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去世。十月,其子曹丕称帝,国号魏,都洛阳,建元黄初。

    国丧之哀,犹在人心,然天命更迭,一朝天子一朝臣。乃下诏大赦天下,以示仁德广被,恩泽四海。于是,宫中张灯结彩,虽哀思未忘,而庆典之氛已浓。

    是夜,宫宴盛启,檐下高悬之灯笼,乐声悠扬,丝竹管弦。宫人往来穿梭,步履轻盈而有序,面上皆洋溢着喜庆之色。

    太极殿内,热闹非凡。席间,珍馐美馔,琳琅满目,以飨宾客。官员们身着华服,彼此间推杯换盏,笑语盈盈。酒香四溢,伴随着丝竹之音。

    忽闻一阵急促而低沉的脚步声,自远及近。旋即,一小黄门步入殿内,至御阶之下,双手交叠于胸前,揖礼而拜。

    “娘娘,奴婢已寻到陛下所在。”

    循其眸光所向,仰望上座,一女子映入眼帘。彼身着枣红彩绣牡丹织金锦深衣,华贵非常;风髻雾鬓之上,一顶凤鸟纹掐丝金凤冠熠熠生辉。此女子跪坐于软垫之上,姿态端庄。闻得其下之言,轻轻放下手中晶莹剔透的酒盏,大袖轻扬,缓缓撤下掩面的广袖。虽年岁稍长,却更显瑰姿艳逸。

    兰芝玉颈微扬,以待下文。然阶下之人言辞吞吐,眸光四处游移。

    “是......陛下此时正与郭太守之女郭娘子游湖。”

    话毕,立马下跪叩首,以头抵地。殿中瞬间落针可闻。

    兰芝醉颜微酡,以手撑头伏于案几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嘤然有声:“郭太守之女?”

    此时一位须发斑白的身影低首从席位末尾缓缓步出,扑通一声伏地,颤抖不已。

    “臣南郡太守郭次见过皇后娘娘。”

    忽闻上首清越笑声传来,众人忍不住朝声循去。

    “缘何本宫竟如此可怕,被视为洪水猛兽般? 陛下连日来诸事繁多,今夕又过量饮酒,着实令本宫心难安。”

    “不如”,兰芝笑意妍妍,“各位便安心在此宴饮,本宫去瞧瞧陛下。”

    众朝臣面面相觑,只道陛下此次在劫难逃。

    堂上宴席间,诸位碍于颜面,虽心中关切,却未敢轻易离席去探视。然而,在后席室的一众女眷却难掩好奇,她们的目光不时偷偷向上座的东乡公主投去。

    甄皇后的“美名”广传,那是连陛下也头痛的存在。

    皇帝近身内侍,瞥见小黄门引领皇后娘娘,率一众宫人,浩浩荡荡,朝湖心亭而来,其势甚大。内侍见状,连忙示意周遭侍从,排列成行,躬身以待。待皇后娘娘一行至近,齐刷刷地叩首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见其身影随行而动,犹若屏障,遮蔽视野,兰芝心中便已了然其意,色厉内敛起来。

    “好大的狗胆,竟连本宫也敢拦?!”

    “本宫倒要瞧瞧到底是何绝色佳人,竟引得陛下抛下宴席,在此与美人夜游!”

    身后侍奉的宫人见状,眼疾手快,纷纷上前,将挡路的侍从悄然推至一旁。

    兰芝抬手间,宫人们训练有素,轻巧地搬来张镶嵌着精美花纹的藤椅,细心地铺上一层软垫。

    兰芝安坐藤椅之上,隔着星星点点的夜色与曹丕的目光对上,在亭中微笑拂手。

    曹丕微微一滞,眉头微皱,暗道【她来干什么?】,耳边却传来女子的轻语:“陛下。”

    “哎呀,臣妾手滑了,这可如何是好。臣妾心中实是惶恐不安,陛下您该不会因此责怪臣妾吧?”

    兰芝以手掩面,做作非常。缓缓将手中酒盏倾斜,任由那琥珀色的液体浸润了曹丕的衣袖。

    “你……你……”一连好几个你,兰芝持笑待后文。

    曹丕拂袖起身,气哼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着陛下气愤离席的身影,众人皆是以眼神交流,不敢多言。

    “陛下性情如此,本宫早已习以为常,诸位大人切莫因此拘谨。”兰芝笑意盈盈间举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众朝臣见状,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心中思绪万千。他们纷纷举杯,却皆以衣袖半遮颜面,暗自替陛下叫冤。

    “陛下,深寒露重,恐伤龙体,还是早些回式乾殿更衣,以免着了风寒。”

    曹丕低头审视着自己衣袖上那块颜色更深的酒渍,眉头紧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之情。

    这时,一名黄裙女子神色慌张,仿佛未见前方之人,直愣愣地撞了上来。

    “大胆,何人如此放肆惊扰圣驾! ”

    随着小黄门尖细的嗓音响起,便见寒光一闪,训练有素的侍卫动作迅捷护在曹丕面前,剑已架到女子脖颈之上。

    “抬起头来。”

    女子吓得浑身颤抖,不停地叩首求饶,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几分哭腔:“臣女……臣女乃是南郡太守郭次之女,郭莜。求陛下开恩,饶臣女一命!”

