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经典法式奶油蘑菇汤
切碎，简单地切开。重复机械运动，分成简单的切片。尽管楼上和身旁的空间传来了些许嘈杂，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你目光坚定，试图将这辈子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面前的食材上。
蘑菇很新鲜，奶白色的蘑菇切片和褐色蘑菇堆积在了一起，洗干净后，散发着浅淡的清香。按照常理来说，这道菜选用最基本、单一种类的蘑菇已足够塑造经典风味，但是你决定稍微改变一下思路，选取了不同类型的蘑菇，再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不同层次的口感。
洋葱依然保留块面，切成碎状，和大蒜末一起盛放在旁边备用。锅里的黄油已经逐渐在升温的锅底上融化，晕开浅黄，半透明的质感。
经典法式奶油蘑菇汤——你对这道菜信心满满，调整袖口，准备下一步烹饪。
不过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依然无法忽视，甚至越来越响亮。“房间里的大象”经常用于被形容生活中那些被刻意忽视、刻意回避的问题，也偶尔会被引用于心理学概念中。但是生活并不会像“如何把一个大象关进冰箱”那样简单，打开冰箱，把大象放进去，关上冰箱。定时炸弹问题就此解决。
毕竟你不能把你自己的哥哥真的关进冰箱里，那是蓄意谋杀。
...而他也不是这座宅邸里此时此刻的“大象”。
包装纸摩擦发出更加清脆的声音，麦片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洒落在碗里。你没有血缘的哥哥，迪克·格雷森在橱柜旁站得挺拔笔直，他也模仿着你严肃的表情，以精确仪器般的动作将大量不健康的、颜色形状各异的麦片倒进碗里。口感酥脆，热量和糖分极高的邪恶食物像小山一样在碗里堆积。你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他未来的结局：血糖过高，蛀牙，或者营养过剩。
迪克仿佛没有看见你严厉的眼神，愁眉苦脸地喃喃：“我好饿。”
楼上的房间又传来了一点嘈杂的声音，盘子摔在地上，细碎脚步声，交谈声。你和迪克对此避而不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专心低头处理自己手上的事情。
你安静地把处理完毕的洋葱和大蒜加进锅里，和黄油一起慢慢的煎炒。诱人的气息一瞬间被激发出来，充斥在厨房里，一瞬间这股香味盖过了他碗里混合口味的麦片。
迪克迅速地缩短你们之间的距离，深蓝色的眼睛盯着锅底，继续喃喃：“罗斯、罗斯玛丽，我真的好饿。”
“你今天已经吃过了三顿了。”你冷酷地推开他的脸，“你是想和杰森未来一起吃半个月的健康减脂餐吗？”
迪克的身体岿然不动，你并不指望自己的轻轻一推可以阻止这位经验丰富的义务警员。但是他整个人迅速地耷拉了下来，要死不活地挂在你肩膀上。不知道是饥饿带给他的困扰更多，还是被妹妹隐晦地指责“你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就要穿不上夜翼制服了省省吧别吃了”让他更烦恼。
你迅速夺走他的麦片碗，放在他拿不到的你的身侧。然后假装无事发生，继续翻炒食材。
“这一点都不公平！”迪克发出可怜的抗议，“我从布鲁德海文万里迢迢赶回来，处理完一堆事情后甚至还完成了市中心和其他四个街区的夜巡！”
“嗯嗯嗯嗯嗯嗯，好棒哦，好厉害。”
你随口敷衍道，在配菜去生后往锅加入面粉，鸡汤和适量的白葡萄酒，香味优雅地融合。随着火焰的燎燃、锅开始缓缓地炖煮。锅里的汤底已经逐渐变得浓稠而鲜美，如奶油般粘稠的滚动。你调低了温度，防止糊锅。迪克也全神贯注，安静地看着你煮汤，直到他看到面粉的存在，才恍然大悟。
迪克用力地吸气，仿佛要把香味全部压缩进肺里：“奶油蘑菇汤？”
“显而易见。”
“家常菜真好啊。”他喃喃，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哈哈，我在布鲁德海文都只有外卖吃。”
你对他的不健康生活习惯嗤之以鼻：“还是老三样？披萨，碳酸饮料，油炸食品？你真的不担心哪天你穿不上夜翼制服吗？”
迪克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抗议：“非常谢谢你的关心，那些热量都在我凌晨四点巡逻的时候消耗掉了。绝对彻底。”
“你可以随时回来的。”你盖上盖子，“别装得那么可怜，布鲁德海文到哥谭也就不到两个小时车程。”
迪克小声地叹气，罕见的没有回嘴。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喃喃，盯着氤氲上升的热气。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布鲁德海文的事情很多，事务繁忙。这也不全是借口，你没有再逼问他，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复杂的双重生活，兼具多职，就连你偶尔也要在夜晚帮帮忙。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整个情况的复杂程度大大上升，说实话，你已经决定放弃思考了。
