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阳,县衙。

    高楼城墙密不透风,庄严肃穆的红门外驻足两女一男三条人。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将将泛着一点鱼肚白,然而与之隔空对望的,还有那轮高挂西空的圆玉盘。

    门口早早的便有人守候迎接,陈龙借着忽明忽灭的烛火瞧见为首的女子并未佩戴珠光宝钗,仅仅将发丝拢起,一条垂髻安静地跟在肩后。

    守门人眼力非凡,一眼便瞧出这女子是之前那哭得肝肠寸断的泪美人儿。

    他立马打开大门,恭敬地将三人请入门内。木门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呀惨叫,就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叫人浑身鸡皮疙瘩四起。

    “本县衙已收到花、陆二位御史的赴任文书,天黑蒙眼,各位小心脚下。”

    “当日长乐桥上的行凶者关押在何处?”花晚秋环视一番四周,用眼神表示疑问。

    “花御史请随我来。”陈龙终于得空松下手中紧握的刀。

    放眼望去院内空旷一片,只有些许潦草的盆景植被覆盖,除此之外堪称荒凉。

    陆易因步距稍大而紧跟其后,身后的花晚秋注意到一旁慕容婉的瑟缩,贴心嘱咐道:

    “慕容姑娘,你行至我前面,我在后面护着你,以免你担惊受怕。”

    “好……”慕容婉惶恐地点点头,随后又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周遭,问道,“花姐姐你不怕吗?”

    她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柔声道:“放心吧,我不怕。”

    然而下一瞬花晚秋便忽觉身后传来些许动静,阵阵徐风打在她的脸上,叫人清醒了几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定睛一瞧,这才发觉原是风打在门口的鼓皮上,发出些许微弱的鼓鸣。

    那嘶哑而沉闷的鼓响,犹如一个开口却发不了声的哑人说出来的咿咿呀呀。

    “花御史,看什么呢?”

    前面的陆易停下步伐,好奇地冲她视线所指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

    一声呼唤将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她缓缓回过神,接着大步向前去,“许是我的错觉罢。”

    行至公堂门口处,偶然撞见一身着制服的官差,其油光满面堪比脸上摸抹了猪油,嘴角还残留着一粒葱末。

    腰銙有气无力地搭在那犹如八月怀胎的肚皮上,衬得他更如怀了猪崽的老母猪。

    “王总捕,这位是新上任的花御史。”只见陈龙略显惶恐道。

    花晚秋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下一瞬便被灿烂所替代,

    “小的有失远迎,不知花御史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本官前些日子于长乐桥上被人突袭行刺,如今听闻那贼人已被捉拿归案,特此来瞧瞧罢了。”

    “花御史可还安然无恙?”王总捕闻言连忙送上嘘寒问暖,紧接着圆滑地主动担责,“花御史在小人所管辖的地带行刺,实属小的过错,还请花御史责罚。”

    随后便是一脸苦大仇深的同仇敌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竟在圣上脚下行刺朝廷命官,我定会好好盘问这小厮。”

    花晚秋目睹他的谄媚,恍若生吃两块猪板油一般难以下咽到恶心,说是盘问,实则背地里滥用私刑屈打成招也说不定。

    “不必了,”她长叹一口气,“本官亲自审问便是。”

    他一脸试探,“可否要叫上县太爷?”

    “花御史乃圣上亲封的七品侍御史,”陆易冷哼一声,“论品阶可还轮不到县太爷教她做事。”

    随后又是双臂抱胸,颇为傲娇臭屁道:“更何况此处还有本御史在,花御史不行,难道我也不行吗?”

    花晚秋看智障一般瞧了他一眼,苹果肌也膨胀得将眼顶成一条缝,堪比表情管理负分,无语都写在了脸上。

    打都打不过我,估计也行不到哪儿去。

    她暗自悱恻,忽地漏出一抹狡黠的笑。

    不过行不行,得验货了才知道。

    一身常服在身虽然不比官服好看,但是劲装倒也更显他的宽肩窄腰。

    在他身上扫描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那双红润的唇,看起来气色倒是挺足的,不像体虚的模样。

    “是是是,小的遵命,小的这就去传唤嫌疑犯上堂。”王总捕连连弓腰,转身前仍然嘱咐道,“陈捕快你也随我去传唤犯人。”

    两人刚一前一后迈出房门,王总捕于走廊转角处突然止步。

    “陈捕快将来莫怪我不曾提醒你,人在官场可谓如履薄冰,莫要得罪了人自己都不曾知晓。”

    陈龙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连连点头哈腰地道歉,

    “总捕您说的是,小人知错。

    花御史此次来得匆忙,小的来不及向您禀报,下次定会提前做好准备。”

    他巴掌凝固在空中,咬牙切齿道:

    “你还敢有下次?若有下次你便提着自己的项上人头去向县老爷请罪吧。”

    陈龙的腰快要低到尘土里,“总捕教训的是。”

    恰巧有两只乌鸦盘旋在天空,随后落在屋檐上,那双乌黑的眸子也聚焦在窃窃私语的两人。

    它也嗫嚅着喙齿,仿佛想要参与进两人的对话中与其同流合污一般。

    陆易也被那两声鸦叫吸引,随之看向门外,敏锐地从中分辨出不同于鸦语的嘶叫。

    “看什么呢?”花晚秋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去。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颌示意那两只乌鸦,

    “没什么,就是那屋檐上的乌鸦叫得真是渗人,恍若从那屋檐下瞧到了一只鬼似的。”

    “什么鬼?”

