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很高兴太太生下了儿子,说:“煜少爷是嫡子,其余的,凭他是谁也越不过去,太太才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惜我没嫁到府里,帮不到太太,不然等我肚子里这个出来,和煜少爷年纪相仿,正好可以贴身伺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将来也是少爷的助力,又能做大个管家,有份好前程,就像我爹一样,唉,可惜了!”

    知霜斟酌着说道:“嫁进府里的前景虽可预料,具体到谢府的情况却不清楚,能见着的都是面上的,谁知道内里怎么样。再者,有的人家,爷娘在府里当差,回家去也是雇有人伺候着,儿子托家里的福,自小被当做宝贝少爷样长大的,遇上这样背景的人偷懒耍滑、吃酒赌博,假若混蛋起来,想计较都没办法!不如像姐姐这样,找个勤劳上进的姐夫,两个人共同努力,将来让孩子读书进学,奔一条更好的出路。”

    柳叶听了,狐疑地问:“可是你红梅姐姐过得不好?”

    “那倒不清楚,我和她接触不多。我只是觉着嫁给家生子未必最好,随口那么一说,毕竟,太太在谢府没主持中馈,咱们对府里的众人能有什么了解呢,万一所遇非人,岂不是糟糕,补救都没办法!”

    柳叶玩笑着说:“二妮这说辞还真多,可见是当了差有些见识咯!”,又关心地问道:“不过,对进府当丫鬟,你是不是还不适应?你打小独自在家长大,没受过委屈,也许当差不习惯吧!”

    知霜微微一愣,忙否认道:“没有的事,姐姐想多了,咱家什么条件你清楚的,为了给我治病,大家都尽力相帮,爹娘也过得节省,其实我特别希望早点当差,家里省了嚼用还添了月钱,娘也能松快些。我知道,能进府里当差、拿二等例,是沾了姐姐的光,我一定好好做事,必不给你丢脸的。”

    “你没受过管事姑姑的训导,可能有些情况不清楚,我自小就是姑娘的丫鬟,现在和你讲讲。”柳叶拉着知霜的手,娓娓道来:“有回看姑娘挑选人,就是红霞那批的,一个很能干的丫头,想干得好了赎身回家,姑娘喜欢伶俐人,本想留下她,太太说干不长的人留不得,不如一开始就不选她。所以,当丫鬟要时时以姑娘为重,哪怕受些憋屈,仍须忠于姑娘!”

    这是时代教育的横沟,知霜晓得柳叶的观念一时无法改变,笑说:“谢谢姐姐讲这些,我知道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的性子容易着急,做些端茶倒水的琐碎事也会出错,其她人跟着太太时间久,在太太面前都很自如,看她们做什么都娴熟,我心里就越发紧张,正巧厨房的事我还做得来,就想,能伺候好太太的脾胃,也是种忠心呢!”

    “那倒是,太太在膳食上很讲究的,你能让太太满意,以后不会差的。”

    知霜仍想启发下柳叶,缓了口气,说着心里话:“姐姐放心,我在太太跟前当差,一定尽心尽力的,不过是听姐姐说的可惜之事,顺嘴说下。还有,姐姐如今和过去不同,是粮油铺的老板娘,得考虑下姐夫的想法,你有着和太太打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姐夫却始终是平民,怕是未必理解这些,也许不喜欢自己儿子给人当书童呢!”

    知霜好奇地问:“对了,你和姐夫聊过孩子的未来吗?”

    柳叶嗨了一声,微微脸红笑道:“他整天不知忙啥,我们都没想着这些呢!”又感慨道:“你当差这些日子,真是长进了,道理一套套的啊!”

    两人说着话,兰芝和喜鹊满载而归。兰芝拿出一个厚纸包,对柳叶说:“荣祥布店在集市中间摆了个摊,卖打折的布,这个实地月白纱作里子特别好,你用得上的,收好。”柳叶笑着接过来:“每次买点啥都想着我,谢谢小姨!外面还是好冷吧,快喝点热茶。”

    兰芝摆摆手,“你们姐弟也总是记挂着二妮,咱一家人不说那客气话!”她从口袋里摸出个纸包,递给喜鹊:“辛苦你帮我拎这么沉的篮子,给你个小头花,戴着玩吧!”

    “我也有?谢谢亲家太太!”喜鹊感谢地接过头花。

    柳叶包了一包松子糖、云片糕、枣片糕等给知霜带回去,喜鹊帮着将零嘴包收拾到篮子里。

    几个人坐定,兰芝捧着茶缸子喝了口水,说起隔壁的当铺被封,门口摆了个修车摊,“还有个算卦的,也在那支了张桌子,当铺的门面都挡住了,那东家也不着急开张噢?”

    柳叶说:“听说何掌柜被判了流放,当铺的东家换了人,以后是不是当铺,还两说呢!”