火焰安静的在锅底跳跃，锅里奶白色的汤汁微微鼓起泡。水蒸气稍微顶起一点锅盖，发出及其细微的声音。一时之间，你们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整理完思绪，慢慢开口。
“布鲁斯说你去了拉斯维加斯。”
你点了点头，靠在了冰箱上：“差不多。有线人说一批违禁武器要经过那条路线，最后到达哥谭港口。布鲁斯希望'派诺'可以去打探打探消息，最好是直接拦截。”
迪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你低垂眼睑，安静地思考。思绪回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市和琳琅满目的赌场。砝码在桌上堆积，人声鼎沸。一掷千金的狂徒和家财散尽的败者在揭开牌面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双眼都散发着殷切的光芒。还有那些纸牌在手指间穿梭的声音。你小声地吸气，把变种人实验室的音节咽了回去。
“...很复杂。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走私犯也许是听到了风声，或者被其他事情耽搁了。他们临时改变了路线。我在拉斯维加斯逗留了几天，餐点很美味。其余的，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地方。”
“没有去玩几盘？”
“本来有那个想法。”你认真且严肃地点头，“但是一想到布鲁斯可以直接买下整座拉斯维加斯，我就释然了。”
噗嗤——
迪克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你翻了个白眼，没有评价他夸张的动作。汤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你继续将浓奶油倒入锅中，巨大的奶香味翻腾了起来。缓慢地加入胡椒粉和适量的盐后，奶油蘑菇汤几乎要准备完全。
迪克恬不知耻地凑近，嘟囔：“我能吃一口吗？就一口。看在我过去还算个好哥哥的份上。”
你只是小声地叹气，安静地盛起一小碗汤，最后撒上欧芹碎，和法棍摆在一起，放在桌上。青葱的欧芹碎点缀着汤面，让整碗汤的色泽都显得更加柔和了起来。
迪克迅速地扑到桌边，发出胜利的欢呼。他用散发着焦香的法棍蘸着汤汁，快速地送入口中咀嚼起来。你不知道他那副“好险只差几秒就会被饿死了”到底有几分是真的。香气逼人的汤汁逐渐的软化法棍的焦脆口感，甜香和胡椒微妙地中和，微微地刺激味蕾。只过了一会儿，奶油蘑菇汤以极快地速度被消灭，迅速地见了底。迪克终于餍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嘴巴轻轻张开，似乎准备做一点评价——
更加响亮的嘈杂声在楼上响起了。
你和迪克对视了一眼，迅速地整理好残局。你端起一碗奶油蘑菇汤，将几块切割好的法棍放在另一个小碗里，和他一起走上了楼。
阿尔弗雷德。
这位长久侍奉韦恩家族的老人叹息着按压着自己的鼻梁，他平日里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贴合在他身上，此刻却因为他微微弯曲的背脊显示出几分憔悴的疲态。看到你们二人结伴上来，他只是无声地点头，简单随意地问候后露出了身后那份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精致菜肴。
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和一小碟火腿三明治，餐盘的侧边甚至还摆放着一壶散发着热气的花茶。你依稀记得那个茶杯是放在橱柜里的某个十七世纪王朝的古董。
“还是同之前一样，”他沉重地叹息，“达米安少爷不肯吃饭。”
达米安这几个音节刚从嘴里滚落，迪克立刻就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感受到锐器在身上滑过的感觉。他立刻勾出一点苦笑。
“理由呢？”
“达米安少爷从我的语言习惯，走路姿势，甚至诸多细节中，判断我曾是一位隶属军情六处特工。”阿尔弗雷德轻轻蹙眉，“他认为我会在饭菜里使用镇定剂，以此减少他在禁足期的活动频率。”
迪克忍不住摇头，笑出了声：“荒谬。”
...其实达米安也没有说错、特工的那部分内容。
你好奇地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名为达米安·奥古的少年...现在要叫达米安·韦恩了，在两天前被布鲁斯带回了家。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话题。这间巨大、豪华的宅邸以孤儿院吸纳孤儿们的速度增加新成员。如果要追溯源头，你也是这个过程的受益者。但是这次有点特殊、名为达米安，有着一双青翠冷冽双眸的少年，是真正拥有宅邸主人血统的正统继承人。
