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澜一时卡壳,面无表情看向保姆,保姆小幅度抬了下手里的酒,说:“先生吩咐我去酒窖取酒。”

    趁她解释的时间,羽澜想好借口,淡声问:“我记得我把两本有关刺绣的书放在盒子里,怎么没有了?”

    保姆连连点头:“先生等着拿酒,您稍等,我马上回来再找。”

    羽澜颔首:“嗯,不急。”

    说完转身要离开,思思松开保姆的手,蹦跳着拽住她的胳膊,扬声:“姐姐,我给你找,是什么样子的。”

    拗不过思思,折回地下室,她装模作样翻了几处,“可能不在这,走吧。”

    “我看到了,在最下面。”思思小手扶在架子上,不顾灰尘单膝跪地,半俯身子抬头看过来,“姐姐,在好里面,我够不到。”

    费一番功夫,终于拿到盒子。

    盒子比她先前找到的那个要小些,通体梨木雕花,用卷云纹铜锁锁着,精致好看。

    思思爱抚地吹掉上面落灰,心疼道:“很好看,怎么放在地上吃灰。”她低头四下寻找,自言自语:“钥匙呢?”

    眼见她又要趴在地上,羽澜从她手里接过梨木盒,顺手将人带起来,“好了,该回去吃饭了。”

    “不想吃。”思思拉着她的手撒娇:“好不容易爸妈都不在家,你不要和他们一样。”

    “他们没在?”

    “妈咪去给不认识的阿姨过生日,爸爸回来拿酒又走了......我好像又看到一个盒子。”思思垫脚往后靠,示意她拿开架子上的塑料箱。

    许思羽捧着盒子,嘟嘴泄气:“还是没钥匙。”

    “不找了,走吧。”

    “欸,”许思羽起身拉住她,圆滚滚的眼睛亮亮的,“对了,我在储藏室看到过一串钥匙,说不定是,我们去拿。”

    羽澜拦住她,好说歹说,总算让思思放弃。

    入夜,她哄思思睡下,避开保姆,偷偷去储藏室找到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黑盒子。

    盒子里资料很多,除了几份报表外,还有十几份合同,金额大小不一,她顾不上细看,挨个拍照,趁无人发现,将钥匙放回原位。

    做完所有,已至深夜,门前爬山虎将半面墙染为翠绿,深夜的风带着花草芬香。

    她将所有图片压缩发给尚奕辰,反扣住手机,手撑下巴瞭望夜色,默默祈愿,希望可以帮到他。

    【什么时候回来?】

    【有用吗?】

    【我不想要这些。】

    看着消息,羽澜唇角的弧度慢慢平复,仰头注视月色皎皎,暗想,许清为人谨慎,如果确实有另一套账本,她应当会放在身边,距离比赛还有大半个月,再找找。

    【需要什么。】

    对方秒回。

    【你。】

    【临江只有我一个人,明天回来吧。】

    羽澜抿着笑意打字。

    【尚总怕黑?】

    窗帘被拉上,夜灯散发暖黄色光芒,让卧室看起来幽静柔和。

    【怕。】

    找到东西,本想第二天回临江,又被思思吵着多住了三天。

    耐不住心里藏了人,思思再次开口时,她坚定立场,说什么都不肯再住,思思眼中亮色消沉下去,满脸写着不开心,“好吧。”

    很快又兴冲冲道:“我们研学的地方有千亩荷塘,等我过去拍照片给你看。”

    “好。”

    以为话题就此揭过,不想父亲接话:“没要紧事就再多住几天,我看刺绣比赛在下个月?比赛后说不定更忙,你下班回他那里,更没时间回家住了。”

    羽澜诧异抬头。

    羽江年笑笑,从保姆手里接过盛着杏仁豆腐的瓷碟递给她,“尝尝。”

    她垂眸看着碟中水润丝滑的甜点,鼻尖被清香杏仁环绕,装饰用的薄荷叶好像一下子把她带回童年时光。

    那时她还很小,不大能记事的年龄,体弱多病总惹母亲忧心,尤其每到换季,发烧咳嗽,几乎吃不下东西,母亲翻遍食谱,发现她不排斥这道杏仁豆腐,医生知道后建议可以适量多食用。

    但公司太忙,母亲抽不出时间经常为她做,从不进厨房的父亲便主动去学,哄着她吃一些,再多吃一些。

    “先生昨晚嘱咐我好几次别忘记泡杏仁,今早不许我插手,自己在厨房忙活一上午。”保姆笑眼盈盈。

    “爸。”

    “太久没做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细腻口感掀开尘封的记忆,她没有抬头,含混不清说:“好吃。”

    “看来我的手艺没落下,”羽江年移开视线,笑着叹息:“一辈子就会这一道,能吃就好。”

    羽澜握着瓷碟,不言。

    到底多住几天。

    临走前,父亲唤她去书房,桌上摆着雕花梨木盒,正是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个,铜锁已经被打开。

    羽江年没看她,低头细细摩挲木盒上的雕花,而后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不少绣线,还有绣到一半或者已经绣好的图样,紧贴盒壁内侧有几张只抽出部分经纬线,没有落针痕迹的绣布。

    这些东西都没能得到羽江年的视线,他径直拿出压在最下方的笔记本。

    羽澜接过,泛黄褪色的笔记本落下岁月痕迹,轻嗅有潮腐味道,本该粉碎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点点鲜活起来。

    “昨晚突然想起来,你母亲去世前,画了许多设计稿放在书房,我们后来不做这方面,就直接收起来了。”

    羽澜沉默地翻开扉页,一股书墨味扑面而来,深埋心底的记忆随之涌出。

    视线模糊,她看不清设计图的美丑,也判断不出时下人们会不会喜欢这样的设计,只知道,在那一瞬间,熟悉的笔迹触动心里绷紧的弦。

    “看看能不能用得上。”羽江年扯着嘴角笑了笑:“别怪我,我也想保全抽纱绣,实在能力有限,我做不出来。”

    “爸。”

    “你别怪我自私,抽纱绣太熬人,做得久了,不止眼睛容易出问题,肩颈、腰椎都容易损伤,你是我女儿,我不想眼睁睁看你走上这么一条路。也别怪我不考虑你的处境,沈时意为人虽然风流了些,但沈家不是小门小户,你嫁进去,只有享不完的富贵,我知道你因为这个气我,但这是爸能为你选出的最好的未来了。”

    羽江年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我一直拦着,不许你学习抽纱绣。唉,算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比赛加油。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你能不能用上,家里应该还有别的,回头我再整理给你。”

    羽澜低垂着头,紧咬下唇,听他说完,摁摁眼角,撇去眼尾湿润。

    “爸,能用上。”

    “能用上就好。”羽江年看着她,哑声:“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来,爸给你撑腰。”

    羽澜吸了吸鼻子,使劲点点头,模糊的视线越过父亲落在窗外,远处合欢簇簇绽放在枝头,扇形花瓣如同纤细羽毛随风飘扬。

    “他对你好吗?”

    看着父亲额角不明显的白发,她只顾点头:“他对我很好。”

    “我进漾萱官网看过,也翻了下面的评论留言,怎么感觉他没有上心。”

    “他没经手。”羽澜怕父亲担心自己,宽解:“刺绣大赛最初的想法是他姑姑提起来,他还介绍我认识楚教授,我的公司总不能事事麻烦他。”

    “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哪能说麻烦。”

    目光下移,和父亲视线相交。

    “你不会受委屈就好,有时间多回家住,思思想你。”

    他嘴角翕动,羽澜脑海自动将“思思”二字换成了“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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