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9点，玻璃窗外的“24小时就诊”灯牌亮起，医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伴随着住院部小狗的呼噜声，李子坐在前台的电脑前，摘下口罩。
她盯着面前已经热了三次的饭盒，眼神涣散，连打开的想法都没有了。
谁能想到，这只是她来转诊中心上班的第一个月。
因为跨专业，她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在农大动物医学专业磨了两年多。
才鼓起勇气辞掉原本已经混到店长的工作，放弃了毕业以后第一次月薪过万的机会。
从头开始，不，是从零开始踏入宠物医疗行业。
不仅费劲、吃力、赚不到钱，而且远远脱离了原本的上班时间和作息规律，作为新人还要承担起值夜班的大旗。
眼前屏幕上对话框弹起，是这次和李子同批入院新人的小群。
【听说明天有集团的人要来咱们院，而且还是接老院长的班，我们转诊中心终于不是孤儿了，可喜可贺！】
【消息可靠吗？我要求证何希媛，小何小何，速速回复@希媛。】
大家都在等何希媛的消息，毕竟她是这一批里唯一从集团指派来的，嫡出实习医生，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专业对口，实习经验丰富。
关键人长得那是纯粹美女，穿上白大褂，光彩照人。
短短数天，已经让两个诊室的男医生争风吃醋，业务开展得也是游刃有余。
而李子，却一直做着前台和医助最基本的活，忙得时候像个风火轮，哪儿都有她，闲下来了，又好像那似有似无的小透明。
何希媛回复了。
【是的，是我们中农大的学长，后来去了爱丁堡大学深造，一直在集团总部，才调回宁市。】
爱丁堡？
李子听到这学校名字出神，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在这个学校。
这次的带教护士长费小丹，在群里拍了拍李子的头像。
【今天你值班，明天早晨看到新院长，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消息啊！】
李子打着哈欠回了消息。
【我大夜7点结束，回家睡觉去了，你们慢慢欣赏吧，哈哈哈。】
扫了一眼群里，还在各种讨论新院长，窗外夜色已深，车寥人稀。桌上的保温杯散出温热雾气，她慢慢打开了周末要开课的书。
是难得安静的一个夜晚，只有一个老客户来取了些狗狗慢性胃炎的药，没有其他的转诊病患。
看了大半夜复习资料，又把前一天的票据归档，李子就去换衣服洗漱了，夜护的同事也刚刚从病房出来，准备交接班。
“早啊，小李子。”
“早上好，王医生。”
夜诊办公室的门正好推开，昨天值班的是王宇医生。
李子觉得他算是转诊中心挺和气的同事了，为人大方，也不爱使唤人干活，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是专攻影像。
宁市任何宠物医院摸不准的片子，发给他，心里就有谱了。人家看不出来的，他眼睛贼尖，思维特敏捷，是老院长关门弟子。
听说他家里不差钱，在隔壁卫市有四五家小型医院，纯属是兴趣爱好。
专门上转诊中心，这种疑难杂症重灾区来攒经验的。
“赶紧刷牙洗脸，内部消息：马上新、老院长都要来了！”王宇拿着毛巾就往卫生间走。
“迎接不了啦，我下大夜回家了，超困。”
王宇瞅了眼李子耷拉的眼皮，笑着刷牙去了。
写完交班备忘本，医院的“小狗保安”——柯基犬图图，也睡醒了。
这个小东西可是比李子他们工龄久多了，是老院长在医院门口捡到的。
它那时候得了传染病，细小病毒，给人扔在门口台阶上，才两个多月大，好在这人扔得早，还只是腹泻。
院长隔离治疗了一阵子，它渐渐恢复了，后来就赖在医院，因为爱坐在门口，大家就给它安排了个保安的职位。
李子背上包，和图图告别，准备回家。
她通勤时间5分钟：出门过街拐弯走100米直接进小区。
早年她就搬出来自己住了，来去自由，在哪里租房子哪里就是家，只要能养猫养狗，都是好房东。
9月的宁市开始冷了，李子拉上外套，戴上耳机，点击播放，正好绿灯过街。
刚到对面，李子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转诊中心门口，下来的正是老院长。
