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憬虽然文科学得不好,但是记忆力很了得。任荷带他去过一次面馆,他就可以不靠导航一路顺风地再次来到西港市场。

    他风尘仆仆地来到任记面馆的时候,任荷正躺在面馆一侧的荷花池边,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冬日的太阳。她躺着的安乐椅有些年岁了,慢慢摇起来的时候会有吱呀吱呀的声音。

    任荷听着那吱呀声,好像听着一首悠闲的曲儿,眼睛弯弯眯着,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也变得懒洋洋的。

    成憬默默地站在任荷面前,不敢打扰她的清静。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成憬最喜欢看任荷睡觉的样子,他会放下一切工作,就那样静静地呆在她的身边,眼睛盯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好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在静谧的空间里安然振翅。

    任荷睡觉的时候会蜷缩着身子,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随时随地保护着自己。成憬很多次都想抱住睡着的任荷,在她耳边轻轻地唱着可能会走调的摇篮曲。

    只是任荷睡眠很浅,成憬一靠近,她就会立马转醒,然后用她的朦胧睡眼瞪成憬,炸了毛的小猫低声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

    成憬委屈,据理力争,主张男朋友抱女朋友睡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荷这是剥夺了他的合理权利!

    任荷一个抱枕丢过去,回应道:“不服也不能上诉,可以和平分手。”

    分手的预判决一出,成憬就认栽了,乖乖举起手退后两步,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任性妄为了。

    他的朋友笑话他谈个女朋友,是亲难抱也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谈了个圣女呢。成憬反驳说任荷是乖女孩,要好好呵护,不能吓到她了。

    大家闻言,都说成憬念书念傻了,变成了一个满脑子都是任荷的柏拉图傻子。

    成憬呆站在安乐椅前,何施从面馆往外看他,确实像个痴傻的孩子。她认出成憬,笑着来到门口,问成憬怎么没在学校上课。

    听见声音的任荷慢慢睁开眼,视野从白茫茫一片渐渐变得五彩斑斓,其中成憬穿着白色的校服站在视野中央,显得格外特别。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双手还在空中僵持着,似乎是在和她打招呼。任荷歪着脑袋,恍惚间,分不清眼前的成憬是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

    原来成憬这么多年都没变过,面对尴尬的时候,会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甚至说话都会变得结巴。

    “啊,嗯,是。我……我听说任荷出了点事……额,就来看看了。”

    “是这样呀,谢谢你的关心啦!小荷没什么大碍的,辛苦你跑一趟啦。”何施笑得灿烂,成憬看着她有几分熟悉的面容,紧张的心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任荷长得像何施,一样的漂亮标致。

    “你逃课了?”任荷直截了当地问道,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成憬警铃大作,心里忙道完了完了,一时冲动他就来了,完全忘了任荷是个规矩的人,逃课对她来说应该是坏孩子才做的事。

    他可不想变成任荷讨厌的黄毛。

    “啊,不是的……”成憬急忙解释,磕磕绊绊几下,最后还是垂下头承认了,“嗯,我想来看看你。”

    他不能对任荷说再多的谎了,不然他会被雷劈的。

    任荷闻言,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躺在安乐椅上慢悠悠地摇晃起来,“看完了?回去好好上课吧。”

    “哎呀小荷!人同学好心来探望你,你怎么能这样赶客呢?”何施看不下去了,站在一旁引成憬进面馆里坐,“同学来,到店里坐坐吧,小荷她有起床气,一会儿等她清醒了就好了。吃早饭了吗?呀,这个点快吃午饭了,阿姨给你下面好吗?”

    不愧是丈母娘!真是太好人了!

    成憬感激涕零,恨不得抱着何施的大腿哭天喊地地叫唤“岳母万岁”。他都不敢想,要是他和任荷在一起的时候丈母娘还在,他的恋爱之路会有多宽阔舒坦。

    简直是前途一片光明的阳关大道。

    “成憬,你又来蹭吃蹭喝。”

    任荷冷冰冰的话传来,成憬寒毛卓竖,麻利地从校服口袋里拿出钱包,“当然不是!我给钱的!”

    何施被成憬逗笑,爽朗的笑声在面馆里回荡,“哎呦这孩子真可爱。”

    在明厨里做着面的任仁富注意到这边的热闹,憨厚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高汤锅里冒出的热烟氤氲了眼前的欢乐。

    全场唯一不高兴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任国华。他锋利的目光穿过寒冷冬日的空气,照在成憬的背影上。

    这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吧!就敢登堂入室,明目张胆地来拱他家的白菜,真是年少轻狂!虽然这小子长得还行,个子也高,看样子家境也不错,但十几岁就这样任性妄为,不是良配!

    成憬不知道自己被任国华盯上了,还在那边一个劲儿地客套,让何施不用劳烦了,心里却想着“岳母,岳母,你好伟大”。

    任荷早就习惯了成憬的没脸没皮,她听着成憬的声音就好像听见了聒噪的蝉鸣,眼睛望着天空挂着的太阳,心想夏天难道要到了吗。

    夏天肯定是还没到的,毕竟春天还没来,满街逛着的还是凌冽的冬风。

    成憬见任荷睡在外面,趁何施去给他下面的间隙,重新溜到任荷身边,半蹲在安乐椅旁边,狗爪放在安乐椅的木把手上,“小荷,外面很冷吧?你今天出什么事啦?哪里受伤了?早餐吃了什么?好吃吗?”

