王这才进入正题,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说着还看了你一眼,仿佛在观察你的表情。

    你闻言一顿,心里微惊,他说一直都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

    你知道西炎王并不是单纯的让你陪他喝茶,他定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只是没想到他要对你说的话,事关相柳。

    你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西炎王在你愣神时又给你倒了杯茶,道:“我也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他能为了你去抢亲,就足以证明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不轻。”

    不轻?他现在都不承认喜欢你呢!

    你无奈又苦涩地一笑:“所以爷爷,您的意思是?”你倒是大概猜出西炎王的目的了。

    西炎王倒是没有立刻说自己的目的,而是看向窗外,缓缓道:“如今天下形势逐渐明朗,这一点我相信,星沉丫头一定看得明白。”

    “所以爷爷您是想让我去当西炎的说客?说服相柳投降于西炎?”你看向西炎王直白道。

    西炎王看着你点了点头道:“星沉丫头果然聪慧。”

    “那便恕星沉不能答应。”

    西炎王诧异了一瞬,而后看着你,仿佛要将你看穿:“为何?你不是喜欢他吗?而且小夭对我说你说过觉得这世间对相柳不公,你很想让相柳活着,你不想让他死。”

    你垂眸:“是啊,这世间是对他不公,我也喜欢他,不想让他死……”你以前也觉得相柳应该投降,于他这般的大妖应该肆意地翱翔在天地间,他的命不该如此……

    就算是此刻你眼里依旧有挣扎和纠结,你是不想让他死,想让他好好活着。可这并不是他的意愿,忠于辰荣军是相柳的义,就像你曾对相柳说的,这些年他守着辰荣义军,已经不仅仅是对洪江大人的救命之恩,还有他的道义。

    你抬眸眼神不卑不亢,清明又坚定道:“但是我还是不能答应,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他的意愿,他的道义。我理解,也尊重。”

    你的一番话让西炎王对你又有了新的认识,他一直以为你和小夭虽然性格不同,但于感情之事还是一样的,希望喜欢的人活着,陪在自己身边。

    “丫头啊,你要知道现在你是相柳的软肋,我大可以拿你去和相柳谈判,以他对你的特别,不怕他不会投鼠忌器,可是我没有这么做,而是让你代表西炎去说服他。”西炎王道:“我是一个惜才的人,既然我们都不想相柳送死,为何不合作呢?”

    你心里惊讶于西炎王的话,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是真的有想过这么做的,只怕是你刚踏入小月顶,哦不,应该是在他知道你代替小夭出嫁,防风邶来抢亲时,便有了这个想法。

    能把相柳的软肋掌握在手里,利用起来,真是好算计啊!

    至于真正的目的是惜才,还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相柳对我的特别?爷爷你应该是猜错了,我是喜欢相柳不错,可他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他不喜欢我了。”你收起眼里的情绪,开始演戏。

    “丫头啊,有些事情不是用眼睛去看的,也不能听耳朵去听,要用心去感受。”西炎王看着你道。

    你却是摇了摇头:“爷爷你不明白,相柳他是真的不喜欢我的,至于他来抢亲也是因为我对他有用……不满爷爷,我的血其实和小夭一样,上次他就拿我的血疗伤,他拿了我好多的血呢!我都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你说的有些气愤,看了一眼西炎王,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道:“爷爷不信可以把一下脉,我到现在都没有补回来呢!”

    西炎王闻言将信将疑,将手搭向你的手腕,瞬间皱了皱眉,确实如你所言,西炎王想起你曾经救小夭一事,可是那次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事后他也看过你,确实恢复如初了。

    西炎王看了你一眼,难道真如你所言?

    你观察着西炎王的神情,你从小到大上树摘果,下水摸虾偷懒,被发现就装病的本事,能让这个老狐狸瞧出端倪么?

    “爷爷可信了吧?”你眨了眨泛着泪光的眼:“所以爷爷,不管是我去说让他投降西炎,还是用我去威胁他投降西炎,都没用的,他不会动摇的。”

    西炎王沉默地盯着你,盯的你心里打鼓,头皮发麻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道:“爷爷和你说笑的。”随即他站在身道:“走吧,随爷爷一起去看看,小夭和玱玹他们在聊什么。”

    你随他站起身,笑笑道:“爷爷是想去看看,小夭和玱玹有没有说您坏话吧?”

    “嗯,说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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