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主帅
吴望还要再说什么，容逸突然喊了他一声，“吴将军。”
吴望对上这位曾经的陛下略带无奈的目光，听着他问，“我记得您只有一个女儿。”
谈起女儿，吴望一滞。
容逸叹息一声，“您得女不易，她年岁尚小，可人终有长大的一天。难道您也愿意她像如今世道的这些女子一般，都身不由己的活一生么？”
吴望再也没话可说，他嘴唇蠕动几下，松下肩颈，冲容逸一拱手，“陛……容先生说得是，是我愚钝了。”
裴听霜打了个哈欠，“这事便先如此吧，那什么……”
她想了一下，看向吴望，“你昨日说的什么边境起兵，这事该提上日程了。”
说到这事，吴望顿感自己的头风又犯了，他苦笑出声，“裴姑娘，我原以为平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去军营一看，军中虽多壮丁，可连年饥荒下，纵使人多……”
裴听霜皱了皱眉，替他补完了最后一句，“你的意思是，人多，但无用？”
吴望点了点头。
几人的面色都凝重下来，
裴听霜抱着饮风，视线从几人面上转了一圈，冲吴望抬了抬下巴，“你手下和这城中能用的兵加在一起，能有多少？”
吴望估了个数，保守道，“约莫十万。”
“那对面？”
“至少二十万。”
几人面色更凝重了。
饮风剑柄一跳，从裴听霜怀里跳出来，重新化成人身，又凑到裴听霜身边，“主人，你不会是想……”
裴听霜垂眸扫了他一眼，不语。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听着饮风急道，“主人，杀孽太重于无情道无任何益处，你若是那样做了，那日后修仙……”
容逸一怔，“无情道？”
裴听霜突然笑了一声，“想什么呢？谁说我日后要修仙了？”
饮风呆住了。
裴听霜拍了拍他的头，“饮风，你还没发现么？”
她轻轻笑道，“我道心已毁，不能再修无情道了。”
饮风看向她丹田处，抿了抿唇。
裴听霜收回手，“仙道负我，我不愿再重蹈覆辙，无情道心既毁，那便正好将此道弃之。”
言罢，她又看向吴望，“从今日起，我便是这军中主将，你可有不服？”
吴望呆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裴听霜拢起袖口，“练兵归我，后备归你，派兵遣将等一切事宜，你都要听我调动，能做到么？”
吴望回过神来，眼里一亮，赶忙点头。
“那好办了。”裴听霜笑起来，“至多五年，大计可成。”
==
三日时间，裴听霜从平州点了六万能用的兵，把其他没用的男丁都放回了家，划了其中的四万叫他们跟着吴望往槐城走，留两万守城，又安排了一系列平州的赈灾事宜。
她估算着时间，留容逸、秦依依和陈麟三人在平州，打算带柳芸一起启程去槐城。
做完一系列安排后，她一抬眼，这才发现室内几人都安静无比地看着容逸。
身为视线焦点的容逸垂眼看地，默然不语。
裴听霜，“………”
她敲了敲桌面，重复，“听完了么？我一个时辰后就要走，柳芸。”
柳芸小心翼翼问，“裴姑娘，那什么……确定是我跟着你吗？”
“确定。”
柳芸闭了闭眼睛。
秦依依和陈麟同时看向容逸，又同时偏过头去挡住脸。
裴听霜看着室内几人各异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饮风刚没忍住笑出声，就被秦依依掐了一把捂住嘴，裴听霜皱起眉，就见柳芸悄悄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头容逸的方向。
显而易见的，此时一个亡国之君悄悄的破碎了。
裴听霜，“………”
她揉了揉眉心，又补道，“我把柳芸带到槐城，之后她就呆在那儿，为槐城做事，谁还有异议么？”
容逸这才抬眼，和她对视两息，又偏开目光。
裴听霜，“………”
陈麟肩膀抖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觉得平州留我和秦姑娘两位就够了，虽说萧炎迟早要知道平州的事，但哥留在这儿还是不太稳妥，不如你们三人同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他停住话音，冲秦依依使了个眼色。
秦依依刚放开捂着饮风的手，身边的少年一下跳起来，“不行！我不愿意！我不同意！！！”
