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望与关亦雪两个人修一个漏雨的房子自然是不难的。

    但神医的小徒弟会让她们帮忙挑拣草药,那药如同拇指盖那么大,量还多,一挑起来,一下午便过去了。

    青阳不放心,再次寻过来时,许知望正在下边帮忙扶梯子,递东西,而关亦雪在上边缝缝补补。

    这几日她们一直在山洞那边住着,眼看带的食物便要没了,而许知望和关亦雪两人都没有什么消息。

    许知望左右看了看,见神医不在,才让青阳上前来。

    “你们先回去吧,神医答应帮忙配药,作为报酬,我们帮她补屋顶。”许知望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

    青阳欲言,还未说出口,便听见神医的小徒弟在唤她们俩。

    许知望招了招手:“你们先回去。”

    不容青阳拒绝,关亦雪也从梯子上下来了。

    两人拖着疲惫的双腿朝叫唤声那走去。

    青阳不放心,带着一部分人留在了南山山脚下的小村庄里。

    山里的时间流速似乎都变慢了,每次做着重复的工作,许知望和关亦雪逐渐麻木。

    最初她们看到神医,总是兴高采烈的围在她身边,问她对这病症研究得怎么样,是否有解决办法,神医来来回回总是用那几句话敷衍她们。

    后来她们见到神医,也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目送神医离开。

    夜里,两人躺在同一张简陋的席子上,微微偏头便能看见满天的星星,她们睡的屋子便是她们修补的那一间。

    “还好不下雨,不然咱俩只能睡水里了。”关亦雪庆幸道。

    许知望附和着点了点头,心中算着已经过了多少时日,贺应祈和许听川她们是否还好。

    许是应了关亦雪的话,当天夜里便下起了雨。

    两人被淋了一身,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滴答滴答滴水的漏洞。

    “没修的漏水就算了,修好的也漏算什么回事呢?”关亦雪手指着漏雨的破洞,语气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我想回家了,许知望。”她已经在这山上待烦了。、

    许知望也想回家。

    神医似乎故意绊着她们,只要她们稍微一动工,定会有别的活招呼她们,她们拒绝不得。

    许知望带着歉意拍了拍关亦雪的肩膀:“回去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补偿与你。”

    这雨下得大,关亦雪也睡不着了,她心中已经开始想要许知望补偿她什么好了。

    无聊的夜晚只能靠想象来度过。

    天刚刚变成一点藕色,雨也停了,万里无云,许知望和关亦雪做贼一般起身准备补好那屋顶。

    两人手脚麻利,加上先前无数次的经验,在小徒弟叫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完成了。

    小徒弟叉着腰看着屋顶上的两人,笑道:“这牢固吗?别被风一吹又坏了。”

    “准牢固的,”许知望说道,“神医那进展如何了。”

    “就等你们呢。”她在前边带路。

    许知望与关亦雪跟在后边,很快就见到了神医。

    神医面前摊放着的便是许知望写满了症状的纸张。

    神医悠然的喝着茶,抬眼看到许知望,露出的眉头轻轻挑动了一下。

    她将纸张轻轻推了推,说道:“在这症状下方,不过老身也没亲眼见过,不知道是否有效。”

    许知望拱手道谢。

    她与关亦雪修整一番便打算回南郑了。

    还没等几人出发,青阳便急匆匆的跑过来。

    许知望见到她还有些意外。

    青阳的眼神中都透露着着急,没有多余的寒暄,出口便直道:“小姐,不好了。”

    神医好奇的看着她。

    青阳缓了一口气,说道:“南郑出现多人长时间咳嗽,严重者与你所梦到的一样。”

    她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将南山这平静的水面炸出一片片水花。

    许知望与关亦雪当即带着神医给的药方下山,中途遇到了同样下山的神医,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靠的是走近路赶上了许知望一行人。

    许知望不知道为何这辈子疫病会提前,她行踪挂念着南郑那边的情况,不自觉的将马赶快了许多,将关亦雪等人落在了后边。

    青阳拼尽全力才又能与她齐平。

    “少君和听川怎么样?”许知望实在担忧。

    青阳脸色苍白,有些丧气:“听川娘子已咳嗽五日有余,期间还伴随着高烧,少君日夜照顾听川娘子,似乎也被感染了。”

    许知望的心沉了沉。

    事态紧急,几人所花的时间几乎被压到了最少,南郑的城门已经关闭。

    许知望回头看向青阳,青阳立马解释道:“同知怕有传染越来越严重,将城门关了减少百姓出入。”