有阵子没见，老院长又胖了一些，乐呵呵的迎着车里刚刚下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深棕色的风衣，里面一席黑色西装，轮廓硬朗，身姿修长。
隔着一条马路，李子没看清他的脸，早高峰车流挡在他们中间，鼻梁倒是挺拔好看的，架着一副银色眼镜。
他笑着跟出来的王宇打了招呼，好像挺熟悉。
“小姑娘，走不走呀？”
看得入神，李子都忘了自己还站在街边，挡着路了，赶紧回过神往家的方向走。
对面的男人早在车上，就看到了推门下班的她。
没想到他们还是在宠物医院再次遇到。
她没有以前那么清瘦了。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五年前的晚上。
李子大学毕业一年，家里人硬塞了一份看似体面的报社工作。
每天累死累活，努力记录社会新闻，还要接受前辈们“纸媒就快穷途末路，找到广告才是新出路”的洗脑教育。
给编辑老师打完杂，已经挺晚了。那天是宁市的8月，黄梅天的雨连着下了一个多礼拜。
李子下班路上，看到路边一个垃圾袋旁，有个小狗在吃剩菜剩饭。
小狗长得黑乎乎的，也就巴掌那么大，浑身都淋湿了，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垃圾袋，因为袋子里面有点吃剩的烤鸭骨头。
她打着伞靠近小狗，这狗倒也不怕。
但是防备心让它突然吃得越发快起来，李子不敢再靠近了，它这是想赶紧吃完。
突然，小狗嗷嗷叫起来。
李子跑上前，小狗似乎是噎住了，拼命用爪子扒拉自己的嘴巴，可是一点用没有。
李子吓得伞也扔了，抱起狗就开始找宠物医院。
好在她平时就喜欢玩猫逗狗，这附近宠物店、宠物医院，都是她上班采风时候的划水圣地。
在她记忆里，前面不远就有个宠物医院。但是不知道打烊了没，顾不上那么多，她抱着狗就在雨里狂奔向医院。
看到医院了！还有灯亮着！
李子推门就冲了进去，说：“你好！这个狗好像卡住了！我看它嘴巴出血了！”
小姑娘赶忙从里面跑出来，边跑边喊：“陈医生！有急诊！”
李子抱着这个小狗，她跟小狗都是湿漉漉的可怜样。
医院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出来一个男生，他穿着白大褂，戴着浅蓝色口罩，一路小跑，从她手里接过了狗。
这时候李子才发现，小狗身上都是泥巴，她的裙子上也都是黑乎乎的泥点，男生的白大褂也瞬间湿了。
“流浪狗？”
他把狗放在诊室台子上，动作轻柔，边检查边问李子。
“我不确定，我在附近垃圾桶边上看到的，它吃垃圾里的烤鸭骨头，突然就卡住了。”
李子看到小狗嘴里还有血流出来，心里很不安，懊悔得很。
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它觉得害怕，才会吃得那么急。
男医生让李子帮忙扶着小狗嘴巴，他戴上手套，看到了卡在牙齿上的一块烤鸭骨头。
他用钳子轻轻一夹，骨头就下来了。
“嘴巴出血应该是骨头尖锐部分划到口腔了。”
他检查了一下，又说：“但是这个小狗精神状态不太好，最好做个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李子担忧地望着这个小东西，它傻傻地趴在就诊台上，两个小爪子毛茸茸的。
它也盯着李子，眼睛里泪汪汪。
“好，做检查。”李子没犹豫。
男医生俯身写着病例，李子才注意到，这医生眼睫毛真长啊，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他圆圆的眼睛，双眼皮深邃，眉毛给刘海儿挡住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得出浓密又英挺。
“去前台吧，别着急，检查要40分钟。”男医生把病例递给她。
李子和他视线相撞。
他眼角微动，目若朗星，一个对视直接让李子低头垂眸，她不敢再看。
“好，谢谢医生！”
李子拿了单子，小跑着去前台缴费。
好家伙，消费小一千！
这下，她一点儿也不好奇这个帅哥口罩下长啥样了。
报社本就只有很少的基础工资，家里也不给生活费了。这个月她卡里就剩两千多块，缴完检查费，一半余额没了。
等待片刻，小狗从检查室被抱出来。
折腾这会，它好像累了，前台小姑娘给它裹了一张尿片，它就在尿片里睡下了。