中间的过程有些模糊，被诸多繁忙事务缠身的布鲁斯只是含糊不清地给你们解释。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含义，你还没有弄明白。不过最好不要是正统继承人赶走寄生虫兄弟姐妹之类的...剧情。毕竟你还没有想好留在哪座城市。
迪克叹息，和阿尔弗雷德简单地交流后，按压自己的眉心：“我们要不要等布鲁斯回来？”
他在征求你的意见。
“可能不太行。”你歪头，回忆着布鲁斯的行程，“布鲁斯今天去参加董事会了，昨天晚上我都还看到他在反复研究韦恩企业季度报告。”
迪克肩膀耷拉了一下，在思考对策之前，你已经云淡风轻地嘟囔：“也许主动出击会更好”，拉开那扇被视为危险的大门——
迪克深蓝色的眼睛瞪大，瞳孔震颤了一瞬间，阻止的话语还来不及从舌尖滚落，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金属餐盘。金属碰撞发出的巨大噪声已经让人感到牙酸。
你微微侧身，在狭窄的门框内，躲过了武士刀寒冷的切面划过脖颈动脉的可能性。一小缕浅色发丝已经被削落，零散地掉落在地上。几毫秒之前，迪克熟练地抽出阿尔弗雷德的餐盘抵挡，错开了一次攻击，第一把刀刃嵌入在了门框里，另一把刀此刻贴在了你的腹部。
寒冷，尖锐的触觉，让神经传来了些许的刺痛。
迪克怒目而视，严厉地斥责：“达米安！”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里，仿佛宣誓领土主权。他双眸和那天你匆匆一瞥看见的时候是一样的颜色，是毫无情感，冰冷的绿色。黑发少年轻声发出嗤笑，手腕微微用力，似乎要让刀刃刺破那块皮肤。
...好像一只猫，甚至是名贵品种。
你只是轻声叹息，稳住了手腕，没有让手中的饭菜掉在地上。
蓝色的火焰在微微燃烧、燃烧，灼烤。顺着你腹部的皮肤，无法忽视的热量一瞬间卷上了刀刃。永不熄灭的火焰持续燃烧，在眨眼间直冲刀柄。达米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反应极快地向后跳跃。他的两把武士刀应声砸落在地板上。
他警惕地舔了舔下唇，濡湿干涸的嘴皮，简明扼要地总结：“火焰？我听父亲提到过你。”
你轻轻点头，努力斟酌着自己的语气：“我是你的姐姐。”
“我没有任何姐姐。”他语气严酷得仿佛可以从里面淬炼出冰。
“达米安！”
迪克再次有些焦灼地阻止达米安继续，他跨过门框，让几乎半个身体保护性地挡在了你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从平日里随和而乐观的长兄形象回到了那副严厉的家长姿态。
你心里却在不妙地思考：哎呀，糟糕。他好像真的拿的是“重生之我是家族正统继承人，拳打窝囊哥哥脚踢寄生虫姐姐，等我一满十八岁就把这些渣滓通通赶出家门”剧本。
你轻轻地把餐盘放在靠近门口的小桌上，安静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阿尔弗雷德说你拒绝食用任何东西。”
“我没有拒绝任何东西。”他森冷的绿眸和你对视，“我只是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父亲。”
迪克捂住脑袋，喃喃着叹息，又来了。
如果可以放着不管就好了。你偶尔也会这样想，其实只要等到布鲁斯回来就好了。最近你们的生活混乱得就像一团毛线，家庭事务，韦恩企业，正义联盟，天外威胁，纽约，拉斯维加斯...各种繁忙的事务绞成一团，这个小男孩出现在了所有人都最头痛的时候。
但是他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很多人，卡珊德拉，史蒂芬妮，许多、许多的人都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眼神。寒冷如冰，带着刺痛。有时候，你也会怀疑，你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其他人的吗？
你轻轻地点头，颔首表示理解：“布鲁斯说你想为最强、最好的罗宾。”
他绿色的瞳眸极其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与你无关。”
迪克困惑地歪头，用征求性的眼神看着你，做着口型：真的吗？
你故作冷淡地看着餐盘：“事实上，我认为你和最强最好的罗宾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因为他刚刚毫无顾忌的食用了我制作的剧毒料理，而他现在依然站在这里，保有余力，甚至可以抵挡你的攻击。”
迪克忍住强烈的吐槽冲动，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的在大脑里构思语句，配合你。
“是的，我们家里有这个传统。”他循循善诱，“这碗汤里加入罗斯玛丽从南非部落带来的剧毒，而我喝下小半碗，依然屹立不倒，如果你要证明你比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那么你需要...”
