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唐棠同样难以理解。

    “你这是偏见,不是所有人做所有事都有所图,退一万步讲,他能图你什么,除了你自己,你有的东西,他有什么得不到。”

    然而,羽澜什么都愿意拿出去交换,除了感情。

    当初拒绝林远致求婚,就是因为对方的感情她要不起,对方想要的回应她也给不了。

    父母失败的婚姻经历,让她惧于在感情里束住手脚。如果可以,她只想把一生奉献给事业。

    抛开这些,尚奕辰能利用沈时意逼她答应,她怎么敢动心。

    会馆三楼的经过,她不想说出来惹唐棠担心,随口用尚奕辰的话敷衍,“70%的利润很高。”

    唐棠:“他看上去像缺70%利润的人吗。”

    三环在市区边上,一路往南走,高楼大厦渐渐淡出视线,昏黑天色下,遥远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我到了,不聊了。”

    她撩起裙角下车,浅色荷叶边长裙被风轻轻掠起。

    园区门口一个中年男人小跑出来,憨厚的脸上满是热情,“您好。”

    “您好,我想看下转租的那栋办公楼。”平静的嗓音,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标准微笑。

    礼貌疏冷。

    孙栋做了一辈子工人,一个清冷仙子似打扮的女人安安静静站在他面前,轻声询问,一时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孙栋卡壳。

    支支吾吾的说:“好好好,里面请,里面请。”他双手不自然的扣着裤缝,敦朴爬满脸颊,“您这么晚过来,我这也没准备。”

    羽澜侧目打量他,浅声:“没事,我就看一下场地,方便吗?”

    她无意给别人惹麻烦,只淡淡询问,看中年男人脸色似有细密汗珠,便说:“不方便我明天过来。”

    傍晚北风渐渐紧凑,一阵接着一阵,门口路灯时间到了,骤然亮起,羽澜站在灯下,风吹裙边翩翩,半卷长发几次掠过面颊,她拂了几次,索性从包里翻了发圈出来,在发尾处随意绑了个结,漂亮的肩颈线在光线不明朗的路灯下异常柔和。

    “方便方便。”孙栋频频点头,不好意思直视羽澜,“在最北边,后面附带四间库房。”

    羽澜点头:“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转转就好。”

    既然要脱手了,想来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这会天黑下来,正是晚饭时间,不便多扰别人,羽澜提议。

    “我没事,没事。”孙栋扶着大门,请羽澜进,“陪您四处看看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看起来对这处了解的并不多,除了能说清自己叫孙栋外,其他问话含糊不清。

    羽澜目视几间紧闭的库房,问:“这几间里面是有机器吗?能和前面办公楼一块出租吗?”

    孙栋吞吞吐吐的哈腰,“可以租,可以租。”

    羽澜又问:“里面是用着?最快什么时候能腾空?”

    “今晚就行。”注意到羽澜越来越怪异的脸,孙栋闪烁其词,“不是,不是,那个我们很快。对,您要着急用的话,我们马上就搬走东西。”

    天色越发暗,孙栋小跑过去墙角,摸索好一阵,灯亮了。

    瞳孔没办法骤然接受光,羽澜抬手挡了一下,待眼睛适应光线后,她看向门前,门上虚虚挂着的锁头,是开着的。

    她问:“方便看一下吗?”

    “方便方便。”孙栋抹了把额上津津汗液,三步并两步跑着开门。

    空的。

    “呵呵呵,”孙栋尴尬笑笑:“那个,忘记了,已经搬走了,您随时都能用。”

    几间房间不大,但装潢不错,看起来并不显旧,整体布局比较符合羽澜的心里预期,两人又一同去园区楼上。

    孙栋更加露怯。

    既说不清隔音如何,又讲不明白哪间采光好。

    解释还算合理:“我常年在外面,使用感怎么样还真没法跟您具体说清楚。不然您明天再过来看看?”

    羽澜四下打量,采光和隔音大不了到时候再精装修一下,不是大问题。

    “我租下后,能略微改动吗?”

    “可以可以。”孙栋小鸡啄米般点头。

    临出门,问了价格:“租金?”

    “就...就...差不多就行。”

    羽澜:?

    “着急用钱,”孙栋挠挠后脑勺,似是终于找到个合理借口,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不太离谱,我这都租。这几天忙的头晕,您是来的巧,再晚一会大概得让您白跑一趟了。您要是能定,我再给您便宜一个月租金。”

    即便心有怀疑,羽澜也顾不上许多。

    早一些经营,早一些盈利,她就能早一些从尚奕辰身边脱身,这个厂子各方面还算满意。

    两人约好明天见面再看下采光,如果都没问题,就直接签合同。

    告别孙栋,她打开手机,指尖虚点在那串号码上,犹豫半晌,没能按下去,正要招呼出租车,一辆白色普拉多转过车身,停在她身前。

    “羽小姐,尚总吩咐接您回去。”

    羽澜嘴角动了动,垂下眼睫,默默上车。

    一小时车程,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显得时光飞逝,思绪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君庭别墅门前小花园已近在眼前。

    司机去停车,她站在原地仰头注视这栋别墅区,又低头打量自己,苦笑一声,推门进去。

    入目,尚奕辰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刊。

    听见开门声时,远远望过来,两人目光于半空中交汇,羽澜抿下嘴唇,错开目光,“尚总。”

    “吃饭了吗?”