秦依依额心一跳，把他拉下来，又伸手重新捂住他的嘴，冲裴听霜笑道，“小裴姐姐，我觉得可以，如今平州的事都被安排得差不多了，容先生跟着你去也好，哈哈也好。”
无人在意处，饮风还在扑腾。
裴听霜摸着下巴思考，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后。
平州府衙门外，饮风抱臂，冰冷的看着容逸。
他再次重复，“我今天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踩着我飞的。”
柳芸，“……”
容逸毫无波澜。
饮风提高音量，“我说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踩的！！”
裴听霜从门里出来，抬眼懒懒道，“饮风。”
饮风立刻变了嘴脸，殷勤迎上去，“主人，怎么了？”
“变大一些，要载三人。”
饮风，“…………”
他撇下嘴，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原地不动，和裴听霜对峙。
裴听霜皱起眉，“饮风。”
“……”
饮风屈服了。
下一刻，平地上光芒乍现，饮风化作剑身当啷落地。
裴听霜踩上去，用脚点了点剑柄，不满道，“太小了，再变大点。”
饮风，“……”
他不情不愿地又变大了一些，剑柄上的青玉一闪一息。
容逸弯了弯唇角，正要上去，就见裴听霜冲柳芸招了招手，“你在我后面，抱着我会稳一些。”
容逸笑意一滞。
柳芸一愣，看了容逸一眼，面带羞涩地小跑两步上去。
剑柄上的青玉闪得更厉害了。
见容逸停在原地不动，裴听霜看过去，催促，“站着做什么？上来。”
容逸平静看她，问，“我站哪儿？”
裴听霜一句“怎么站还要我教你么”没出口，看着容逸的面色，吸了口气，拉着柳芸向后退了两步，尽量心平气和地道，“站我前面，快点。”
==
好不容易到了槐城，天色已晚，裴听霜也已身心俱疲了。
饮风落地，又化成了人形，眼见着他那张不屈的嘴又要开始说话，裴听霜上前两步将他拍作剑身。
她偏头，和容逸对视了几息时间，才开口，“下次，不要和饮风闹了。”
容逸弯着眼看她，低低“嗯”了声。
槐城城墙上，不久前才赶到的吴望见到几人身影，吩咐着手下的人打开了城门。
他从城墙上赶下来，“我还以为得再等上两天呢。”
他身边的副将见到几人，迟疑一下，也拱了拱手。
裴听霜跟在他们身后往进走，“平州那边差不多了，倒也不用那么久，南蛮那边如何了？”
副将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她，“一日前的消息，那边整兵了，估计不出三日便可兵临城下了。”
裴听霜看完，又将纸递给容逸，“你们将军应当同你说了。”
副将迟疑着看向吴望，吴望瞪了他一眼，他才低低答，“说了，裴姑娘。”
裴听霜步子一顿，转过身似笑非笑看他，“裴姑娘？”
副将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一凉，下意识退后两步。
裴听霜轻嗤一声，“既然都说了，那你叫我裴姑娘，是不服么？”
吴望也停住步子，刚要走过去，就被容逸拦住了。
容逸摇了摇头，“不用过去，兵不服将难成事，她此举是在立威。”
副将压住心里莫名的惧意，对上裴听霜的视线，“是，我不服。”
他冲吴望一拱手，“将军，并不是我对女流有何意见，只是您在槐城这些年的作为，我们都有目共睹，这位姑娘才刚到便要取您之位，纵然她武功盖世，我们亦然不服。”
裴听霜收回视线，步子一转冲容逸走去，“走，带路，去军营。”
吴望讪讪笑着，指了个方向，又快步走向副将，拉着他走至一边，低声道，“你刚才这是做什么？”
副将看他，“将军，我只是不明白。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在战场上，武功并不代表胜利一说，绝世高手也未必能做得主帅。”
“算了。”吴望盯着他尚且年轻的面孔，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位裴姑娘，就连我也不完全了解。是，绝世高手纵然能以一敌百，也不能决断一场战役的胜负。”
他看着裴听霜的背影，轻轻道，“可若是一个人，拥有非常理可言，能绝对碾压凡人之躯的力量呢？”
吴望对上这位曾经的陛下略带无奈的目光，听着他问，“我记得您只有一个女儿。”
谈起女儿，吴望一滞。