    陆易双手背到身后,四处踱步,良久才小声道,

    “跟你一样的小气鬼。”

    花晚秋闻言立马提高了音量,“别以为我没听到!”

    瓦片上驻足的乌鸦被她吓到,宛若惊弓之鸟一般立马离开了这不祥之地。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那立于屋檐之下的伥鬼。

    四周又静了下来,陆易的耳畔只传来她气呼呼的声音,

    “开个玩笑嘛。怎么还真个小气鬼似的,开不起玩笑。”

    “哼,”她冷哼一声,不再同其计较,只是宛若职业病犯了一般指正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一句俗语,乌鸦可是五彩斑斓的黑,乃是象征着喜兆的祥瑞,大喜!”

    “花御史所言极是,”陆易风趣地调侃道,“能在这大喜之日同花御史共公,实乃下官的荣幸。”

    “你倒是跟只开屏的孔雀一般花言巧语。”

    “何人于公堂之上吵闹?”门外传来一声惊喝。

    来人头戴官帽,身着浅绿色官袍,上锈飞禽,银銙垂在鼓起的肚皮上,颇像一只圆鼓鼓的氢气球。

    “原是陆御史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神都县衙王县令见着陆易便谄媚地献殷勤。

    他笑起来时脸上纵横的沟壑倒是同王总捕如出一辙,连同身材也是大同小异,不知道的以为他与王总捕乃是一母同胞呢。

    不过身居县令之位的他想必是不曾少收贿赂,才得长成这般肥头肥脑的模样。

    “犯人到!”一声高喝,王总捕押着一面容清秀的书生赴往公堂。

    “跪下!”他用刀柄敲打着那人的脊梁骨。

    然而那人似乎是心有不甘,始终挺直着脊背,不为强权所服。

    见其如此,王总捕又是挥舞一下刀鞘,鞘壳打在那人的膝盖骨上,骨头再硬也叫他不由得们哼一声。

    “不跪!”他咬着牙反抗道,“要斩便斩,我烂命一条任你们拿去便是!”

    “嘿,公堂之上,岂有你放言狡辩之理!”王县令气急败坏地飞身上前,许是身体太过沉重导致步伐分外不稳,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他一脚踢在那人另一只膝盖上,“无耻刁民,当真是放肆!”

    “王县令万万不可滥用私刑!”眼看他欲要挥加拳头,花晚秋连忙出声阻止。

    王县令从内兜里掏出手帕,拭了拭并无脏污的手后拱手回复道:

    “区区小事便不牢花御史烦心了,这小厮当街行刺实属罪大至极,下官定为花御史了却了这桩烦心事,以免夜长梦多。”

    那书生鼻青脸肿,想来为衣衫所蔽的躯体也是遍体鳞伤。

    陆易也看不下去,出声喝止:“俊臣之辈前车之鉴在先,王县令是想赴了他的前尘吗?”

    “酷吏之政早已结束,王县令可莫再滥用私刑,以免落了口舌。”花晚秋好话说在前面,先软后硬道,

    “更何况本官在此,本官的事自会料理清楚,还用不到王县令来插手。”

    “是。”他大惊失色,渐渐觉察到眼前这女子不一般,“下官知错。”

    花晚秋向那书生投去眼神,“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那书生恍若不曾听到一般,丝毫不为所动,只当哑口无言。

    “本官乃新任御史,想来你一书生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拿起屠刀,”她循序渐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快把前因后果速速报上来,若有冤情,本官定当为你做主。”

    那人似乎颇为所动,“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花晚秋点点头,“何况此处不止你我二人,其他人等皆可为你作证。”

    他恍若感动至极,红了眼尾,吸了吸鼻尖后将这起因经过缓缓道来:

    “草民沈义文,家住洛州修武县,当日贸然行刺御史实乃情非得已,只因……”

    “花御史万万不可!”不等沈义文说完,王县令便开口阻挠,

    “这读书人向来花言巧语,莫要为其所骗。”

    “王县令,你万般阻挠,可是知晓些许内情?”

    为了不让她加深对自己的怀疑,他只得摇头否认:

    “下官……下官不知。”

    “那便随我听这书生细细道来。”

    见有人撑腰,沈义文也是恶狠狠地看向王县令,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真相:

    “草民要报官!神都县令王敬收受贿赂,同杀人凶手勾结,徇私枉法。”

    花晚秋恍若意料之中一般看向王敬,只见他浑身战栗地跪下,哭喊道:

    “下官冤枉啊!花御史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她望向沈义文,“办案向来是遵循疑罪从无,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

    “你指认朝廷命官,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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