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季，夏日炎炎，热气如蛛丝一般缠绕在身，人与烤肉的距离就差一把孜然。
人来人往的天桥上，陆青手提破旧公文包，神情疲惫。为了赶去面试地点，她辗转地铁、公交，花了快三个小时。
天桥上挤满各种小摊贩，有算卦的，支着三轮车卖水果的，还有坐在小凳子上卖口罩的。最近a市因为一种肺炎流行病，公共场所要求戴口罩，很多人借此赚钱。
陆青紧了紧鼻梁上的口罩，加快了脚步。
砰。
小石头砸中陆青后脑，发出轻微的响声。
陆青眉头微皱，继续走。
砰。
这次砸在她脑袋的石头力度大了点，痛感让她无法忽略。
“小姑娘，诶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陆青回头看过去，右后方的算卦摊子边，站着个又高又瘦的道士，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浅蓝色口罩上小眼睛笑眯眯。
“过来呀小姑娘。”
陆青心目中的算卦大师一般都很高冷，这个道士却如此热情，看来疫情下就业确实越发难了。
她站在原地犹疑很久，最终走近卦摊，看着一张张铺满黄色道符的桌子，道：“我没钱。”
道士失笑，“我不要钱。”
桌面上的各种符隶，桃花符、隐身符、大力符、雷击符…她一目十行，符文间隐隐有股莫名力量，吸引她。
陆青抬眸，“为什么用石子丢我？”
道士无辜地摇摇头，指向她旁边的一团空气，“是他丢的。”
陆青转头，一张惨白的小脸，嘴里不断溢出黏稠的口水，正对着她嘿嘿笑。阴风扑面，小男孩的脸越靠越近，似乎想给她来一个爱的么么哒。
陆青眉毛都没动一下，见怪不怪地看向道士，“这位小朋友很热情，我已经感受到了他对我的喜爱。你有办法让他离我远点吗？”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期待，似乎只是因为面前正好是专业对口的道士才礼貌询问。
“小姑娘，你怎么如此没精打采的？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初升的太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帮你呢？”道士拨开额前飘逸的碎发，眨了眨眼，“当然，我确实没办法。”
“但是姑娘，你的阴缘好其实是件好事，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和挑战。要知道，高风险，高收益。”
“但对我来说，高风险没收益。”陆青不再浪费时间，准备转身离开。
“等下等下。”道士见状赶紧叫住她。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道士嘀咕地从桌下拿出一条红绳。
这条红绳拿出来的瞬间，陆青旁边的男孩阿飘来不及和她亲热就一脸惊恐地跑了。同时，天桥上熙熙攘攘的人潮瞬间安静，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拿着橡皮擦，将人群一点一点擦去。
她身边只剩下道士和道士手中的那条红绳。
面对这些超自然的奇怪现象，陆青习以为常，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
“我虽然改变不了你的阴缘，但是可以赠你一段姻缘。”道士细长的眼眸露出狐狸般的精光。
陆青在这一刻觉得这道士有点眼熟，疑惑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道士咳嗽一声，笑道：“既然你也觉得咱俩有缘，这红绳就赠予姑娘了。”
道士手中的红绳，蕴含的能量比陆青从小到大见到的所有阿飘加起来的都要大，见他将红绳装进盒子推向自己，问道：“多少钱？”
道士咂巴下嘴，摇摇头，“我这条红绳不要钱。我说了，你是有缘人，我将它赠予你。”
陆青没有接过道士递过来的盒子，看向道士的眼神古井无波，“所有东西都有价格，你不要钱，那就会收别的东西。赠予？天上会掉馅饼吗？”