等化验结果还要好一会，李子抱着小狗，靠在医院门口的沙发里，不一会竟然都睡着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陈书逸在医院上班的最后一天。这阵子他在打包收拾，没几天就要回英国。
他本科在中农大读动物医学，大三又去了全球排名第六的英国爱丁堡皇家（迪克）兽医院继续攻读兽医专业。
在英国的四年学业结束，中农大的前辈们介绍他来宁市这家医院，攒攒临床经验。
他本就是宁市人，便欣然答应，回国了。
确实国内的宠物医疗行业发展飞速，相应的研究更深更细分了。
他在医院实战一年后，还是决定继续回英国，把硕士读完，才能更好适应国内动物医疗的新局势。
今天还是下着雨，宁市的梅雨季从不让人失望。
最后一个大夜，本来准备把手头的病历整理完，做个交接。
突然听到外面前台喊他出诊。
夜里11点多，机器一响，他起身去拿报告。
C反应蛋白提示炎症，血常规提示感染，X光和B超显示肠道异物。位置不好，大概率要手术取。
“这个狗主人呢？”陈书逸问前台。
小姑娘指了指沙发。
她穿着白色短袖，发丝还有未干的雨水贴在脸颊，怀里是那只小狗。
小狗可能有点不舒服，微微发抖。
她紧紧把它抱在怀里，前场的空调在雨后显得格外冷。
“把休息区空调关了吧。”说完陈书逸走向她。
李子被轻轻拍了拍肩膀，睁开眼，那个男医生半蹲在她的面前。
“抱歉打扰你，比较晚了，我要尽快跟你沟通小狗的病情。”他口吻温柔，声音深沉。
李子眨眨眼，道：“嗯，你说”。
男医生大概讲解了一下病情，确诊是由于肠道异物造成了肠梗阻。
因为异物位置已经进入肠道，用内窥镜取出已经不现实了。并且现在检查情况炎症很高，最主要的就是要尽快手术，取出异物。
小狗情况不乐观，但是考虑到是救助的，费用也确实比较高，要她赶紧拿个主意。
五千左右的费用，真把李子难住了，她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会也很晚了，跟朋友借钱的事她从来没干过，家里人更不可能给她钱。
她突然特别无助，看着怀里瑟瑟发抖得小狗，它温热的身体、求助的眼神，都让她无所适从。
李子说：“我考虑一下。”
“好的”。
他说完转身离去，李子的眼泪水就啪叽啪叽都落下来了。
“对了，这边冷，坐那边去吧。”
男医生突然回头想提醒她一句，却看到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伴随着住院部小狗的呼噜声，李子坐在前台的电脑前，摘下口罩。
她盯着面前已经热了三次的饭盒，眼神涣散，连打开的想法都没有了。
谁能想到，这只是她来转诊中心上班的第一个月。
因为跨专业，她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在农大动物医学专业磨了两年多。
才鼓起勇气辞掉原本已经混到店长的工作，放弃了毕业以后第一次月薪过万的机会。
从头开始，不，是从零开始踏入宠物医疗行业。
不仅费劲、吃力、赚不到钱，而且远远脱离了原本的上班时间和作息规律，作为新人还要承担起值夜班的大旗。
眼前屏幕上对话框弹起，是这次和李子同批入院新人的小群。
【听说明天有集团的人要来咱们院，而且还是接老院长的班，我们转诊中心终于不是孤儿了，可喜可贺！】
【消息可靠吗？我要求证何希媛，小何小何，速速回复@希媛。】
大家都在等何希媛的消息，毕竟她是这一批里唯一从集团指派来的，嫡出实习医生，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专业对口，实习经验丰富。
关键人长得那是纯粹美女，穿上白大褂，光彩照人。
短短数天，已经让两个诊室的男医生争风吃醋，业务开展得也是游刃有余。
而李子，却一直做着前台和医助最基本的活，忙得时候像个风火轮，哪儿都有她，闲下来了，又好像那似有似无的小透明。
何希媛回复了。
【是的，是我们中农大的学长，后来去了爱丁堡大学深造，一直在集团总部，才调回宁市。】
爱丁堡？
李子听到这学校名字出神，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在这个学校。
这次的带教护士长费小丹，在群里拍了拍李子的头像。
【今天你值班，明天早晨看到新院长，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消息啊！】
李子打着哈欠回了消息。
【我大夜7点结束，回家睡觉去了，你们慢慢欣赏吧，哈哈哈。】