容逸叹息一声，“您得女不易，她年岁尚小，可人终有长大的一天。难道您也愿意她像如今世道的这些女子一般，都身不由己的活一生么？”
吴望再也没话可说，他嘴唇蠕动几下，松下肩颈，冲容逸一拱手，“陛……容先生说得是，是我愚钝了。”
裴听霜打了个哈欠，“这事便先如此吧，那什么……”
她想了一下，看向吴望，“你昨日说的什么边境起兵，这事该提上日程了。”
说到这事，吴望顿感自己的头风又犯了，他苦笑出声，“裴姑娘，我原以为平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去军营一看，军中虽多壮丁，可连年饥荒下，纵使人多……”
裴听霜皱了皱眉，替他补完了最后一句，“你的意思是，人多，但无用？”
吴望点了点头。
几人的面色都凝重下来，
裴听霜抱着饮风，视线从几人面上转了一圈，冲吴望抬了抬下巴，“你手下和这城中能用的兵加在一起，能有多少？”
吴望估了个数，保守道，“约莫十万。”
“那对面？”
“至少二十万。”
几人面色更凝重了。
饮风剑柄一跳，从裴听霜怀里跳出来，重新化成人身，又凑到裴听霜身边，“主人，你不会是想……”
裴听霜垂眸扫了他一眼，不语。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听着饮风急道，“主人，杀孽太重于无情道无任何益处，你若是那样做了，那日后修仙……”
容逸一怔，“无情道？”
裴听霜突然笑了一声，“想什么呢？谁说我日后要修仙了？”
饮风呆住了。
裴听霜拍了拍他的头，“饮风，你还没发现么？”
她轻轻笑道，“我道心已毁，不能再修无情道了。”
饮风看向她丹田处，抿了抿唇。
裴听霜收回手，“仙道负我，我不愿再重蹈覆辙，无情道心既毁，那便正好将此道弃之。”
言罢，她又看向吴望，“从今日起，我便是这军中主将，你可有不服？”
吴望呆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裴听霜拢起袖口，“练兵归我，后备归你，派兵遣将等一切事宜，你都要听我调动，能做到么？”
吴望回过神来，眼里一亮，赶忙点头。
“那好办了。”裴听霜笑起来，“至多五年，大计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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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裴听霜从平州点了六万能用的兵，把其他没用的男丁都放回了家，划了其中的四万叫他们跟着吴望往槐城走，留两万守城，又安排了一系列平州的赈灾事宜。
她估算着时间，留容逸、秦依依和陈麟三人在平州，打算带柳芸一起启程去槐城。
做完一系列安排后，她一抬眼，这才发现室内几人都安静无比地看着容逸。
身为视线焦点的容逸垂眼看地，默然不语。
裴听霜，“………”
她敲了敲桌面，重复，“听完了么？我一个时辰后就要走，柳芸。”
柳芸小心翼翼问，“裴姑娘，那什么……确定是我跟着你吗？”
“确定。”
柳芸闭了闭眼睛。
秦依依和陈麟同时看向容逸，又同时偏过头去挡住脸。
裴听霜看着室内几人各异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饮风刚没忍住笑出声，就被秦依依掐了一把捂住嘴，裴听霜皱起眉，就见柳芸悄悄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头容逸的方向。
显而易见的，此时一个亡国之君悄悄的破碎了。
裴听霜，“………”
她揉了揉眉心，又补道，“我把柳芸带到槐城，之后她就呆在那儿，为槐城做事，谁还有异议么？”
容逸这才抬眼，和她对视两息，又偏开目光。
裴听霜，“………”
陈麟肩膀抖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觉得平州留我和秦姑娘两位就够了，虽说萧炎迟早要知道平州的事，但哥留在这儿还是不太稳妥，不如你们三人同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他停住话音，冲秦依依使了个眼色。
秦依依刚放开捂着饮风的手，身边的少年一下跳起来，“不行！我不愿意！我不同意！！！”