“...”道士哈哈一笑，“好吧，我确实要收你一点东西。但现在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打开，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陆青低头接过盒子，道士看向她的眼神很古怪，有怀念也有遗憾，不过道士没有再多说什么，见陆青收下装有红绳的盒子后，化为一道青烟消散不见，道士离开后，人群重现天桥，重归热闹。
陆青扯扯嘴角，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这条红绳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依照她的倒霉属性，只要是她能遇上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于是她弯腰，将装有红绳的盒子放在了道士之前站立的位置，“挣扎不了的命运就别挣扎了，也许明天死了就不用管了。”
陆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参加工作面试，她明明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但是果然不出所料，陆青还是迟到了。
意料之中的，她的面试也失败了。
天黑之前，她回到了出租屋。陆青卡里还有一些积蓄，是父母车祸死亡的保险赔款，这笔钱她一直用的很节省，如果不工作的话，余额支撑她三年是没问题的，但是三年后，她被饿死的可能性很大。
是的，饿死，字面意义上的。她相信，以她的瘟神体质，绝对等不到社区救助。
陆青将公文包挂在书桌边的衣架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间中，目光在电脑旁的相框上停留许久。相片里，五岁的她和父母一家三口笑容灿烂。但自从父母去世后，就像保护她的保护神离开，她身边的怪事接踵而来，倒霉的事处处有她，好像被瘟神眷顾了一样。
也许是保护神被瘟神这个关系户挤走了。
收回视线，陆青站起身，烧开水泡面。
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一股腥味扑鼻而来，陆青接了一水壶的红色液体，她忍不住翻了个十分克制的白眼，“杜小姐...”
“是美丽的杜小姐。”虚弱女声响起的同时，海藻般细长黑发一团团堵住洗手池。
“好吧，美丽的杜小姐。”陆青倒掉水壶中的红色液体，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我记得我们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共识，互不干涉的。”
“你身上有香和朱砂味，你想赶走我。”女声越发虚弱，洗手池上的镜子中，浮现一道蹲在角落里的瘦弱影子，看起来有些委屈。“你今天去找了道士。”
“我没找道士，是道士主动找我。”陆青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水，泡面也不想吃了，她躺在沙发上解释，“有个小男孩也看见我了，他还拿石头砸我，不信你去阿飘友爱群里问一下。”
客厅餐桌上一个染血的手机发出幽幽的荧光，滴滴几声发送信息的声音响起后，女声恢复了点力气，“男孩说他没有拿石头砸你，砸你的是别的阿飘，但是他不敢告诉你是谁。”
“无所谓。”陆青一点都不好奇谁丢石子砸她，见电脑已经开机，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用代码编写几个小游戏。
虽然命运总是让她失败，但她始终相信失败是成功之母，勤加练习专业技术，总有用得上的地方。即便一直失败，但是她还是抱有希望，也许累死了就不会失败了。
晚上十一点多，陆青完成了今天的小游戏程序编写，具体代码还需要跑几次试下，不过框架已经大致定好了。
小游戏的程序名称叫做《诡计多端的道士》，游戏的主人公是一个戴高帽踩高跷，穿着长大褂的道士。
游戏暂时三关，第一关踩高跷的道士进入游乐园，需要在沼泽地中的十个小丑中找出一个真小丑，并成功营救。第二关戴高帽的道士进入中学校园，需要在五个班主任中找出一个假班主任并送至警察局。第三关是穿着长大褂的道士在天桥上和阿飘相遇，需要做出是否捕捉的选择。