达米安露出一点了然的情绪，双手在胸口交叉，作出防御性的姿态。他嗤笑：“毒？我从两岁开始，每顿饭都会混入剧毒了。我不认为你们的神奇小毒药可以给我带来任何伤害。”
他依然保持警惕，未进食的胃部带来的些许饥饿感不适地挤压他的神经，他退后一步，看着那碗散发着热气的汤。
“我接受挑战。”
他是这样说的。
阿尔弗雷德已经配合地离开，留下了你们三人，气氛尴尬地站在一起。
你和迪克努力地压制上翘的嘴角，看着这个男孩小口小口地开始吞食奶油蘑菇汤。他的表情严肃且认真，仿佛已经全然相信了这是一场试炼。
你小声地补充：“法棍也要吃，里面加了催化剂，可以加强毒效。”
他发出一点轻蔑的哼声，毫不犹豫地开始食用法棍。
奶油蘑菇汤的味道在他口中化开，非常陌生。每一种食物，每一份香料，在触及到他味蕾的时候就像一本书、毫无保留地被分析。蘑菇清甜而带着微微的脆嫩的口感，白胡椒微妙地刺激着味蕾。温热的汤汁，绵密香甜的口味，一切都显得软弱，一切都和母亲的教育理念背道而驰。
达米安罕见地恍惚了一下。
过了许久，毒液的刺痛感还没有遍布在舌尖，喉咙也没有任何灼烧的错觉。他困惑并且冷酷地将锐利的视线投射到周围的两人身上。
你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无色无味的，这可是最高级的毒，马上它们就会腐蚀你的胃，掏空你全部的器官！”
迪克也疯狂点头，好像担心下一秒你就会因为被识破谎言而被捅个对穿。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有些见底的瓷碗，浓稠的汤汁只剩下少许，几片蘑菇残留在底部。那软弱的味道仿佛在残留在舌尖。
他不应该吃下这碗食物的。
他不应该在心底悄悄评价它为“美味”。
你微笑着看着因为思考而表情凝滞的男孩的面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如母亲般慈祥，你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达米安。”
迪克·格雷森，经过一天努力的工作的疲劳的大脑，一瞬间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你是不是害羞——”
迪克·格雷森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尖叫，他那引以为傲的反射神经迅速催动他动手。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在两把武士刀隔着门板捅向罗斯玛丽之前，已经重重地扣上了门。千钧一发，那两把武士刀已经笔直地透过房门，朝着她刚刚站立的位置而去。
而他的妹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困惑表情，微微避开刀尖，重新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些。
她真的没有理解到状况，迪克想。
而罗斯玛丽的嘴依旧张合，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母性和责任感，坚持不懈地对着门板之后的达米安说话。
“没关系的，达米安，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擅长交流。你只是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想法。”
“太害羞了也没有关系，我们会变得更好的。这里的每个人都精通从中世纪到近现代的特殊密码排列组合，你想说什么，但是羞于启齿，没有关系！我可以敲击摩斯电码交流。如果你不想让他们听到的话——”
他有那么短暂地一瞬间，由衷地希望妹妹是个哑巴。
“——我们可以创造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密码！”
两把武士刀击穿了门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刺入了阁楼的吊灯。水晶吊灯瞬间四分五裂，残余在吊顶上的只有一个完美的横截面。迪克努力的抵住门板，防止达米安破门而出。而他那幼稚的童音在门板后不断地重复着极其血腥的内容，类似“我要挖开你的头盖骨”、“我要切断你的气管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站在门口，听着达米安愤怒至极的恐吓，你困惑地歪头看着迪克，迪克也困惑地歪头看着你。
“他为什么要那么害羞？”
迪克轻声吞咽口水，小声地吸气：“你真的不知道达米安为什么要生气吗？”
“...他生气了？”
你诧异地瞪大眼睛。
迪克沉重的心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他伸出一只手，用慈爱，关怀智力缺陷儿童一样的力度，轻柔地抚摸你的头顶。
“没事的。”他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你这样也很好，真的。”
“？”
