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当日,桓国京城已经人满为患,虽然此等选拔只将参与人员集中在皇家宗室和各官员大臣的子女中,但不妨碍其受天下人瞩目。

    清辰宗身为西陆的第一大宗,又在桓国境内,与桓国皇室关系紧密,每三年招生一次,就每三年给桓国直通五个名额,不必参与招生中的淘汰流程,确保五人顺利成为清辰宗弟子。

    贺十一照旧身穿黑袍,隐匿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里,虽然脸藏的深,但是耳朵却在人群喧嚣中听闻着各种消息。

    两个容貌姣好的豆蔻少女正站在她前面,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贺十一在原主记忆中熟悉的名字,什么太子裴临琮,二皇子裴临祁多么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更是少不了如今京城中的天之骄女,将军府的沈媛了。

    听到这里,贺十一心中暗暗不爽。

    “这次哪有五个名额啊,除了太子,二皇子和沈媛,可不就只剩下两个位置让其他人挣得头破血流!”

    “诶诶诶!你听说了吗,清辰宗这次派的是裘止来督察!”

    两个少女顿时爆发出尖锐爆鸣,活脱脱的贺十一熟知的追星女孩儿,两人红着脸原地激动地手舞足蹈。

    裘止,贺十一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的身影,最终定格在高洁自傲的传言中,妥妥的一朵高岭之花。他是清辰宗宗主伏阳泽的弟子,也是真正的凤毛麟角的天才,如今怕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已然是清辰宗除伏阳泽外的第二高手,世人皆认为他成为西陆第一修士指日可待,同时,其相貌也为世人津津乐道,传其玉质金相,形如松竹,常着白衣碧饰,甚至有坊间话本将其成为白练君子,如月光般完美而遥远。

    自然,与绝对的天才匹配的就是绝对孤僻冷漠的性格,传闻中他不近女色,在清辰宗也是独住一峰,古怪难言,更有传闻说曾有一清辰弟子欲潜入孤峰见其面容,刚入峰门便被风刀砍断一只手臂,如此严苛就连另一峰主上门问罪都被拒之门外,伏阳泽也无计可施。

    这样的稀罕角色竟然出现在此次选拔上,怪不得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仔细瞧瞧,推搡到前面的大多都是女性,有少女也有妈妈姨姨们,贺十一不禁感叹道美貌是第一驱动力可谓是跨越空间和时间的真理。

    时辰已到,贺十一远远望见台中有人台上一颗巨大的水晶球,这便是测验灵力的灵晶珠。凭肉眼见并无特别,通体透明且无半点杂质。

    人群中传来不少质疑声:“怎么摆颗灵晶珠上来,这次选拔没有比试吗?”

    附和声此起彼伏,现场陷入一片混乱。贺十一心中也没料到会是如此走向,按照往年规则,纯靠武试决出胜负,前五名自然无可置疑,但这灵晶珠只考验天赋和灵力纯度,完全反应不了修士灵力强弱,这样的做法是完全不给没有天赋却努力的人任何机会。

    若是按照原来的比试,贺十一凭借能单杀三阶魔兽的灵力和从小被师父培养的武艺,加上三月来勤练魂影决的诡异身法,自信绝不逊色沈媛,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她可从未知道自己的天赋如何,只知晓自己应该是偏向水属性的修士,而这水纯不纯,犹未可知啊!

    贺十一皱紧了眉头,人群里略有骚动的痕迹。这时主持官终于出场,身后的侍从一声锣响,便怔住了所有的观众,贺十一靠得算前,只觉得耳朵嗡嗡的。

    “肃静!选拔马上开始!”

    “今年什么规矩啊!不是应该先比试吗,拿一个灵晶珠上来什么意思啊!”在前面的一个壮硕男子率先发难。

    “选拔赛三年一度,规则自然由朝廷和清辰宗决定,偶有修改不同往常也属正常!”

    主持官的解释显然过于敷衍,人群再次嘈杂起来,甚至不少修士开始对着台上发泄怒骂。

    “何人敢有异议?”

    突然一个男声从远处飘来,如同天神传语不可置喙,冷漠中带有丝丝杀气。贺十一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到一男子凌空而来,如白鹤掠湖,轻盈飘逸,稳稳地落在主持官身前。

    “鄙人清辰宗孤峰裘止,率宗主之令督考大桓选拔,何人有异?”