    喜鹊忙说道:“嗯,我听斜对面茶馆的陶小丫说,来吃茶的客人议论过,据说铺面是原东家的产业,因为以前犯了事被官府贱卖,前不久,皇上给太后祝寿祈福,大赦天下,又说什么‘庚午’平反,总之是犯了事的那家遇赦要返还家财,当铺的铺面就在其中,还在办交接手续,所以没开张。”

    柳叶笑着叮嘱说:“难怪看你们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这话在外面不要再说了,当心惹祸。”喜鹊嗯嗯的点头应着。

    忽听得外面传来喧嚣声,喜鹊马上站起来,对柳叶请示道:“婶子,我在门外看看有什么事吧?”几个人都笑了,柳叶说:“就这门外看看,不要走远了。”

    随着话音,喜鹊已经出了门,片刻后回来说:“隔壁铺面来人了,要重新整修下店子,算卦的桌子已经收起来了,要那个修车摊收摊呢!”又对柳叶说:“我看在那里张罗的官爷,是上次见过的,婶子让我陪亲家小姐到前面出租屋去见过的。”

    柳叶忙补充说:“你这乱七八糟说的什么呀,你陪知霜见官爷那次,是配合官府查案的!”

    喜鹊回道:“是的,是上次那个没穿官服的。”

    知霜疑惑地说:“我去看看是谁?”兰芝忙说:“我和你一起去瞧瞧。”两人出门,一眼看见在修车摊交涉的年轻小伙,正是身着捕头衣服的姜攸。

    知霜和姜攸打招呼道:“你在这里忙着呢,是你的铺子吗?你到衙门里当差啦!”

    姜攸见了,对兰芝点了点头,说:“这是闻大哥的,他托我帮着改装下,准备当做客栈。”低头瞅了瞅衣裳,对知霜点点头,说:“我现在也是捕头,闻大哥得到荫封,到大理寺当了七品官。”

    靠近知霜,他小声说:“这铺面是官府还给闻大哥的,你知道朝廷颁布的平反大赦吧。”

    知霜奇怪地问:“到底是平反,还是大赦?”

    姜攸挠挠头,不确定地回答:“我见过那公文,文绉绉的词看得头晕,我问了县衙的师爷,他含含糊糊的‘之乎者也’了一通,也没有正面回答我,不过他始终是这么说的,我也学着就这么讲了,估计这里头是有什么避讳吧!”

    知霜恍然的哦了一声,说:“明白,明白。”

    兰芝见姜攸待知霜和气,悄悄上下打量他,暗赞是个英武帅气的小伙子,又怕女儿在外面时间长了,欲拉着知霜回去。

    “  姜先生,让我们找了好久,你在这里呀!”尖细的声音传来,是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欲拉住姜攸,被他闪开,姜攸板下脸问道:“找我何事?”

    丫鬟不屑地看一眼知霜母女,对姜攸不满地说:“小姐还在操心先生的前程,先生却对别人如此随和,既显得轻薄,又怎么对得起我们小姐的苦心!”

    知霜听了忍俊不禁,忙以手遮口假装咳了一声,换来姜攸瞪了她一眼,兰芝忙拉着知霜对姜攸告辞,“您忙着,我们不打扰了!”

    姜攸说:“稍等,我待会儿还有事要问。”,他转身对丫鬟冷淡地说:“我不懂你为何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没事就请回,我有事要忙呢!”

    丫鬟看看不远处的小姐,忿忿不平地评述:“小姐说老爷已经定下到盐城县任县丞,可让先生去那里作个大捕头,有老爷的帮衬,先生前程无忧,只是……”

    “打住,你这丫鬟不懂事,说的是什么胡话,官府的职位岂能信口许诺,当心给你家老爷惹祸,这话再不要提起,我只当没听过。再则,我自来是独来独往的,你做什么说些有污你家小姐清誉的话,再犯此口舌,少不得抓你到公堂去走一番。”

    “你……”丫鬟气呼呼地走到她主子那回话,知霜见那小姐听了丫鬟的话,如果不是有丫鬟扶着,似乎站立不稳就要瘫倒,涂脂抹粉的俏脸泪盈于眶,脸色立马煞白,过一时又涨得通红,接着恨恨地盯着姜攸,眼色里的晦暗阴毒,看得知霜心里打了个突,忙稍稍转身。

    姜攸镇定地对着那小姐,遥遥行个拱手礼,收回眼神,注视着兰芝严肃地说:“上次抓捕一干人犯后讯问出些事,想问问这位大娘,知霜姑娘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知霜闻言奇怪,我的生辰?还会与案子有关联,为了打发他的烂桃花,能找到这么不可思议的理由!算了,看在同乡的份上,能帮就帮一把,嘿嘿!知霜自以为懂了姜攸的目的,冲他了然地笑笑。

    姜攸没理会知霜的眼色,紧紧留意兰芝答话时的神色,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的忐忑,心里有几分明白。转头看知霜一副“我给你帮忙了,不用谢”,心里有点好笑,冷峻的表情缓和下来。

    几个人的一番举止,看在远处那小姐眼里,过滤成眉来眼去的知霜和姜攸,心中顿生幽恨,轻轻地“哼”了一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难怪!”,扶着丫鬟转身走了。

    知霜忽然说:“想起来了,刚才是沈小姐的丫鬟吧,传闻中的沈小姐好漂亮呢!”

    兰芝接上话说:“听过就算了,那姑娘的举止可不太妥当,咱们别再说了。”,说完,她再次和姜攸告辞,拉着知霜匆匆回去。知霜对姜攸揶揄地一笑,和娘一起回柳叶铺子里,压根没留意兰芝回答时的迟疑,和姜攸的审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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