你刚想多问几句，迄今为止，你确信你的每句发言都携带了你的长姐风范，充满了关怀和亲切。你实在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达米安如此应激。
但你们的目光很快被楼梯口转角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达米安在你们交谈的时候，已经翻越了重重障碍，徒手从楼外攀爬进来。他那锐利的绿色瞳眸此刻散发着刺骨寒意，身躯微微弓起，像即将发起攻击，捕食的豹猫。就连额角也爆起了青筋。他几乎是在暴怒。
达米安在咆哮。
但是你听不到。
你只能听到迪克用一种关怀的语气，小声地劝说着：“跑吧，罗斯玛丽。”
“啊？”
他又小声地重复了一次，像是叹息：“跑吧，罗斯玛丽。”
“啊？？？”
蘑菇很新鲜，奶白色的蘑菇切片和褐色蘑菇堆积在了一起，洗干净后，散发着浅淡的清香。按照常理来说，这道菜选用最基本、单一种类的蘑菇已足够塑造经典风味，但是你决定稍微改变一下思路，选取了不同类型的蘑菇，再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不同层次的口感。
洋葱依然保留块面，切成碎状，和大蒜末一起盛放在旁边备用。锅里的黄油已经逐渐在升温的锅底上融化，晕开浅黄，半透明的质感。
经典法式奶油蘑菇汤——你对这道菜信心满满，调整袖口，准备下一步烹饪。
不过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依然无法忽视，甚至越来越响亮。“房间里的大象”经常用于被形容生活中那些被刻意忽视、刻意回避的问题，也偶尔会被引用于心理学概念中。但是生活并不会像“如何把一个大象关进冰箱”那样简单，打开冰箱，把大象放进去，关上冰箱。定时炸弹问题就此解决。
毕竟你不能把你自己的哥哥真的关进冰箱里，那是蓄意谋杀。
...而他也不是这座宅邸里此时此刻的“大象”。
包装纸摩擦发出更加清脆的声音，麦片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洒落在碗里。你没有血缘的哥哥，迪克·格雷森在橱柜旁站得挺拔笔直，他也模仿着你严肃的表情，以精确仪器般的动作将大量不健康的、颜色形状各异的麦片倒进碗里。口感酥脆，热量和糖分极高的邪恶食物像小山一样在碗里堆积。你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他未来的结局：血糖过高，蛀牙，或者营养过剩。
迪克仿佛没有看见你严厉的眼神，愁眉苦脸地喃喃：“我好饿。”
楼上的房间又传来了一点嘈杂的声音，盘子摔在地上，细碎脚步声，交谈声。你和迪克对此避而不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专心低头处理自己手上的事情。
你安静地把处理完毕的洋葱和大蒜加进锅里，和黄油一起慢慢的煎炒。诱人的气息一瞬间被激发出来，充斥在厨房里，一瞬间这股香味盖过了他碗里混合口味的麦片。
迪克迅速地缩短你们之间的距离，深蓝色的眼睛盯着锅底，继续喃喃：“罗斯、罗斯玛丽，我真的好饿。”
“你今天已经吃过了三顿了。”你冷酷地推开他的脸，“你是想和杰森未来一起吃半个月的健康减脂餐吗？”
迪克的身体岿然不动，你并不指望自己的轻轻一推可以阻止这位经验丰富的义务警员。但是他整个人迅速地耷拉了下来，要死不活地挂在你肩膀上。不知道是饥饿带给他的困扰更多，还是被妹妹隐晦地指责“你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就要穿不上夜翼制服了省省吧别吃了”让他更烦恼。
你迅速夺走他的麦片碗，放在他拿不到的你的身侧。然后假装无事发生，继续翻炒食材。
“这一点都不公平！”迪克发出可怜的抗议，“我从布鲁德海文万里迢迢赶回来，处理完一堆事情后甚至还完成了市中心和其他四个街区的夜巡！”
“嗯嗯嗯嗯嗯嗯，好棒哦，好厉害。”
你随口敷衍道，在配菜去生后往锅加入面粉，鸡汤和适量的白葡萄酒，香味优雅地融合。随着火焰的燎燃、锅开始缓缓地炖煮。锅里的汤底已经逐渐变得浓稠而鲜美，如奶油般粘稠的滚动。你调低了温度，防止糊锅。迪克也全神贯注，安静地看着你煮汤，直到他看到面粉的存在，才恍然大悟。
迪克用力地吸气，仿佛要把香味全部压缩进肺里：“奶油蘑菇汤？”
“显而易见。”
“家常菜真好啊。”他喃喃，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哈哈，我在布鲁德海文都只有外卖吃。”
你对他的不健康生活习惯嗤之以鼻：“还是老三样？披萨，碳酸饮料，油炸食品？你真的不担心哪天你穿不上夜翼制服吗？”
迪克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抗议：“非常谢谢你的关心，那些热量都在我凌晨四点巡逻的时候消耗掉了。绝对彻底。”
“你可以随时回来的。”你盖上盖子，“别装得那么可怜，布鲁德海文到哥谭也就不到两个小时车程。”