    然后缓缓抬头,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他却又在触及到曹丕冰冷的目光时,连忙低下头去。

    曹丕轻抬手,侍卫揖礼收剑退至女子身侧。

    没了辖制,郭莜呼吸急促,瘫伏在地。

    曹丕眸中一震,连忙上前,以手擒首,目光直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冷淡。

    “你深夜在此,所谓何事?”

    郭莜偷偷地瞥了曹丕几眼,见他面色稍缓,这才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答道:“回禀陛下,臣女……臣女实则是因贪玩,与贴身侍女不慎走散。加之这是臣女首次入宫,对宫中路径不熟,这才……这才不慎迷了路,还望陛下开恩,饶恕臣女的无知之罪。”

    曹丕闻言凝神良久,袖中的拳头紧握,始终背对她,“送她回宴席。”

    郭莜不知所措,鼓起勇气嗫喏出声:“陛下……臣女的侍女云青,她也是第一次来宫中,恐怕此刻也已迷路。臣女恳请陛下,能否……能否也派人寻找一下她的下落?”

    初时因为声音太小,曹丕并未听清她所言。待她要离开时,曹丕却突然叫住了她,吩咐道:“你们去帮她找侍女。”

    曹丕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郭莜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对郭莜说道:“跟上。”

    言罢,他转身便走。郭莜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跟上。

    郭莜跟在曹丕身后来到了湖心亭,不解其意。只见湖边一艘小船已经备好,曹丕在内侍的伺候下,换上了轻便的常服,同时摘下了沉重的冕冠。

    曹丕立于船头,身姿挺拔,目光冷然地与郭莜对视。郭莜在内侍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步入船中。

    其间两人未谈一言,静静对峙而坐。

    岸边灯火骤亮,纷杂足音四起,郭莜惊见亭中藤椅上,一华服女子悠然品茗。

    看着岸边推搡的众人,郭莜不觉着急出声:“那是臣女的贴身侍女云青。”

    曹丕见状,吩咐侍从将船靠岸。

    兰芝刚在亭中坐下不久,便见曹丕身边的小黄门引领着一位侍女缓缓走来。那侍女身形稍显丰腴,待走近些,兰芝才得见其貌。

    “这不是云青姑娘吗?十几年未见了,姑娘近来可好啊。”

    云青闻言,脸色骤变。怒目而视,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只不住地朝湖中看去。

    兰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小船游近岸边,才得见船上与曹丕对峙而坐的年轻女子。不禁嗤笑出声:“云青啊云青,你的眼光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想当年,你伺候的那位,命薄如纸,早早地便去了。如今看来,这位怕也是难逃薄命之虞,非是个能享得长久福分之人。”

    “甄宓,你自诩聪明,却不知天理昭昭,人在做天在看。你所做的一切恶行,早晚会遭到报应。”

    兰芝闻言,并未动怒,甚至连眼神都未曾从她那精心晕染的朱红蔻丹上移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轻摆弄着手指,朱红的蔻丹在黑夜中似粘稠的鲜血。

    “云青啊云青,”兰芝言语平静,“我的报应尚不知何时会到,但你的死期,便定在今日吧。”

    “来人,好好地‘照顾’一下我们的云青姑娘。”,兰芝以帕掩面,似是十分不忍,只是秋水般的眼眸中无半分怜悯之色,“记得留个全尸。”

    侍从领命,立马上前制服将她架起,意欲押至暴室。

    突然,从船上跃下一道焦急的身影。郭莜冲上前紧紧搂住云青,泪水夺眶而出。“皇后娘娘,求您高抬贵手,饶恕云青一命吧!”

    说完,郭莜不顾自身形象,跪倒在地,膝行着挪动至兰芝的身侧,双手不停地叩首,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额头渐渐泛红,甚至渗出了血珠,但她却浑然不顾,只是用那双充满祈求的眼睛紧紧盯着兰芝。

    兰芝却置若罔闻,不置可否。

    曹丕的目光落在了云青脸上,微微一愣。随即轻轻挥手,扶起郭莜,示意侍从放开对云青的桎梏。转身冷然出声:“够了,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兰芝闻言,猛然起身,目光如炬,直视着曹丕。随后,她绕过曹丕,缓缓走向郭莜,在她面前站定。兰芝一把伸出手,将她扯至曹丕的眼前,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兰芝的嘴角勾起一抹嗤笑:“陛下,您这是在羞辱臣妾吗?”

    “我们已成婚十几载,”她缓缓开口,“臣妾为陛下孕育一双儿女,耗尽了青春。可是陛下呢?”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眼眶泛红,泪光闪烁。“陛下还是放不下那个狐媚子!她究竟有何魔力,能让陛下如此痴迷不悟?如今,但凡有些相似的陛下都要纳进宫来,这不仅仅是在羞辱我,更是在打我的脸,打一国皇后的脸!”

    曹丕闻言,脸色骤变,他猛地一步跨上前,大手如铁钳般紧紧掐住兰芝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慎言!”咬牙切道:“你竟敢狂悖至此,口无遮拦!她也是你能提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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