“道士为什么没有抓小男孩？”一团团黑□□浮在陆青身边，惨白的脸上两个黑黢黢的大眼睛写满了好奇，虽为守法阿飘，但滞留人世的陆小姐依然很害怕被道士抓住。
“不知道。”陆青的回答永远简单明了，毫无波澜。她合上电脑，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想着等会是继续泡面还是直接睡觉。
“死气沉沉得比我还像鬼。”杜小姐咕哝道，随即声音变大，惊喜道：“小青，这是什么东西，是给我的吗？”
陆青顺声音看去，餐厅桌子上闪着幽光的手机旁，放着一个灰扑扑的普通礼盒。
“别打开。”
然而已经晚了，杜小姐嗖地一下飘过去，打开了盒子。
盒子被打开后，红绳似有生命般立刻蹿出盒子，悬空扭动，绳上的红色渐渐汇聚一端，其余红色都变淡直至无色，而一端的红色极其妖艳，仿佛流动的血液摇摇欲滴。
陆青脑海闪过小男孩阿飘见到红绳后惊恐的脸，再看向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礼物一样充满喜悦的杜小姐。
她站起身，慢慢靠近杜小姐，想抓住杜小姐让她远离红绳，“你看见了什么？”
杜小姐很机敏，嗖地一下躲避陆青的手，反而离红绳近了，“我看见了我爸爸，他向我道歉，反思了他对我的不信任，并微笑伸手，让我和他一起回家。”
陆青眉头紧皱，一点都不怕滴着血的腥臭黑发，满客厅追着陆小姐，想把她抓向自己。“你没发觉你的能量正在渐渐消散吗！”
“我的愿望是和父亲回家。我深深后悔自己不懂事地离家出走，后悔将鞋袜放在河边的举动。”杜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是我留在这世间的执念。”
“这红绳有问题！它不是我带回来的！”
“没有关系，只要能再次见到我父亲，能和他回家就行。”漆黑如墨的长发渐渐变得透明，杜小姐的声音微弱的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这条奇怪红绳能解开我的执念，所以我愿意消散于人世间。”
红绳巨大的能量荡出涟漪，在杜小姐化为猩红的那点能量进入红绳之前，一只手倏然抓住了红绳。
无声的能量波澜骤然消失，猝不及防的杜小姐嗖地一下飞出好远。
不过瞬息，一脸苍白的杜小姐又嗖地一声回到了出租屋，她盯住那只抓住红绳的手，弱弱的声音怒火暗涌，“小青，你过分了。”
“死前被人骗，死后照样被骗。”陆青垂眸把红绳戴在右手腕上，不紧不慢地道，“一则虚假的幻境就能骗你魂飞魄散，为什么呢？”
团团黑发向两边挪开，露出一张恐怖的死人脸，尖锐的獠牙抵在陆青的脖颈上，杜小姐恶狠狠地说：“关你什么事！”
陆青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她点点头，“确实和我无关，那你为什么要在一个月前的暴雨拉我进你家。”
“呵呵，那天暴雨百鬼夜行，我是为了救你，你这不知道好歹的...”杜小姐气得控制不住嘴角的血液，滴落在陆青干净的衬衣上。
陆青仿若未觉，懒洋洋道：“所以，是你先种下因，才有今日果。”
“你！”陆小姐仿佛今天才认识这个每天无精打采总是沉默寡言的年轻女生，倒不知道这女生好一张咄咄逼鬼的利嘴，她忍不住提高音量，“便是我多事了。你又为什么要害我？你知不知道，不管会不会魂飞魄散，我只想了却执念。你根本不懂被忏悔折磨的痛苦！”
陆青点点头道，“我确实不懂，但是，我会帮你。”
被陆青那死气沉沉、所有音符都在一个调上的语气所感染，杜小姐冷静不少，她离开陆青，抱腿面向墙壁，缩在客厅的角落，“你在a市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我爸。”
陆青晃了晃手中的红绳，艳丽的红绳衬得那手腕荧白如雪，“现在我知道了，你爸在行曳水库。”
杜小姐愕然回头，“他怎么会在水库？”
“这条水库是不是连接春雨河…那条放置我鞋袜的河…”杜小姐发现即便死了，原来心还是会剧烈地疼，像刀割一般地疼。早知如此，她倒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地魂飞魄散了。
“怪不得，我们都找不到他...”