迪克小声地叹气，罕见的没有回嘴。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喃喃，盯着氤氲上升的热气。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布鲁德海文的事情很多，事务繁忙。这也不全是借口，你没有再逼问他，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复杂的双重生活，兼具多职，就连你偶尔也要在夜晚帮帮忙。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整个情况的复杂程度大大上升，说实话，你已经决定放弃思考了。
火焰安静的在锅底跳跃，锅里奶白色的汤汁微微鼓起泡。水蒸气稍微顶起一点锅盖，发出及其细微的声音。一时之间，你们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整理完思绪，慢慢开口。
“布鲁斯说你去了拉斯维加斯。”
你点了点头，靠在了冰箱上：“差不多。有线人说一批违禁武器要经过那条路线，最后到达哥谭港口。布鲁斯希望'派诺'可以去打探打探消息，最好是直接拦截。”
迪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你低垂眼睑，安静地思考。思绪回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市和琳琅满目的赌场。砝码在桌上堆积，人声鼎沸。一掷千金的狂徒和家财散尽的败者在揭开牌面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双眼都散发着殷切的光芒。还有那些纸牌在手指间穿梭的声音。你小声地吸气，把变种人实验室的音节咽了回去。
“...很复杂。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走私犯也许是听到了风声，或者被其他事情耽搁了。他们临时改变了路线。我在拉斯维加斯逗留了几天，餐点很美味。其余的，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地方。”
“没有去玩几盘？”
“本来有那个想法。”你认真且严肃地点头，“但是一想到布鲁斯可以直接买下整座拉斯维加斯，我就释然了。”
噗嗤——
迪克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你翻了个白眼，没有评价他夸张的动作。汤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你继续将浓奶油倒入锅中，巨大的奶香味翻腾了起来。缓慢地加入胡椒粉和适量的盐后，奶油蘑菇汤几乎要准备完全。
迪克恬不知耻地凑近，嘟囔：“我能吃一口吗？就一口。看在我过去还算个好哥哥的份上。”
你只是小声地叹气，安静地盛起一小碗汤，最后撒上欧芹碎，和法棍摆在一起，放在桌上。青葱的欧芹碎点缀着汤面，让整碗汤的色泽都显得更加柔和了起来。
迪克迅速地扑到桌边，发出胜利的欢呼。他用散发着焦香的法棍蘸着汤汁，快速地送入口中咀嚼起来。你不知道他那副“好险只差几秒就会被饿死了”到底有几分是真的。香气逼人的汤汁逐渐的软化法棍的焦脆口感，甜香和胡椒微妙地中和，微微地刺激味蕾。只过了一会儿，奶油蘑菇汤以极快地速度被消灭，迅速地见了底。迪克终于餍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嘴巴轻轻张开，似乎准备做一点评价——
更加响亮的嘈杂声在楼上响起了。
你和迪克对视了一眼，迅速地整理好残局。你端起一碗奶油蘑菇汤，将几块切割好的法棍放在另一个小碗里，和他一起走上了楼。
阿尔弗雷德。
这位长久侍奉韦恩家族的老人叹息着按压着自己的鼻梁，他平日里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贴合在他身上，此刻却因为他微微弯曲的背脊显示出几分憔悴的疲态。看到你们二人结伴上来，他只是无声地点头，简单随意地问候后露出了身后那份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精致菜肴。
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和一小碟火腿三明治，餐盘的侧边甚至还摆放着一壶散发着热气的花茶。你依稀记得那个茶杯是放在橱柜里的某个十七世纪王朝的古董。
“还是同之前一样，”他沉重地叹息，“达米安少爷不肯吃饭。”
达米安这几个音节刚从嘴里滚落，迪克立刻就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感受到锐器在身上滑过的感觉。他立刻勾出一点苦笑。
“理由呢？”
“达米安少爷从我的语言习惯，走路姿势，甚至诸多细节中，判断我曾是一位隶属军情六处特工。”阿尔弗雷德轻轻蹙眉，“他认为我会在饭菜里使用镇定剂，以此减少他在禁足期的活动频率。”
迪克忍不住摇头，笑出了声：“荒谬。”
...其实达米安也没有说错、特工的那部分内容。
你好奇地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名为达米安·奥古的少年...现在要叫达米安·韦恩了，在两天前被布鲁斯带回了家。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话题。这间巨大、豪华的宅邸以孤儿院吸纳孤儿们的速度增加新成员。如果要追溯源头，你也是这个过程的受益者。但是这次有点特殊、名为达米安，有着一双青翠冷冽双眸的少年，是真正拥有宅邸主人血统的正统继承人。