秦依依额心一跳，把他拉下来，又伸手重新捂住他的嘴，冲裴听霜笑道，“小裴姐姐，我觉得可以，如今平州的事都被安排得差不多了，容先生跟着你去也好，哈哈也好。”
无人在意处，饮风还在扑腾。
裴听霜摸着下巴思考，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后。
平州府衙门外，饮风抱臂，冰冷的看着容逸。
他再次重复，“我今天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踩着我飞的。”
柳芸，“……”
容逸毫无波澜。
饮风提高音量，“我说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踩的！！”
裴听霜从门里出来，抬眼懒懒道，“饮风。”
饮风立刻变了嘴脸，殷勤迎上去，“主人，怎么了？”
“变大一些，要载三人。”
饮风，“…………”
他撇下嘴，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原地不动，和裴听霜对峙。
裴听霜皱起眉，“饮风。”
“……”
饮风屈服了。
下一刻，平地上光芒乍现，饮风化作剑身当啷落地。
裴听霜踩上去，用脚点了点剑柄，不满道，“太小了，再变大点。”
饮风，“……”
他不情不愿地又变大了一些，剑柄上的青玉一闪一息。
容逸弯了弯唇角，正要上去，就见裴听霜冲柳芸招了招手，“你在我后面，抱着我会稳一些。”
容逸笑意一滞。
柳芸一愣，看了容逸一眼，面带羞涩地小跑两步上去。
剑柄上的青玉闪得更厉害了。
见容逸停在原地不动，裴听霜看过去，催促，“站着做什么？上来。”
容逸平静看她，问，“我站哪儿？”
裴听霜一句“怎么站还要我教你么”没出口，看着容逸的面色，吸了口气，拉着柳芸向后退了两步，尽量心平气和地道，“站我前面，快点。”
==
好不容易到了槐城，天色已晚，裴听霜也已身心俱疲了。
饮风落地，又化成了人形，眼见着他那张不屈的嘴又要开始说话，裴听霜上前两步将他拍作剑身。
她偏头，和容逸对视了几息时间，才开口，“下次，不要和饮风闹了。”
容逸弯着眼看她，低低“嗯”了声。
槐城城墙上，不久前才赶到的吴望见到几人身影，吩咐着手下的人打开了城门。
他从城墙上赶下来，“我还以为得再等上两天呢。”
他身边的副将见到几人，迟疑一下，也拱了拱手。
裴听霜跟在他们身后往进走，“平州那边差不多了，倒也不用那么久，南蛮那边如何了？”
副将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她，“一日前的消息，那边整兵了，估计不出三日便可兵临城下了。”
裴听霜看完，又将纸递给容逸，“你们将军应当同你说了。”
副将迟疑着看向吴望，吴望瞪了他一眼，他才低低答，“说了，裴姑娘。”
裴听霜步子一顿，转过身似笑非笑看他，“裴姑娘？”
副将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一凉，下意识退后两步。
裴听霜轻嗤一声，“既然都说了，那你叫我裴姑娘，是不服么？”
吴望也停住步子，刚要走过去，就被容逸拦住了。
容逸摇了摇头，“不用过去，兵不服将难成事，她此举是在立威。”
副将压住心里莫名的惧意，对上裴听霜的视线，“是，我不服。”
他冲吴望一拱手，“将军，并不是我对女流有何意见，只是您在槐城这些年的作为，我们都有目共睹，这位姑娘才刚到便要取您之位，纵然她武功盖世，我们亦然不服。”
裴听霜收回视线，步子一转冲容逸走去，“走，带路，去军营。”
吴望讪讪笑着，指了个方向，又快步走向副将，拉着他走至一边，低声道，“你刚才这是做什么？”
副将看他，“将军，我只是不明白。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在战场上，武功并不代表胜利一说，绝世高手也未必能做得主帅。”
“算了。”吴望盯着他尚且年轻的面孔，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位裴姑娘，就连我也不完全了解。是，绝世高手纵然能以一敌百，也不能决断一场战役的胜负。”
他看着裴听霜的背影，轻轻道，“可若是一个人，拥有非常理可言，能绝对碾压凡人之躯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