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滚滚,闪电映亮了青云山半边天,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流淌成河的鲜血,望眼看去,满目皆是刺眼的红。

    孟瓷手中拎着一把断剑,冷风中摇摇晃晃的快要倒下,她冷眼看着对面穿着金色铠甲的皇家禁军,嘴角牵起一抹心灰意冷的笑。

    好一个狡兔死,走狗烹!

    数支箭镞破风而来,深深的刺进她的身体,她虚晃了下身子,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胃里翻涌着吐出一口鲜血。

    半月前,青云山才协助楚家破获城防图失窃大案,半月后,竟落得了这么一个满门抄斩的祸事。

    狂风卷着暴雨,耳边刀剑碰撞声渐渐削弱,山风呼啸声却愈发的大,像是老妪临死前呜咽的声音一般,让人后背发寒。

    “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孟瓷嘴角含血,目光阴冷的望着对面的禁军,嗓音低微却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进了耳里。

    伴随着她的话,天边一道惊雷砸下,狠狠劈在了山门前那棵千年古树上,刹那间火星四起,古树枝杈应声落地。

    孟瓷嘴角牵起一抹冷笑,猛地朝着不远处的断崖冲过去,在禁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纵身一跃。

    围剿的禁军冲到悬崖边,青云山地势高,从崖顶往下只看到一片黑黢黢的云雾。

    “大人,她本就身负重伤,这么高摔下去,估计是活不成了。”

    “既如此,那便放火烧山。”

    青云山一场山火整整烧了两日,山脚下的百姓整日惶惶,说是能听到山上道长们的哀嚎……

    “王爷,这还有个活口!”

    孟瓷感觉到有人捧了一把清水浇在自己脸上,她费力的睁开眼,勉强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她自小就在青云山长大,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那日跳崖的时候也是抱了必死的心,没想到竟然苟延残喘了几日。

    “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居然没死……”

    “救……救我……”

    孟瓷缓慢的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袍,惨白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烁着求生的欲望。

    燕南靖垂眸看她,缓缓蹲了下来,“本王就是特意来救你的。”

    特意来救她?

    听到这句话,孟瓷嘴角猛地溢出了一口鲜血,之后就再无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处在了一处干净的木屋之中,身上仍旧是那套脏兮兮染满鲜血的道服。

    她抬手轻轻覆在自己脉搏之上,而后嘴角牵起一抹苦笑。纵使她精通医术,也救不了自己这副残躯了。

    屋门吱呀一声,燕南靖推门进来,“本王救你,是听闻你自幼便精通毒术,所以想请你看看我身上的毒,你能不能解?”

    “好。”孟瓷轻咳两声,“我还有一个要求。”

    跟在燕南靖身边的人率先不乐意了,“我家王爷救了你,你居然还提要求!”

    燕南靖摆手,“无妨。什么要求,你说便是。”

    “救楚家。”

    楚家?

    “你这道姑真是痴心妄想!”

    燕南靖低喝一声,“燕北!出去!”

    燕北无奈只得领命退下。

    “我答应你,但不能保证一定能救下。”

    孟瓷眼神并无波动,“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现在可以给我把脉了吗?”

    孟瓷点头,让燕南靖扶着她坐起来,而后为他把脉。

    良久,孟瓷抬头望着他,缓缓道:

    “王爷中毒不深,只是这毒隐秘性极好,寻常郎中查探只会以为是要人命的剧毒,但其实只是个纸老虎。”

    “如何解毒?”

    “给我纸笔。”

    孟瓷刷刷刷的写了几味药材,又叮嘱了他几句,“下毒之人短期并不想要王爷的命,但若是积年累月的服用,王爷的身子必然垮掉。”

    闻言,燕南靖冷笑,狭长的眼底满是寒意,“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在服毒的情况下不影响身体?”

    孟瓷思忖片刻,笔墨轻点,“那就劳烦王爷多为楚家费心。”

    “可以。”

    写完药方之后,孟瓷缓缓松了口气,侧眸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景色,眼里一片神伤。

    “你的伤……”

    “没救了。”

    孟瓷凄然一笑,“等我死了,请王爷把我埋在青云山顶。活着不能护青云,死后便永守青云。”

    燕南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血玉扳指,看着面前女子温婉凄凉的模样,心下涌起了莫名的滋味。

    “本王……”

    孟瓷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滚烫的血溅了燕南靖一身,她大口的喘息着,眼泪顺着苍白面颊滑落,“若有来世……我……我定亲手斩杀赵氏一族,让他们血债血偿,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

    大梁国,镇国大将军府,昭院。

    东南角一处院落内,穿着白色丧衣的下人面色凝重的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拎着药箱的郎中摇头叹气的从房内走了出来。

    刹那间,门口候着的下人们心都凉了半截。

    屋内黄梨木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她面色苍白不见血色,额际覆满了热汗,眉峰皱紧,垂在外面的手死死的捏着身下的床褥,用力到手骨节泛白。

    “不要……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昭昭……别怕,有祖母在……”

    孟瓷头疼的快要炸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死在了木屋之中,那钻心的疼绝对不是假的。

    一双带着厚重老茧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细语的安慰着:“昭昭别怕……”

    昭昭别怕……

    昭昭?昭昭是谁?