中间的过程有些模糊，被诸多繁忙事务缠身的布鲁斯只是含糊不清地给你们解释。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含义，你还没有弄明白。不过最好不要是正统继承人赶走寄生虫兄弟姐妹之类的...剧情。毕竟你还没有想好留在哪座城市。
迪克叹息，和阿尔弗雷德简单地交流后，按压自己的眉心：“我们要不要等布鲁斯回来？”
他在征求你的意见。
“可能不太行。”你歪头，回忆着布鲁斯的行程，“布鲁斯今天去参加董事会了，昨天晚上我都还看到他在反复研究韦恩企业季度报告。”
迪克肩膀耷拉了一下，在思考对策之前，你已经云淡风轻地嘟囔：“也许主动出击会更好”，拉开那扇被视为危险的大门——
迪克深蓝色的眼睛瞪大，瞳孔震颤了一瞬间，阻止的话语还来不及从舌尖滚落，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金属餐盘。金属碰撞发出的巨大噪声已经让人感到牙酸。
你微微侧身，在狭窄的门框内，躲过了武士刀寒冷的切面划过脖颈动脉的可能性。一小缕浅色发丝已经被削落，零散地掉落在地上。几毫秒之前，迪克熟练地抽出阿尔弗雷德的餐盘抵挡，错开了一次攻击，第一把刀刃嵌入在了门框里，另一把刀此刻贴在了你的腹部。
寒冷，尖锐的触觉，让神经传来了些许的刺痛。
迪克怒目而视，严厉地斥责：“达米安！”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里，仿佛宣誓领土主权。他双眸和那天你匆匆一瞥看见的时候是一样的颜色，是毫无情感，冰冷的绿色。黑发少年轻声发出嗤笑，手腕微微用力，似乎要让刀刃刺破那块皮肤。
...好像一只猫，甚至是名贵品种。
你只是轻声叹息，稳住了手腕，没有让手中的饭菜掉在地上。
蓝色的火焰在微微燃烧、燃烧，灼烤。顺着你腹部的皮肤，无法忽视的热量一瞬间卷上了刀刃。永不熄灭的火焰持续燃烧，在眨眼间直冲刀柄。达米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反应极快地向后跳跃。他的两把武士刀应声砸落在地板上。
他警惕地舔了舔下唇，濡湿干涸的嘴皮，简明扼要地总结：“火焰？我听父亲提到过你。”
你轻轻点头，努力斟酌着自己的语气：“我是你的姐姐。”
“我没有任何姐姐。”他语气严酷得仿佛可以从里面淬炼出冰。
“达米安！”
迪克再次有些焦灼地阻止达米安继续，他跨过门框，让几乎半个身体保护性地挡在了你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从平日里随和而乐观的长兄形象回到了那副严厉的家长姿态。
你心里却在不妙地思考：哎呀，糟糕。他好像真的拿的是“重生之我是家族正统继承人，拳打窝囊哥哥脚踢寄生虫姐姐，等我一满十八岁就把这些渣滓通通赶出家门”剧本。
你轻轻地把餐盘放在靠近门口的小桌上，安静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阿尔弗雷德说你拒绝食用任何东西。”
“我没有拒绝任何东西。”他森冷的绿眸和你对视，“我只是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父亲。”
迪克捂住脑袋，喃喃着叹息，又来了。
如果可以放着不管就好了。你偶尔也会这样想，其实只要等到布鲁斯回来就好了。最近你们的生活混乱得就像一团毛线，家庭事务，韦恩企业，正义联盟，天外威胁，纽约，拉斯维加斯...各种繁忙的事务绞成一团，这个小男孩出现在了所有人都最头痛的时候。
但是他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很多人，卡珊德拉，史蒂芬妮，许多、许多的人都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眼神。寒冷如冰，带着刺痛。有时候，你也会怀疑，你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其他人的吗？
你轻轻地点头，颔首表示理解：“布鲁斯说你想为最强、最好的罗宾。”
他绿色的瞳眸极其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与你无关。”
迪克困惑地歪头，用征求性的眼神看着你，做着口型：真的吗？
你故作冷淡地看着餐盘：“事实上，我认为你和最强最好的罗宾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因为他刚刚毫无顾忌的食用了我制作的剧毒料理，而他现在依然站在这里，保有余力，甚至可以抵挡你的攻击。”
迪克忍住强烈的吐槽冲动，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的在大脑里构思语句，配合你。
“是的，我们家里有这个传统。”他循循善诱，“这碗汤里加入罗斯玛丽从南非部落带来的剧毒，而我喝下小半碗，依然屹立不倒，如果你要证明你比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那么你需要...”