    她摇摇头。

    杨妈从厨房出来,笑道:“正好,先生一直在等您。”

    羽澜平移过视线,尚奕辰没有反驳,直直看过来的眸光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很享受她的任何反应。

    忽而想到孙栋的种种反应,按下去的心思又萌生试探,她不动声色跟在尚奕辰身后去洗手。

    洗手池旁,两人并肩而立,尚奕辰也像故意等她似得,步伐缓慢不说,连洗手的动作都过于漫不经心。

    羽澜目的不在洗手,打开水龙头,把水流拧到最小,十指纤细漫在水流下方,故意说:“位置不错,房东有些奇怪。”

    “哦?”尚奕辰偏头看她一眼,似是想到什么,他收回目光,低头精细洗指缝,嘴角弯出弧度,“怎么奇怪?”

    “房东对自己厂子不熟,算吗?”

    尚奕辰颔首。

    “额...价格也说不上来,只说让我别太低。”羽澜在心里打了遍腹稿,忽而侧头望向尚奕辰,“市场价我不太清楚,尚总了解这些吗?”

    尚奕辰关了水龙头,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纸巾,微碰了碰手上水珠,略带戏谑地回望过去,“羽小姐怀疑什么?”

    只一眼,羽澜耳根泛红。

    她再度心内咀嚼才出口的几句话,自认没说出难为情。

    “没有怀疑,就问问,尚总不清楚就算了。”

    拧了水龙头,转身要走。

    尚奕辰长腿迈了一步,挡在门前,羽澜步伐收的不及时,险些撞上,她后退半步,拢了拢头发,目光询问。

    尚奕辰凝她一会,“据我所知,羽小姐之前就打算自己做了。”

    羽澜点头,早就知道的事,不明白他这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市内不合适,郊区不便利,我很好奇,想问一问羽小姐,认识我之前,你打算在哪找位置?”

    !

    显然不相信羽澜口中的不知道市场价。

    羽澜也后知后觉,自己找的借口有多烂。

    她脸上霎时涨红,手不自觉的拢在耳后。

    “咳咳,”头垂的更低了,只能硬解释几句,“我了解的不多,怕租金付多了,到时达不到尚总想要的利润。”

    “嗯。”尚奕辰侧身让路。

    羽澜挤了出来,脚步飞快,尚奕辰的声音远远落在身后,“不是我。”

    羽澜扶额,心下暗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都怪唐棠,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杨妈笑意盈盈把鱼汤端在羽澜面前,“先生说您口味清淡,我特意做了奶香鲫鱼汤,不腻的,您尝尝。”

    羽澜眨了眨眼睛,她不记得自己跟尚奕辰说过口味,抬眼对视,尚奕辰眸光里是只有两人能读懂的似笑非笑。

    慌乱低头,就着杨妈盛过来的白瓷汤碗抿了一口,鱼香浓郁,奶味稀疏,吃不出其他杂味,口味刚好。

    “怎么样?”

    “很好。”

    其后的一顿饭,羽澜基本就没从白瓷汤碗里抬起过头,直到吃饱,也没看全这顿饭一共有几道菜,都分别是什么?

    她饭量小是一回事,面前坐着的尚奕辰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见时间一点点溜走,角落落地钟叮当当响了9下,尚奕辰翻看时刊,没有要走的意思。

    羽澜没立场让人家离开,陪着坐又觉尴尬。

    坐立不安等了十分钟,尚奕辰撩起眼皮看她,“羽小姐不舒服?”

    “没有。”

    尚奕辰点头,把那份报刊翻到最后一页,合上放在一摞杂志的最上方,羽澜一口气没松完,又见他随手挑过一张杂志翻开来看。

    ?

    看起来多少有些像故意?

    羽澜敛目,灌了自己三杯茶。

    尚奕辰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晚上三杯浓茶,羽小姐不怕睡不好吗?”

    ......

    还能数清她是喝了三杯,羽澜确信这人就是故意的。

    端起第四杯茶,碰在唇边,不着痕迹瞪了他一眼。

    尚奕辰笑出声,起身随意理了理衬衫上的褶皱,“早点休息,明天领证。”

    “嘭。”一时没拿稳,羽澜手上的茶杯摔在大理石桌面上,指尖带着略微轻颤。

    “欸,我来,您别动。”

    茶水都落在桌上,只有溅起来的几滴扫到羽澜衣服上,杨妈把茶杯扶正,擦了擦桌边地面,确保羽澜碰不到水渍后,起身说:“先生交代置办的衣服都放在主卧了,我带您过去。”

    羽澜看向尚奕辰,目光诧异。

    尚奕辰:“接下来一周我不在国内,如果觉得时间不合适,可以再等等。”

    “就明天吧。”说完,便跟着保姆去了楼上,熟悉的落地窗,熟悉的摆设。

    羽澜抿下嘴唇,后知后觉:“这是主卧?”

    杨妈纳闷点头,奇怪羽澜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是。”

    羽澜不说话了。

    那岂不是,那天……

    “我住客卧就行。”

    “啊。”杨妈了然,笑着说:“羽小姐放心,知道您有洁癖,床单被褥都是新换过的。”

    羽澜:“我有洁癖?”

    清冷的面庞上满是茫然,杨妈曲解她的意思,“先生交代过。”

    “噔噔噔。”

    下楼。

    尚奕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客厅静悄悄的,五彩水晶灯孜孜不倦散发着光芒,窗外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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