“原来，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杜小姐脑海里浮现一幅幅画面，是小时候严格教诲他的父亲，是成绩下降狠狠斥责她的父亲，是被老师留校，却误会她谈恋爱不回家的父亲，是自己收到情书草木皆兵闹到学校的父亲…
是激烈反抗一次次大吵大闹的自己，以及，离家出走想要跳河最终不敢而故意留下鞋袜的自己…
杜小姐离开家半个月后回家，发现再也找不到父亲了，一直到她自缢而亡，她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父亲。
“他什么时候去的水库？”杜小姐的声音苍白脆弱，风一吹就散了。
陆青沉默着，没有回答。
人来人往的天桥上，陆青手提破旧公文包，神情疲惫。为了赶去面试地点，她辗转地铁、公交，花了快三个小时。
天桥上挤满各种小摊贩，有算卦的，支着三轮车卖水果的，还有坐在小凳子上卖口罩的。最近a市因为一种肺炎流行病，公共场所要求戴口罩，很多人借此赚钱。
陆青紧了紧鼻梁上的口罩，加快了脚步。
砰。
小石头砸中陆青后脑，发出轻微的响声。
陆青眉头微皱，继续走。
砰。
这次砸在她脑袋的石头力度大了点，痛感让她无法忽略。
“小姑娘，诶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陆青回头看过去，右后方的算卦摊子边，站着个又高又瘦的道士，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浅蓝色口罩上小眼睛笑眯眯。
“过来呀小姑娘。”
陆青心目中的算卦大师一般都很高冷，这个道士却如此热情，看来疫情下就业确实越发难了。
她站在原地犹疑很久，最终走近卦摊，看着一张张铺满黄色道符的桌子，道：“我没钱。”
道士失笑，“我不要钱。”
桌面上的各种符隶，桃花符、隐身符、大力符、雷击符…她一目十行，符文间隐隐有股莫名力量，吸引她。
陆青抬眸，“为什么用石子丢我？”
道士无辜地摇摇头，指向她旁边的一团空气，“是他丢的。”
陆青转头，一张惨白的小脸，嘴里不断溢出黏稠的口水，正对着她嘿嘿笑。阴风扑面，小男孩的脸越靠越近，似乎想给她来一个爱的么么哒。
陆青眉毛都没动一下，见怪不怪地看向道士，“这位小朋友很热情，我已经感受到了他对我的喜爱。你有办法让他离我远点吗？”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期待，似乎只是因为面前正好是专业对口的道士才礼貌询问。
“小姑娘，你怎么如此没精打采的？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初升的太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帮你呢？”道士拨开额前飘逸的碎发，眨了眨眼，“当然，我确实没办法。”
“但是姑娘，你的阴缘好其实是件好事，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和挑战。要知道，高风险，高收益。”
“但对我来说，高风险没收益。”陆青不再浪费时间，准备转身离开。
“等下等下。”道士见状赶紧叫住她。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道士嘀咕地从桌下拿出一条红绳。
这条红绳拿出来的瞬间，陆青旁边的男孩阿飘来不及和她亲热就一脸惊恐地跑了。同时，天桥上熙熙攘攘的人潮瞬间安静，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拿着橡皮擦，将人群一点一点擦去。
她身边只剩下道士和道士手中的那条红绳。
面对这些超自然的奇怪现象，陆青习以为常，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
“我虽然改变不了你的阴缘，但是可以赠你一段姻缘。”道士细长的眼眸露出狐狸般的精光。
陆青在这一刻觉得这道士有点眼熟，疑惑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道士咳嗽一声，笑道：“既然你也觉得咱俩有缘，这红绳就赠予姑娘了。”
道士手中的红绳，蕴含的能量比陆青从小到大见到的所有阿飘加起来的都要大，见他将红绳装进盒子推向自己，问道：“多少钱？”
道士咂巴下嘴，摇摇头，“我这条红绳不要钱。我说了，你是有缘人，我将它赠予你。”
陆青没有接过道士递过来的盒子，看向道士的眼神古井无波，“所有东西都有价格，你不要钱，那就会收别的东西。赠予？天上会掉馅饼吗？”
“...”道士哈哈一笑，“好吧，我确实要收你一点东西。但现在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打开，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陆青低头接过盒子，道士看向她的眼神很古怪，有怀念也有遗憾，不过道士没有再多说什么，见陆青收下装有红绳的盒子后，化为一道青烟消散不见，道士离开后，人群重现天桥，重归热闹。
陆青扯扯嘴角，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这条红绳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依照她的倒霉属性，只要是她能遇上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于是她弯腰，将装有红绳的盒子放在了道士之前站立的位置，“挣扎不了的命运就别挣扎了，也许明天死了就不用管了。”
陆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参加工作面试，她明明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但是果然不出所料，陆青还是迟到了。
意料之中的，她的面试也失败了。
天黑之前，她回到了出租屋。陆青卡里还有一些积蓄，是父母车祸死亡的保险赔款，这笔钱她一直用的很节省，如果不工作的话，余额支撑她三年是没问题的，但是三年后，她被饿死的可能性很大。
是的，饿死，字面意义上的。她相信，以她的瘟神体质，绝对等不到社区救助。
陆青将公文包挂在书桌边的衣架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间中，目光在电脑旁的相框上停留许久。相片里，五岁的她和父母一家三口笑容灿烂。但自从父母去世后，就像保护她的保护神离开，她身边的怪事接踵而来，倒霉的事处处有她，好像被瘟神眷顾了一样。
也许是保护神被瘟神这个关系户挤走了。
收回视线，陆青站起身，烧开水泡面。
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一股腥味扑鼻而来，陆青接了一水壶的红色液体，她忍不住翻了个十分克制的白眼，“杜小姐...”