达米安露出一点了然的情绪，双手在胸口交叉，作出防御性的姿态。他嗤笑：“毒？我从两岁开始，每顿饭都会混入剧毒了。我不认为你们的神奇小毒药可以给我带来任何伤害。”
他依然保持警惕，未进食的胃部带来的些许饥饿感不适地挤压他的神经，他退后一步，看着那碗散发着热气的汤。
“我接受挑战。”
他是这样说的。
阿尔弗雷德已经配合地离开，留下了你们三人，气氛尴尬地站在一起。
你和迪克努力地压制上翘的嘴角，看着这个男孩小口小口地开始吞食奶油蘑菇汤。他的表情严肃且认真，仿佛已经全然相信了这是一场试炼。
你小声地补充：“法棍也要吃，里面加了催化剂，可以加强毒效。”
他发出一点轻蔑的哼声，毫不犹豫地开始食用法棍。
奶油蘑菇汤的味道在他口中化开，非常陌生。每一种食物，每一份香料，在触及到他味蕾的时候就像一本书、毫无保留地被分析。蘑菇清甜而带着微微的脆嫩的口感，白胡椒微妙地刺激着味蕾。温热的汤汁，绵密香甜的口味，一切都显得软弱，一切都和母亲的教育理念背道而驰。
达米安罕见地恍惚了一下。
过了许久，毒液的刺痛感还没有遍布在舌尖，喉咙也没有任何灼烧的错觉。他困惑并且冷酷地将锐利的视线投射到周围的两人身上。
你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无色无味的，这可是最高级的毒，马上它们就会腐蚀你的胃，掏空你全部的器官！”
迪克也疯狂点头，好像担心下一秒你就会因为被识破谎言而被捅个对穿。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有些见底的瓷碗，浓稠的汤汁只剩下少许，几片蘑菇残留在底部。那软弱的味道仿佛在残留在舌尖。
他不应该吃下这碗食物的。
他不应该在心底悄悄评价它为“美味”。
你微笑着看着因为思考而表情凝滞的男孩的面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如母亲般慈祥，你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达米安。”
迪克·格雷森，经过一天努力的工作的疲劳的大脑，一瞬间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你是不是害羞——”
迪克·格雷森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尖叫，他那引以为傲的反射神经迅速催动他动手。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在两把武士刀隔着门板捅向罗斯玛丽之前，已经重重地扣上了门。千钧一发，那两把武士刀已经笔直地透过房门，朝着她刚刚站立的位置而去。
而他的妹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困惑表情，微微避开刀尖，重新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些。
她真的没有理解到状况，迪克想。
而罗斯玛丽的嘴依旧张合，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母性和责任感，坚持不懈地对着门板之后的达米安说话。
“没关系的，达米安，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擅长交流。你只是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想法。”
“太害羞了也没有关系，我们会变得更好的。这里的每个人都精通从中世纪到近现代的特殊密码排列组合，你想说什么，但是羞于启齿，没有关系！我可以敲击摩斯电码交流。如果你不想让他们听到的话——”
他有那么短暂地一瞬间，由衷地希望妹妹是个哑巴。
“——我们可以创造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密码！”
两把武士刀击穿了门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刺入了阁楼的吊灯。水晶吊灯瞬间四分五裂，残余在吊顶上的只有一个完美的横截面。迪克努力的抵住门板，防止达米安破门而出。而他那幼稚的童音在门板后不断地重复着极其血腥的内容，类似“我要挖开你的头盖骨”、“我要切断你的气管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站在门口，听着达米安愤怒至极的恐吓，你困惑地歪头看着迪克，迪克也困惑地歪头看着你。
“他为什么要那么害羞？”
迪克轻声吞咽口水，小声地吸气：“你真的不知道达米安为什么要生气吗？”
“...他生气了？”
你诧异地瞪大眼睛。
迪克沉重的心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他伸出一只手，用慈爱，关怀智力缺陷儿童一样的力度，轻柔地抚摸你的头顶。
“没事的。”他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你这样也很好，真的。”
“？”
你刚想多问几句，迄今为止，你确信你的每句发言都携带了你的长姐风范，充满了关怀和亲切。你实在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达米安如此应激。
但你们的目光很快被楼梯口转角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达米安在你们交谈的时候，已经翻越了重重障碍，徒手从楼外攀爬进来。他那锐利的绿色瞳眸此刻散发着刺骨寒意，身躯微微弓起，像即将发起攻击，捕食的豹猫。就连额角也爆起了青筋。他几乎是在暴怒。
达米安在咆哮。
但是你听不到。
你只能听到迪克用一种关怀的语气，小声地劝说着：“跑吧，罗斯玛丽。”
“啊？”
他又小声地重复了一次，像是叹息：“跑吧，罗斯玛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