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色渐暗,初秋空气清寒,花园里寂静无声。

    徐羡仙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她没有刨根问底的情绪。宴会说不定已经开始,父母是否紧张自己?

    “几道哥哥,你知道七夕宴怎么走吗?”她问道,童声稚嫩。

    “嗯,”他沉吟片刻,“我带你去吧。”

    央淮倾料想这皇宫奇大,地形繁复难走,条条道道多如牛毛。就算自己告诉这个小女孩怎么走,她也不可能即使赶到,倒不如自己送佛送到西。

    上弦月已然升至中空,秋风沁凉,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在皇宫的石子路上。

    童花头的女孩总是不经意地往身前人背后靠,好似这样就可以汲取一些温暖,她也因此几次三番险些撞上他。

    男孩乌发如云,整整齐齐地束着,冠发的玉上嵌着一颗幽幽发着光的珠子。

    难道是夜明珠?徐羡仙曾经在小说话本里看到过,就是那种夜色降临后自身可以发光的珠子,传说中一颗夜明珠可以换一座小城呢。

    她不由得越发对央淮倾好奇起来。

    “几道哥哥,你今年多大啦?”

    “年过完十岁,生辰在正月。”

    “我今年七岁!”她急急说道。

    又陷入无声的场景,二人绕过嶙峋假山,残荷湖泊,亭台楼阁,穿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转眼已到七夕宴上,

    央淮倾拉过了一个候在一旁的太监。

    那太监正巧曾在服侍皇帝时见过太子,吓得连忙磕头,央淮倾正色后面对他指了指徐羡仙。

    “将徐相千金带到徐相身边。”看到太监点头领命后他转身就走,没走两步突然回头,见那太监还愣在那儿,蹙眉又道:“照顾好她,别让她再丢了……若她问起我是谁,你便说我是谢府公子。”

    那太监还未抬起头,央淮倾便拂袖离去,太监心里想也许太子不想暴露身份云云,然后连忙跑到徐羡仙身边,弯腰对她说:

    “相爷千金,刚才有位谢公子让我领您去找相爷,您这就跟小的来吧。”

    羡仙想,若是这样几道哥哥已经先走了吧...她的头脑中突然涌现一张俊美无瑕的脸,脸上清亮的双眸闪闪发光,正在树下凝视着她。想到这,扶摇不禁脸一红,然后甩甩头,跟紧了眼前的公公。

    君子如玉,玉有六德,她不知央淮倾是否六德兼备,只知道此时,公子如玉,华美如他,叫人难以忘怀。

    “阿羡啊!” 于采杰看到人群中小小身影,捏了一把汗拦住了领着她的太监。

    “尚书大人...敢问大人可曾看到右相?”

    “劳烦公公了,右相与相爷夫人刚刚还在问我徐小姐的事…这不,还好您给送来了。”

    “找到便好…诶!!尚书大人…您…!”

    小太监看着一转眼就被带走的小姑娘,歇了口气但又有些着急,没能亲手将徐小姐带到父母身边,不过交给于大人应该也不会错了。

    “爹!娘!”

    小小的身体一下子飞扑进怀里,许白棠眉开眼笑地搂住女儿,女儿的脸蛋殷红殷红,眼睛灿若晨星,她忍不住刮了刮这鬼机灵的小鼻子。

    “傻孩子,你一个人跑去哪玩啊,为什么不跟着于叔叔?”

    “娘…你哪里有资格说我!”

    听到女儿的奚落,许白棠反倒没有自惭形秽,她乐滋滋地瞟了徐杭一眼,丝毫没有一个有了七岁女儿的母亲的觉悟,如同少女一般又朝女儿喋喋道来,

    “我今天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原来许白棠今日在御膳房大展其才,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从各地精挑细选刚刚上任的大厨们做的牛肉羹汤有多么多么的不正宗,然后拉起袖子风风火火地煮了起来,把一干神厨们晾在一旁。待到她煮完收手,各大厨们都想尝尝这位貌若天仙的美丽妇人究竟厨艺如何做出来的牛肉羹汤是怎么个正宗法,结果她二话不说把自己煮完的杰作一挥下肚,吃饭的速度完全不符合她这娇小的身量,就在他们都在踌躇是否要叫御医来看看脑子的时候,一抹青色的身影冲进御膳房,将那高兴地咂咂嘴的妇人一把拉了出去,背影稍稍有些损毁他一贯玉树临风的形象,但是大部分人都认的出来这便是名满朝野的年轻右相,这位不可方物的少妇想必就是他那妻子,沧浪国的公主殿下。

    小小的徐羡仙被父亲紧紧拉着手,见怪不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瞬间变身皇家淑女的样子,端庄大方,仪容得体,更添一张绝美的面容,要多高贵有多高贵,要多出尘有多出尘,绝非厨房里摸不到布就用袖子擦嘴的那个老妈。