    甚至还未看清他的相貌,便觉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涌面而来,瞬间由台心蔓延四周,白风遮眼袭人,贺十一稳住脚步才勉强站稳,还勉强接住了前面两个站不稳的少女。

    如此恐怖的实力,仅仅只是泄出他的一些灵力,就已经能旋起厚重的风屏以示威压。贺十一心中佩服裘止的能力,但如此狂妄冷漠,怕是配不上白练君子中的君子二字。

    风屏散去,贺十一率先睁开眼睛。

    好吧,不是君子也算是美人。只见他身穿了件云白缠枝花印花长袍,腰间系着青绿竹纹角带,青丝如瀑直垂,剑眉下是犀利的双眸,明明眼尾略显下垂却毫无温柔,只剩下锋利的冰冷,身形挺拔不显瘦削,高傲冷酷中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忧郁。

    众人先是被风屏吓到,然后被其容貌震惊。比如贺十一身前的两个小姑娘,前一秒乖巧可爱地跟后面的黑袍怪姐姐笑声道谢,下一秒转过头去就被裘止的美貌石化在原地,全场都陷入如此状态,哄闹的街道竟无一人出声。

    主持官顺势大声解释道:“清辰宗历来开辟此选拔,便是向大桓培养最出色的修士,而往年弟子依旧制选拔,若只因年纪较小修习不足,天赋卓然者错失良机,乃我大桓之失。因此改革新法,筛取良木,可还有异议?”

    见鸦雀无声,主持官一改厉色,挤出谄媚的笑容邀请裘止入席。裘止也并未多给眼色,神色淡然地入座。

    终于,皇上到了,双方致礼,至此围观群众才恢复如初,似乎讨论的焦点都到了裘止身上。

    搞了那么久,贺十一都快站累了,开始了。先上场的都是几个皇亲子弟,贺十一看着那灵晶珠从清澈变为混沌,又从混沌变成清澈。开局似乎有些不好看,皇帝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侧席的裘止,裘止倒是一丝不苟地看着这灵晶珠,神色与往常一般,毫无波澜,没有一次肯定的点头。如此尴尬又诡异的氛围让皇帝都有些不自在。

    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尖叫,贺十一的身后传来男男女女的欢呼声:“是二殿下!二殿下来了!”

    下一个正是二皇子裴临祁,张贵妃的儿子。只见他穿着靛色裰衣,腰间一条暗灰色仙花纹腰带,头顶小冠而不显严肃,眸子清亮,他认真回应起台下的百姓,颇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天真。裴临祁整整衣摆,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巨大的灵晶珠上。

    清澈的灵晶珠霎时浑浊,片刻后出现浓浓绿意,底部竟有一棵树苗显现其中,枝叶蔓延,青绿色的粒子在台上蔓延。

    众人包括贺十一都等着裘止的宣判,毕竟这已经是目前很能拿得出手的了。裴临祁充满期待地看向裘止,却在看到那双一如往常的眸子后瞬间黯淡。

    席上的皇帝也有些汗颜,谨慎问道:“敢问裘公子,觉得小儿如何?”

    众人皆屏息以待。

    “尚可。”

    此言一出,席间掌声雷动。裴临祁被突如其来的认可怔住了,不知所措地摸摸头,欢喜雀跃地跳下台。皇帝也捏了一把汗,总算放心下来,身体也不再紧绷,当初得到消息是这个活阎王来督考,他吓得好几晚没睡好觉,如今裴临祁也能过线的话,大桓的脸面还是保得住。

    后面的几个并无惊喜,直到这个女人的出场。是沈媛,贺十一屏蔽掉周围对沈媛的吹捧和赞美,想起了原主所受的悲惨记忆。

    冬日的冰河,破旧的房屋,还有时常克扣的饭菜,沈玉过的每一天都是苦痛。自幼失母,生来体弱多病,沈家非但没有对她好好怜惜呵护,反而虐待忽视。比起傲慢恶毒的沈媛,贺十一更恨无所作为的沈淮山,作为沈玉真正的唯一的亲人,对她的悲惨处境毫不在意,仿佛这个没有价值的女儿就该跟着无用的发妻一起走。

