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澜垂首看着绣架上堆在一起的棉纱,仿佛记忆出错,她亲手放在盒里的棉纱,分明清透白亮,怎么会是这些被墨汁污浊过的颜色。

    直到一根小指粗细的墨管滚到眼前,针眼细的洞口沾满浓稠。

    怔愣良久。

    耳边,针穿透布料的声音清晰刺耳,顺着薄薄的布料扎透跳动的心房。

    尖锐刺破韧性的薄膜,鲜红四溢。

    墨汁染脏掌心,她苦笑,无声质问:“为什么?”

    偌大场地,没人给她回答。

    盒子全部清空,她一早准备好的线和棉纱都在进门前给了父亲,是她亲手递过去,亲手断掉自己的后路。

    望着绣布上大片黑色,绝望自心底而来,即便她留有备用,绣布已经脏了,在脏透的布上,能绣出什么干净东西。

    她怎么可以相信,对她疾言厉色十几年的人,一朝温柔。

    抬眼,电子屏上放映着每一位参赛选手的绣布,有人已经绣完大半,有人在修正细节。

    协会为了宣传,电子屏内容实时转播,不只她抬眼可见,关注这场比赛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亲人朋友、敌对公司。

    久久恍惚,她忍下泪意,使劲握拳,借刺痛让自己清醒。

    这场比赛的举办,是姑姑送她的礼物,她不能弃赛。

    距离结束还有三个半小时,她抬手挪开脏掉的棉纱,一遍遍抚摸绣布。

    —

    场馆大门外,思思跟在羽江年身后,不乐意的嘟囔:“姐姐比赛没有结束,我们等她一起回家不好吗?”

    羽江年面无表情:“她不跟我们一起。”

    “才不是,姐姐答应我,每周都来看我的。”

    羽江年没接话,朝远处出租车招手,在出租车到达前,一辆埃尔法拦住父女两人去路。

    贴了防窥膜的侧向玻璃窗落下,驾驶位上的男人眼神不屑,上下打量他:“羽先生,尚总想和您聊聊,请。”

    “我不认识你。”说完,便要拉着思思迎后面出租车走去。

    驾驶座上的人说话不疾不徐:“羽先生,是尚总请您过去,还是回头您求着见他,您自己掂量。我好心提醒您,您求,尚总不一定有时间。”

    羽江年嗤了一声:“光天化日,他还想绑架我不成?”

    车上人冷笑:“羽先生不用生气,既然您不愿意,失陪,我去见...羽太太。”

    “嘭!”

    车门合上。

    -

    “比赛结束,请有序离场。”

    机械音在半空回荡。

    场馆人声鼎沸。

    “这个人好厉害。”

    “我后来也在看这个人,她绣的东西和稿纸上完全不一样,好强的记忆力。”

    “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她拿出来的棉纱好像被墨水弄脏了,棉纱又把绣布弄得脏兮兮的,我都以为她要提前走了,没想到竟然拿被墨水弄脏的线绣了一副山河图。”

    “很壮阔。”

    “是,原来抽纱加上垫绣能出来这种效果,隔着屏幕,她绣的山看起来特别立体。”

    “看着应该还用了戗针。”

    “年纪不大,会的多不说,竟然样样精通。”

    “就是可惜,她手一直在抖,不然绝对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第一。”

    ......

    羽澜起身,没精力听别人或欢呼雀跃、或懊恼难过,她站在原地,看尚奕辰穿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跑过来,站在她对面。

    她没动,抬头看着他,眼泪忽落下,在他面前摊开被墨弄脏的手,说:“好疼。”

    尚奕辰小心为她擦去泪珠,发觉一向习惯硬撑的人,此刻泪水像开了闸似得,擦不完,止不住,他满眼心疼,将人抱起,轻哄:“我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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