扫了一眼群里，还在各种讨论新院长，窗外夜色已深，车寥人稀。桌上的保温杯散出温热雾气，她慢慢打开了周末要开课的书。
是难得安静的一个夜晚，只有一个老客户来取了些狗狗慢性胃炎的药，没有其他的转诊病患。
看了大半夜复习资料，又把前一天的票据归档，李子就去换衣服洗漱了，夜护的同事也刚刚从病房出来，准备交接班。
“早啊，小李子。”
“早上好，王医生。”
夜诊办公室的门正好推开，昨天值班的是王宇医生。
李子觉得他算是转诊中心挺和气的同事了，为人大方，也不爱使唤人干活，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是专攻影像。
宁市任何宠物医院摸不准的片子，发给他，心里就有谱了。人家看不出来的，他眼睛贼尖，思维特敏捷，是老院长关门弟子。
听说他家里不差钱，在隔壁卫市有四五家小型医院，纯属是兴趣爱好。
专门上转诊中心，这种疑难杂症重灾区来攒经验的。
“赶紧刷牙洗脸，内部消息：马上新、老院长都要来了！”王宇拿着毛巾就往卫生间走。
“迎接不了啦，我下大夜回家了，超困。”
王宇瞅了眼李子耷拉的眼皮，笑着刷牙去了。
写完交班备忘本，医院的“小狗保安”——柯基犬图图，也睡醒了。
这个小东西可是比李子他们工龄久多了，是老院长在医院门口捡到的。
它那时候得了传染病，细小病毒，给人扔在门口台阶上，才两个多月大，好在这人扔得早，还只是腹泻。
院长隔离治疗了一阵子，它渐渐恢复了，后来就赖在医院，因为爱坐在门口，大家就给它安排了个保安的职位。
李子背上包，和图图告别，准备回家。
她通勤时间5分钟：出门过街拐弯走100米直接进小区。
早年她就搬出来自己住了，来去自由，在哪里租房子哪里就是家，只要能养猫养狗，都是好房东。
9月的宁市开始冷了，李子拉上外套，戴上耳机，点击播放，正好绿灯过街。
刚到对面，李子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转诊中心门口，下来的正是老院长。
有阵子没见，老院长又胖了一些，乐呵呵的迎着车里刚刚下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深棕色的风衣，里面一席黑色西装，轮廓硬朗，身姿修长。
隔着一条马路，李子没看清他的脸，早高峰车流挡在他们中间，鼻梁倒是挺拔好看的，架着一副银色眼镜。
他笑着跟出来的王宇打了招呼，好像挺熟悉。
“小姑娘，走不走呀？”
看得入神，李子都忘了自己还站在街边，挡着路了，赶紧回过神往家的方向走。
对面的男人早在车上，就看到了推门下班的她。
没想到他们还是在宠物医院再次遇到。
她没有以前那么清瘦了。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五年前的晚上。
李子大学毕业一年，家里人硬塞了一份看似体面的报社工作。
每天累死累活，努力记录社会新闻，还要接受前辈们“纸媒就快穷途末路，找到广告才是新出路”的洗脑教育。
给编辑老师打完杂，已经挺晚了。那天是宁市的8月，黄梅天的雨连着下了一个多礼拜。
李子下班路上，看到路边一个垃圾袋旁，有个小狗在吃剩菜剩饭。
小狗长得黑乎乎的，也就巴掌那么大，浑身都淋湿了，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垃圾袋，因为袋子里面有点吃剩的烤鸭骨头。
她打着伞靠近小狗，这狗倒也不怕。
但是防备心让它突然吃得越发快起来，李子不敢再靠近了，它这是想赶紧吃完。
突然，小狗嗷嗷叫起来。
李子跑上前，小狗似乎是噎住了，拼命用爪子扒拉自己的嘴巴，可是一点用没有。
李子吓得伞也扔了，抱起狗就开始找宠物医院。
好在她平时就喜欢玩猫逗狗，这附近宠物店、宠物医院，都是她上班采风时候的划水圣地。
在她记忆里，前面不远就有个宠物医院。但是不知道打烊了没，顾不上那么多，她抱着狗就在雨里狂奔向医院。
看到医院了！还有灯亮着！
李子推门就冲了进去，说：“你好！这个狗好像卡住了！我看它嘴巴出血了！”
小姑娘赶忙从里面跑出来，边跑边喊：“陈医生！有急诊！”
李子抱着这个小狗，她跟小狗都是湿漉漉的可怜样。
医院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出来一个男生，他穿着白大褂，戴着浅蓝色口罩，一路小跑，从她手里接过了狗。