    贺十一怒气上涌,捏起了拳头,注视着她的好妹妹高傲自负地走上台,她有着圆润饱满的鹅蛋脸,眉下是顾盼生神的丹凤眼,今日她特地装扮,口脂腮红额中花钿一应俱全,上身穿着珊瑚红玉锦,下身是粉红色绣花木兰裙,发髻干净整洁中藏着红石小簪,美艳娇嫩无比,最活泼又热烈的少女形象。

    看起来如此美好的人,完全可以凭借父母对她的宠爱和超群的修炼天赋鹤立鸡群,为何又非要伤害一个跟她毫无威胁的可怜人呢。若是现在看到沈媛如此模样的是沈玉,她心里又该如何酸涩呢。

    回忆太过沉重,贺十一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眶微微湿润。她看着沈媛将手按在灵晶珠上。

    火,浓烈的火!鲜艳的火!灵晶珠霎时间做出反应,球体中只出现漫无边际的火场。沈媛的瞳孔中倒映着烈烈火焰,自信地侧身看过侧席的裘止。作为从小到大的天才少女,她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夸奖,就算是所谓的裘止,也必然不会不为所动。

    “尚可。” 裘止抿了一口茶,还是惜字如金只吐出两个字。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沈媛怎么只会是尚可?那火烧得不旺吗?”“沈媛不是出了名的天才吗,怎么也就跟二皇子那个小树苗一样啊。”

    沈媛松开手,脸上全是愠怒,欲气势冲冲地走向裘止理论。

    “你凭什么——”

    贺十一见时机正好,瞬间腾空而起飞向了舞台,落地在沈媛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顺势取下了厚重的帽子。

    “在下沈玉,妹妹沈媛无意冒犯裘前辈,还请前辈莫要怪罪。”沈玉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成为新的焦点。

    “沈玉不是废物吗,怎么突然能用灵力了啊?”“她不是三个月前就死在雾鸣山了吗,怎么突然活了,诈尸吗啊啊啊啊啊好可怕”“不是都死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连沈媛也瞪大了眼睛,随即惊异转为疯狂:“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十一无一丝波澜,只是向裘止行完礼转过身去,说道:“妹妹莫要失仪……”没想到还没等她说完,沈媛直接一掌想打在她的胸口上,掌中带着火气,凝结了十成十的怨气和灵力。

    没料到贺十一一伸手便挡住她的攻击,简单的掌法相持两回合便将她的手擒住,周身灵力不断对她进行压制,沈媛就这样被她定在原地难以动弹。

    “此次选拔,将军府的子弟也纳入其中,我是父亲的女儿,为何不能来这里试试?”

    “你这个疯子!松手!”

    贺十一泄了力气,撤了灵力,沈媛立刻挣脱出,甩了甩手腕,贺十一的力气并不小,这些修习者初期多重灵力而不注重体术,导致一点也不抗打,而贺十一从小跟着师父学武艺,身体素质好的不得了,基础扎实也耐摔抗揍。

    “你,”裘止薄唇轻启,“试试。”

    贺十一顺势应下,经过沈媛时两人中间已是无声硝烟弥漫,杀气腾腾。贺十一给了她一个斜眼,将手放在了这透明的灵晶珠上。

    灵晶珠霎时发出诡异的粉紫色火焰,与沈媛不同,此火焰如同精灵一般在其中舞动,甚至幻化成各色精怪形象。而就在人群沸腾的瞬间,底部竟然出现惊天巨浪,将这粉紫色火焰瞬间吞噬,同时海浪翻涌如海啸席卷,白色的浪花拍打着球体,摇晃得仿佛是阴雨天的凶恶海域,一叶扁舟无路可退。

    正当所有人震惊于沈玉的幻灵时,空中一道闪电直接劈向灵晶珠,轰然巨响,珠碎雷鸣如巨龙长吟,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而来,雨线如丝,瞬间遮住了眼睛。

    众人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贺十一也站在台上,袍子滴着雨,她看着莫名碎掉的灵晶珠,她这是……什么鬼?灵晶珠那么贵,不会要她赔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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