“是美丽的杜小姐。”虚弱女声响起的同时，海藻般细长黑发一团团堵住洗手池。
“好吧，美丽的杜小姐。”陆青倒掉水壶中的红色液体，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我记得我们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共识，互不干涉的。”
“你身上有香和朱砂味，你想赶走我。”女声越发虚弱，洗手池上的镜子中，浮现一道蹲在角落里的瘦弱影子，看起来有些委屈。“你今天去找了道士。”
“我没找道士，是道士主动找我。”陆青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水，泡面也不想吃了，她躺在沙发上解释，“有个小男孩也看见我了，他还拿石头砸我，不信你去阿飘友爱群里问一下。”
客厅餐桌上一个染血的手机发出幽幽的荧光，滴滴几声发送信息的声音响起后，女声恢复了点力气，“男孩说他没有拿石头砸你，砸你的是别的阿飘，但是他不敢告诉你是谁。”
“无所谓。”陆青一点都不好奇谁丢石子砸她，见电脑已经开机，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用代码编写几个小游戏。
虽然命运总是让她失败，但她始终相信失败是成功之母，勤加练习专业技术，总有用得上的地方。即便一直失败，但是她还是抱有希望，也许累死了就不会失败了。
晚上十一点多，陆青完成了今天的小游戏程序编写，具体代码还需要跑几次试下，不过框架已经大致定好了。
小游戏的程序名称叫做《诡计多端的道士》，游戏的主人公是一个戴高帽踩高跷，穿着长大褂的道士。
游戏暂时三关，第一关踩高跷的道士进入游乐园，需要在沼泽地中的十个小丑中找出一个真小丑，并成功营救。第二关戴高帽的道士进入中学校园，需要在五个班主任中找出一个假班主任并送至警察局。第三关是穿着长大褂的道士在天桥上和阿飘相遇，需要做出是否捕捉的选择。
“道士为什么没有抓小男孩？”一团团黑□□浮在陆青身边，惨白的脸上两个黑黢黢的大眼睛写满了好奇，虽为守法阿飘，但滞留人世的陆小姐依然很害怕被道士抓住。
“不知道。”陆青的回答永远简单明了，毫无波澜。她合上电脑，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想着等会是继续泡面还是直接睡觉。
“死气沉沉得比我还像鬼。”杜小姐咕哝道，随即声音变大，惊喜道：“小青，这是什么东西，是给我的吗？”
陆青顺声音看去，餐厅桌子上闪着幽光的手机旁，放着一个灰扑扑的普通礼盒。
“别打开。”
然而已经晚了，杜小姐嗖地一下飘过去，打开了盒子。
盒子被打开后，红绳似有生命般立刻蹿出盒子，悬空扭动，绳上的红色渐渐汇聚一端，其余红色都变淡直至无色，而一端的红色极其妖艳，仿佛流动的血液摇摇欲滴。
陆青脑海闪过小男孩阿飘见到红绳后惊恐的脸，再看向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礼物一样充满喜悦的杜小姐。
她站起身，慢慢靠近杜小姐，想抓住杜小姐让她远离红绳，“你看见了什么？”
杜小姐很机敏，嗖地一下躲避陆青的手，反而离红绳近了，“我看见了我爸爸，他向我道歉，反思了他对我的不信任，并微笑伸手，让我和他一起回家。”
陆青眉头紧皱，一点都不怕滴着血的腥臭黑发，满客厅追着陆小姐，想把她抓向自己。“你没发觉你的能量正在渐渐消散吗！”