这时候李子才发现，小狗身上都是泥巴，她的裙子上也都是黑乎乎的泥点，男生的白大褂也瞬间湿了。
“流浪狗？”
他把狗放在诊室台子上，动作轻柔，边检查边问李子。
“我不确定，我在附近垃圾桶边上看到的，它吃垃圾里的烤鸭骨头，突然就卡住了。”
李子看到小狗嘴里还有血流出来，心里很不安，懊悔得很。
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它觉得害怕，才会吃得那么急。
男医生让李子帮忙扶着小狗嘴巴，他戴上手套，看到了卡在牙齿上的一块烤鸭骨头。
他用钳子轻轻一夹，骨头就下来了。
“嘴巴出血应该是骨头尖锐部分划到口腔了。”
他检查了一下，又说：“但是这个小狗精神状态不太好，最好做个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李子担忧地望着这个小东西，它傻傻地趴在就诊台上，两个小爪子毛茸茸的。
它也盯着李子，眼睛里泪汪汪。
“好，做检查。”李子没犹豫。
男医生俯身写着病例，李子才注意到，这医生眼睫毛真长啊，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他圆圆的眼睛，双眼皮深邃，眉毛给刘海儿挡住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得出浓密又英挺。
“去前台吧，别着急，检查要40分钟。”男医生把病例递给她。
李子和他视线相撞。
他眼角微动，目若朗星，一个对视直接让李子低头垂眸，她不敢再看。
“好，谢谢医生！”
李子拿了单子，小跑着去前台缴费。
好家伙，消费小一千！
这下，她一点儿也不好奇这个帅哥口罩下长啥样了。
报社本就只有很少的基础工资，家里也不给生活费了。这个月她卡里就剩两千多块，缴完检查费，一半余额没了。
等待片刻，小狗从检查室被抱出来。
折腾这会，它好像累了，前台小姑娘给它裹了一张尿片，它就在尿片里睡下了。
等化验结果还要好一会，李子抱着小狗，靠在医院门口的沙发里，不一会竟然都睡着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陈书逸在医院上班的最后一天。这阵子他在打包收拾，没几天就要回英国。
他本科在中农大读动物医学，大三又去了全球排名第六的英国爱丁堡皇家（迪克）兽医院继续攻读兽医专业。
在英国的四年学业结束，中农大的前辈们介绍他来宁市这家医院，攒攒临床经验。
他本就是宁市人，便欣然答应，回国了。
确实国内的宠物医疗行业发展飞速，相应的研究更深更细分了。
他在医院实战一年后，还是决定继续回英国，把硕士读完，才能更好适应国内动物医疗的新局势。
今天还是下着雨，宁市的梅雨季从不让人失望。
最后一个大夜，本来准备把手头的病历整理完，做个交接。
突然听到外面前台喊他出诊。
夜里11点多，机器一响，他起身去拿报告。
C反应蛋白提示炎症，血常规提示感染，X光和B超显示肠道异物。位置不好，大概率要手术取。
“这个狗主人呢？”陈书逸问前台。
小姑娘指了指沙发。
她穿着白色短袖，发丝还有未干的雨水贴在脸颊，怀里是那只小狗。
小狗可能有点不舒服，微微发抖。
她紧紧把它抱在怀里，前场的空调在雨后显得格外冷。
“把休息区空调关了吧。”说完陈书逸走向她。
李子被轻轻拍了拍肩膀，睁开眼，那个男医生半蹲在她的面前。
“抱歉打扰你，比较晚了，我要尽快跟你沟通小狗的病情。”他口吻温柔，声音深沉。
李子眨眨眼，道：“嗯，你说”。
男医生大概讲解了一下病情，确诊是由于肠道异物造成了肠梗阻。
因为异物位置已经进入肠道，用内窥镜取出已经不现实了。并且现在检查情况炎症很高，最主要的就是要尽快手术，取出异物。
小狗情况不乐观，但是考虑到是救助的，费用也确实比较高，要她赶紧拿个主意。
五千左右的费用，真把李子难住了，她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会也很晚了，跟朋友借钱的事她从来没干过，家里人更不可能给她钱。
她突然特别无助，看着怀里瑟瑟发抖得小狗，它温热的身体、求助的眼神，都让她无所适从。
李子说：“我考虑一下。”
“好的”。
他说完转身离去，李子的眼泪水就啪叽啪叽都落下来了。
“对了，这边冷，坐那边去吧。”
男医生突然回头想提醒她一句，却看到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