    “做得好。”许知望夸道。

    城门之内打开,许知望一进城便闻到了那股腐烂的气味,青阳得到消息到她们一同赶回,已经过了几日,城中咳嗽低烧的人越来越多,严重者身体已经出现溃烂。

    大夫们带着面纱在大街小巷穿梭,许知望想先回一趟家,她担心贺应祈他们。

    青阳则带着神医给的药方去药方抓药。

    神医与小徒弟对视了一眼,两人看着城内萧条的景象,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不安。

    她提出要和青阳一同去抓药。

    许知望先行回家。

    许家的大门也是紧闭,开门的侍从见到许知望,激动得眼泪哗哗流。

    许知望没有闲心安抚她,她直奔自己的房间内去。

    才到门口,便见郝容蒙着面纱从屋内出来,他见到许知望也是吃惊。

    “少君呢?”许知望问道。

    “少君发了低烧,正在屋内休息。”郝容答道。

    许知望就要直接进去,却被郝容拦了下来,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纱布,许知望便明白了。

    她站在屋外,焦急得跺脚,等郝容将面纱送过来。

    一戴上,她也没有耐心再等郝容说些什么了,直接推门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点蜡烛,今日恰好是阴天,阴沉沉的,倒是适合休息。

    贺应祈单薄的身影被厚重的被子压着,他整个人看起来薄薄的一片,只有偶尔因为喉咙痒而咳嗽时产生一些起伏。

    许知望刚走上前,贺应祈仿佛感知到了,他睁开通红的眼睛,迷瞪瞪的望着许知望。

    许知望在床边坐下,他激动的往后缩了缩,带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许知望想为他顺顺气,他将许知望的手拍开了,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别靠太近,担心传染。”

    话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无奈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嘴角扯着笑,隔着面纱,许知望笑不出了,她甚至连装的力气都被剥夺了。

    如果她在看到贺应祈之前,无论别人说他现在如何,她都抱着侥幸,也许只是普通风寒呢,以往他也有过不少次生病啊;但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睛,她没有办法接着欺骗自己了,上辈子这些症状她都亲历了一遍,甚至到最后的死亡。

    她想去抱抱他,就像去抱抱上辈子那个孤独失去许知望。

    贺应祈是觉不容许她再靠近一步的。

    “府里有不少人都感染了,你在这不安全。”贺应祈一句话里得咳个两三回。

    许知望的理智拉住了她,她不能一起倒下。

    这辈子不会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了,神医还活着,而且她提前准备好了药方。

    “你们很快就能好的,相信我。”她说。

    贺应祈点了点头,他相信,但不赌,他依旧将许知望往外推。

    听川的哭声传入房内,许知望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应当是不舒服,你去看看她,但是不能抱她。”许听川的状况甚至比贺应祈还要严重些。

    许知望起身去了。

    奶爹带了面纱,正抱着许听川安抚。

    孩子一难受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挣扎着,却没有什么力道。

    奶爹心疼的眼泪直打转。

    “阿母。”她哭着叫道。

    许知望想摸摸她,被奶爹拒绝了。

    “我现在不抱她,晚点我也是要去看看其他病人的。”许知望说。

    奶爹这才妥协。

    许知望抚摸着许听川的背,在她咳嗽时给她顺了顺气,待人不哭了才离开。

    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空了下来,人人畏惧。

    她在城内最大的药铺找到了神医与青阳。

    神医神色严肃的望着窗外,大伙都沉默着。

    青阳将许知望来了,主动上前向她说明了情况。

    “神医的药方中有一位药,这里的药方仅有两份……”她们在为药材担忧。

    “且病人喝完药之后暂时没有明显好转。”青阳说。

    喝了那药的病人是自愿的,她的身体已经大面积腐烂,早晚都会死,不如搏一搏。

    神医为几位病人把脉后便一声不吭的站在窗边出神。

    她是救命稻草,没有人赶去打扰她。

    “是哪位药?”许知望问道。

    “限本草。”青阳说,“翻遍整个南郑怕都找不出几两。”

    空气骤然凝固起来,众人的脸色比外边的天空更沉重。

    “总能找到方法,”关亦雪拍了拍许知望的肩,“天无绝人之路嘛。”

    神医在药房喝几位病人配合研究药方。

    许知望与关亦雪等人则尽己所能,为没有生计来源或是重病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们在每条巷口派发粥食,至少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

    贺应祈已经彻底不让她进房间了,每日只能隔着门窗与对方对话。

    许听川似乎也明白自己不能缠着阿母了,每日许知望回去,她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远远的看着她,许知望往前走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

    “和你阿爹一个样。”许知望气笑了。

    来来回回忙活了好几日,神医那边终于传出了消息。

    试药的病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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