“我的愿望是和父亲回家。我深深后悔自己不懂事地离家出走，后悔将鞋袜放在河边的举动。”杜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是我留在这世间的执念。”
“这红绳有问题！它不是我带回来的！”
“没有关系，只要能再次见到我父亲，能和他回家就行。”漆黑如墨的长发渐渐变得透明，杜小姐的声音微弱的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这条奇怪红绳能解开我的执念，所以我愿意消散于人世间。”
红绳巨大的能量荡出涟漪，在杜小姐化为猩红的那点能量进入红绳之前，一只手倏然抓住了红绳。
无声的能量波澜骤然消失，猝不及防的杜小姐嗖地一下飞出好远。
不过瞬息，一脸苍白的杜小姐又嗖地一声回到了出租屋，她盯住那只抓住红绳的手，弱弱的声音怒火暗涌，“小青，你过分了。”
“死前被人骗，死后照样被骗。”陆青垂眸把红绳戴在右手腕上，不紧不慢地道，“一则虚假的幻境就能骗你魂飞魄散，为什么呢？”
团团黑发向两边挪开，露出一张恐怖的死人脸，尖锐的獠牙抵在陆青的脖颈上，杜小姐恶狠狠地说：“关你什么事！”
陆青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她点点头，“确实和我无关，那你为什么要在一个月前的暴雨拉我进你家。”
“呵呵，那天暴雨百鬼夜行，我是为了救你，你这不知道好歹的...”杜小姐气得控制不住嘴角的血液，滴落在陆青干净的衬衣上。
陆青仿若未觉，懒洋洋道：“所以，是你先种下因，才有今日果。”
“你！”陆小姐仿佛今天才认识这个每天无精打采总是沉默寡言的年轻女生，倒不知道这女生好一张咄咄逼鬼的利嘴，她忍不住提高音量，“便是我多事了。你又为什么要害我？你知不知道，不管会不会魂飞魄散，我只想了却执念。你根本不懂被忏悔折磨的痛苦！”
陆青点点头道，“我确实不懂，但是，我会帮你。”
被陆青那死气沉沉、所有音符都在一个调上的语气所感染，杜小姐冷静不少，她离开陆青，抱腿面向墙壁，缩在客厅的角落，“你在a市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我爸。”
陆青晃了晃手中的红绳，艳丽的红绳衬得那手腕荧白如雪，“现在我知道了，你爸在行曳水库。”
杜小姐愕然回头，“他怎么会在水库？”
“这条水库是不是连接春雨河…那条放置我鞋袜的河…”杜小姐发现即便死了，原来心还是会剧烈地疼，像刀割一般地疼。早知如此，她倒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地魂飞魄散了。
“怪不得，我们都找不到他...”
“原来，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杜小姐脑海里浮现一幅幅画面，是小时候严格教诲他的父亲，是成绩下降狠狠斥责她的父亲，是被老师留校，却误会她谈恋爱不回家的父亲，是自己收到情书草木皆兵闹到学校的父亲…
是激烈反抗一次次大吵大闹的自己，以及，离家出走想要跳河最终不敢而故意留下鞋袜的自己…
杜小姐离开家半个月后回家，发现再也找不到父亲了，一直到她自缢而亡，她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父亲。
“他什么时候去的水库？”杜小姐的声音苍白脆弱，风一吹就散了。
陆青沉默着，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