    是楚昭。

    楚家三小姐,镇国大将军府遭遇大难后留下的唯一子嗣——楚昭。

    脑子里无端涌入的记忆告诉她,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楚三小姐身上。

    孟瓷缓慢的睁开眼,掩去眼底的弑杀,嘴唇轻轻蠕动着,“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直守在床边的楚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喊道:“快给昭昭倒水!”

    候在床边的丫鬟立马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楚老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楚昭坐起来,给她灌下了半杯水,又吩咐身边的杨妈妈:“快去把郎中请回来。”

    看着三小姐起死回生的模样,杨妈妈抬手蹭了下眼角的眼泪,忙不迭的出门去找郎中。

    喝了半杯水,孟瓷感觉嗓子舒服多了,便抬眸去打量房间内的人。

    依着原主的记忆,正扶着的她的人应该就是楚老夫人了。在她的记忆中,楚老夫人最后是生生的撞死在了金銮殿的盘龙柱上,只是她的死,也未能给楚家带来转机。

    楚家上下七十八号人,在楚老夫人血溅金銮殿那日,被禁军围剿。燕南靖来的并不及时,也只救下了楚家少数人。

    镇国大将军府所流的血,不亚于青云门被屠戮那日。

    念及此,孟瓷只觉得心口钝痛,她捏紧了楚老夫人的手,红着眼睛喊她:“祖母……”

    见孙女这般,饶是一生坚毅的楚老夫人也险些掉了泪,她虚揽住孟瓷,嗓音微哑:“祖母在呢,昭昭不怕。”

    “昭昭不怕。”

    孟瓷回抱住楚老夫人,目光对上了老夫人身后的眼泪早已决堤的妇人,轻轻唤道:“娘……您也别哭了。”

    “二叔,二婶,大嫂……我既然能从鬼门关跑回来,就说明他阎王爷不敢要我,往后便是大富大贵的命,咳咳……”

    “快别说话了,好生躺下歇着。”楚老夫人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祖母,孙女真的没事了……”

    正巧这时候郎中赶回来,看着方才已经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三小姐居然生龙活虎的坐了起来,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难不成那药,失效了?

    “杨郎中,劳烦你再看看我家三小姐的病,如何了?”

    杨郎中不敢怠慢,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床边,放下药箱后便伸手要为孟瓷把脉。

    只是他手一伸过去,孟瓷就有些慌张的往楚老夫人身后躲了躲,像是怕得很。

    杨郎中伸出去的手微滞,“三小姐不记得我了吗?这两个月来您的身子都是我料理的。”

    当然记得。

    如若不是你这几个月来的‘悉心料理,楚昭又怎么会死的那么快?如果不是今日她死而复生在楚昭身上,想必那些人的阴谋就已经达成了。

    孟瓷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阴鸷,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嗓音软糯:“我不想吃药了……那药苦的很。”

    见她这般,杨郎中松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三小姐,良药苦口,若是您觉得之前那味药苦,我便为您寻一味能够替换的方子。”

    孟瓷眼底浮现喜悦:“当真?”

    杨郎中点头,起身朝着楚老夫人抱拳,“老夫人,我这就写一张方子差人去拿药。”

    楚老夫人嗯了声,“我家昭昭,还劳烦杨郎中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

    杨郎中写好方子便立刻差人去拿了药,而后亲自熬药端了过来。

    房门甫一打开,浓重的汤药味便传遍了整屋。杨郎中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碗进来。

    孟瓷躺在床上假寐,闻着药味辨出了这里面的药材,都是寻常的中药材,可其中有两味放在一起却是致命的毒。

    “三小姐,该吃药了。”

    孟瓷缓缓睁眼,看向杨郎中的眼神里无波无澜,淡漠的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楚老夫人动作轻柔的扶着孟瓷坐起来,接过那一碗汤药轻轻吹了吹,便开始喂她喝。

    孟瓷乖巧的靠在楚老夫人怀里,喝了几口后突然脸色涨红,一抬手便打翻了那碗汤药。

    “毒……有毒……祖母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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