    任荷好像被一百只金毛围住了,耳边嗡嗡的,吵得她头疼。她举起手来,再次睁开眼睛,“停,我耳膜不行了。”

    成憬在唇边乖巧地作了个拉链的手势,示意闭嘴就闭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任荷,好像没说完的话都在含在眸里了。

    这是成憬的惯用伎俩,撒娇卖萌的一把好手。任荷总是受不了他的上目线攻击,生硬的语气每次受到攻击,就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不冷,没事,不好吃。”语气再软,字眼也还是硬邦邦的。

    “我听你们班里的人说,你上学的时候出事了,吓得我赶紧来了,老天保佑,你没事就好了。”

    “为什么?”任荷看着成憬的嘴吧啦吧啦,最后只呆呆地问了一句。

    “什么为什么?”

    “我们只认识了一会儿,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成憬的笑容在冬日暖阳里显得生机盎然,他泛着波澜的眼睛在冒出的白汽里如梦般动人。

    “喜欢你”,这句话,二十六岁的任荷常听成憬说,熟悉到耳朵都听腻了,心都不动容了。

    因为成憬把“喜欢你”当早安、午安和晚安等问候语一样使用,每天都要至少都要说上三遍,所以任荷一度把beyond的《喜欢你》拉进了黑名单。

    她怕成憬有天心血来潮,把这首歌当安眠曲每晚唱给她听。

    但现在听见十六岁的成憬说出“喜欢你”这三个字,任荷承认,她的心确实颤抖了一下。

    还没完全成熟的青涩嗓音,说着恍如隔世的情话,任荷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事,也许脑子还没好,抵抗力也直线下降了。

    成憬说的认真,嗓音却不大,好像知道任荷不喜欢他说这三个字似的。见她没有反应,歪歪脑袋又重复了一遍:“喜欢你,这个理由充分吗?”

    “捉弄人是要被雷劈的。”任荷转过头去,不再看成憬,“男人的嘴说出话没一句真的。”

    明明之前那么喜欢许乐微,现在却来招惹我,成憬你个渣男。

    任荷离开安乐椅,扶着尾骨慢慢走进面馆,成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边,手多次想去扶她的手腕,却始终被任荷有意地躲掉了。

    任荷走进面馆,想和何施交代,记得给成憬那碗云吞面多加芝麻和葱花——让他那样浪荡!

    只可惜她晚了一步,何施手脚麻利,任荷刚走进面馆,何施就捧着一碗没有芝麻没有葱花的云吞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哎!同学你不吃芝麻和葱花的对吧?阿姨特意没加。”何施捧着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把人引到任国华坐的桌子边,“来这里坐!”

    成憬感恩岳母的心细如发,一双眼睛泫然欲泣,像只小狗闻见骨头的味道一般,缩着鼻子就跟上了何施。

    没出息,一碗面就收买了。

    任荷真是无奈,她怎么和这样一个馋狗谈过啊,简直就是案底。他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成憬就爱带她走街串巷地打卡美食,开着他无比商务的凯迪拉克载她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农庄。

    眯着眼睛说什么,鸡有鸡味,玉米还是自己种的甜。

    他还会亲自下厨做饭给任荷吃,两个人吃一桌子菜,你吃一口他就问你一句“好吃吗好吃吗”,吧眨着眼睛像个讨要夸奖的小孩。

    任荷没有办法,通常都会敷衍他两句。

    这小子做什么工程师啊,不如金盆洗手,去当美食鉴赏博主好了。

    “谢谢阿姨!您做的面真香。”成憬坐在了任国华的对面,听话地和任国华打了招呼以后,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开动了。

    “成同学,是吧?”任国华摘下老花眼镜,手上的报纸被揉皱了一角,被他放在了木桌上。

    成憬的筷子还没沾到面汤,就被迫放下了。

    “是的,爷爷您叫我成憬就好了。”

    “成憬啊,你……”

    “爸!”

    任国华棒打鸳鸯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亲儿子硬生生打断了。他循声望去,任仁富端了一碟苹果片出来,脸上的表情说着“不要这样”。

    任国华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成憬啊,谢谢你来探望小荷!小荷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幸福啊。”

    任荷听见这边的对话,默默地走到成憬身边,像个警示灯一样杵着,沉默不言。

    成憬有些害羞地笑了,心里想着:我能有小荷,才是真是幸福。

    “希望你们能在学校玩得好,多多关照我们小荷的学习。她理科成绩一般呢。”任仁富笑着说道。

    任荷冷哼一声,“他不关照我才是真的关照我。”

    被他关照的结果,不是数学特训就是受力分析,想想就头痛。

    成憬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头痛的理工男!和她周测那张只考了46分的数学试卷一样惹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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