    宴会开始,宫中彩灯高挂,灯上秀丽繁复的花纹隐隐透露着奢侈。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好一派繁盛的景象!但此曲宫赋不再暗讽指责王朝的奢靡,大衡王朝如今,从内而外的如日中天,君主央择鸣勤政爱民,励精图治,选贤举能,这才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场景。

    徐羡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睁大眼睛举目四望。群臣坐毕,国君高高在上,身边坐着美丽但严肃的谢皇后。皇后谢盈与皇帝恩恩爱爱,琴瑟和鸣,朝野无人不知皇后也是个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手段铁腕,雷厉风行。

    徐羡仙看得脖子都酸了却找不到之前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神仙哥哥,她有意寻找谢氏族亲的位置,然而七岁的她除了知道坐在皇帝边上的那位美丽阿姨姓谢之外一无所知,只好作罢。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皇帝摆驾回宫后,臣子们便自由起来。

    徐杭一下子就被一群华服男子围了起来,他从容不迫地与各位同僚交换想法,说及国家大事时运筹帷幄好不从容,谈及妻子女儿时满脸带笑好不幸福,带着女儿的许白棠也和各位高官的夫人待在一起,徐羡仙不禁感叹自己的母亲究竟多么全才,八卦调笑无所不能,甚至分享教训夫君的招数时都头头是道。但她的母亲无疑是这么多华美女子中最漂亮的一个,她眉带北国风情,是一番飒爽模样,肤白胜雪,唇色粉而淡,瞳色较淡犹如琥珀,面颊丰满而下巴尖尖,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浑然天成,贵妇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公主出生,果然非同凡响。

    这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笑盈盈地跑了过来,牵起了徐羡仙的双手。她面若满月,唇红齿白,一双凤眼顾盼生辉。

    钟如饴,太常寺卿钟晨宣之女,自小和徐羡仙交好,二人情同姐妹。

    她们俩在一旁说了一会悄悄话,忽然,钟如饴掰过羡仙的脑袋,伸手指了指正由一个优雅贵妇牵着的,一袭鹅黄衣裙的小女孩。

    “她是李帘桦,李大人的小女儿,我跟她是一个先生教的书,先生说她可用功了,每次都拿她来挤兑我。”说着撅起了小嘴。

    面前体态风流,年仅七岁已然步步生莲的小女孩缓缓走近,她生的清秀袅娜,带有一股弄弄的书卷气。

    “据说她舞跳的可好了!哎呀,我什么也没说…”钟如饴突然缄口,因为她想起来,她们这些士族家的女孩中,就属徐羡仙对跳舞一点兴趣也没有,此外,也是一点天赋也没有的,所以别的女孩津津乐道的舞蹈,她听了只感觉头痛。

    徐羡仙没太在意,因为她现在满耳朵都是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到现在,她还没有机会好好开怀大吃呢!

    “小姐可是徐相之女徐羡仙?”一位小小的宫女毕恭毕敬地站在徐羡仙面前问她。

    “是啊,”

    “小姐能跟奴婢走一趟吗?公主想要见你。”小宫女说完,没有接着低头,而是抬头以一种询问的方式看向徐羡仙身边的许白棠。

    “没事,你就去吧!说不定朝阳公主想找你玩呢。”许白棠挑着眉毛对女儿说,一点也不担心地就让宫女将女儿带走了。

    昭华宫内,昭阳公主央栩栩用小小白白的手指拿着玉盘里的点心吃,一边等待着她的宫女将徐羡仙带上来。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漂亮,虽然不及大哥那般漂亮的神乎其神,但爱美之心早早在小小的心里发芽,她听说新上任的右相有一个女儿,右相妻子是闻名的北国第一美女,而右相仪表堂堂丰神俊朗,那他们的这个女儿一定遗传了不少好基因,她倒要看看这女孩有多漂亮。

    当徐羡仙站在央栩栩的眼前时,小小的公主抬头看她,顿时舒了一口气。还好,她自认为和徐羡仙长得不相上下,眼前的小女孩眼睛非常大,神采奕奕,然而脸颊还有很明显的婴儿肥,一般这么大的小女孩都褪去了胖胖的小脸,只这徐羡仙还明显可见肉嘟嘟的面颊。

    朝阳公主本来只想见上徐羡仙一面,但又不好只看一眼就把人家赶走,于是就招呼她坐下来一起吃东西。

    “这个好好吃!”徐羡仙咬了一口这白色的酥饼进嘴,顿时一阵清甜袭来,她不经喊了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这是不知道哪里上供来的酥玉糕,我那里还有两盒,来人,再拿一盒上来!”朝阳公主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平日里和其他哥哥姐姐表哥表姐堂哥堂姐吃东西,遇上特别好吃的刚开始她都会高兴地惊呼,然而其他人都是一副细细品味的样子,后来她遇上多好吃的也忍着不“昭告天下”,只自己把呼声咽进肚子里,今天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于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公主殿下的寝宫里大肆朵颐起来,边吃还边口齿不清地喊:好吃!

    徐羡仙心里想,为什么又是上贡的东西,上贡的东西都这么好吗?为什么我们家没有贡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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