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他!”临深脑子里轰然一声,顺着父亲的手看去,隔壁屋中,让父亲激动的声音,不是袁克己还能是谁!

    临深突然目中精光大盛,提剑气势汹汹朝屋外走去。

    临深父亲大病初愈,一时难以自抑,情急之下,孟煦先用徐风来的“睡一片”迷晕了临深父亲,又拦着临深:“临深,你现在出去又能做什么。”

    临深浑身发颤,连声音都是抖的:“我去杀了他!”

    孟煦知道以临深的身手根本杀不了袁克己,便道:“临深,你先不要冲动。此时外面都是飞云卫,到时候动起手来,于你不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此刻?伯父已经晕倒了,先照看伯父要紧。”

    然而临深已经没了一丝理智,他寻了一辈子的仇人此刻就近在眼前,而且是利用了自己许久之人,他怎么可能忍得了!“放开我,让我出去杀了这个狗贼!”

    孟煦无奈,只好道:“得罪了!”

    说罢,伸掌一劈,临深没料到还有这一着,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孟煦,眼睛向上一翻,“砰!”一声晕倒在地。

    另一边,江榆对袁克己道:“你回去告诉圣上宽限些时日,等到瘟疫治好,我再回京。还有,我现在伤势严重,只怕数月之内都好不了,给圣上带个消息,让她不必担心。”

    袁克己看着江榆脸色惨白,不似作伪,常言道“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是命长,终是废人”。他瞧江榆已有大去之势,心下安然许多,道:“是,殿下好生将养身子。”

    临走时,他狐疑地看一眼隔壁,方才隐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但一时想不起来,欲再细听,又没了动静,只好压下心头疑惑离开了。

    箐柯见袁克己离开,冲着他的背影虚挥几拳,道:“真是心肠狠毒!竟然想把染疫之人活活烧死。”

    江榆没有吭声。

    箐柯笑嘻嘻道:“殿下方才咳血演得真像,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说着不由自主给江榆竖了个拇指。

    他本以为江榆会眉毛一扬,不屑地朝他一哼,哪知江榆并不见得色,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

    江榆道:“……有没有可能我不是做戏啊?”将手中的血布丢在火炉之中。

    箐柯大惊失色:“殿下,你方才真的吐血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快让驸马看看怎么回事吧。”

    江榆心烦意乱,道:“先过去再说。”

    孟煦那一掌并不算重,临深已经悠悠转醒,相比方才,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埋着头守在父亲身边。

    孟煦在一旁给他父亲施针。

    屋里一时静得像个坟场一样。

    江榆问道:“怎么回事?”

    晦暗的角落里,传来临深的声音:“袁克己就是我的杀母仇人。”

    江榆循声看去,只见临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看上去仿佛失了魂,只剩一个木然的躯壳。

    箐柯意外之余,紧张地盯着江榆,唯恐她出言刺激临深。

    然而江榆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到孟煦身边,伸出手正要孟煦给她把脉,突然看到什么,瞳孔骤缩,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看到自己手腕处分明出现了一个红点!

    她捋起袖子,看到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起了许多红点。呼吸一滞,转身便往外面跑。

    潘夷道:“殿下!”立马追了上去。

    箐柯不明所以,左右张望了半天,道:“驸马,我先去看看?”

    方才江榆手臂一晃而过时,孟煦看到上面的红疹,手里一针扎在临深父亲穴位上,临深父亲猝然惊醒,“啊”了一声。

    孟煦连忙道:“抱歉了,伯父!”

    临深听见父亲醒来,也大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

    孟煦道:“临深,你照看着伯父。”

    说罢,也出去了。

    江榆反手关上门,将众人隔绝在外。

    潘夷站在门前,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了?”

    江榆道:“我染上了疫毒,你们先不要进来。”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先前中了三不觉,即使将死她也不曾慌乱过,毕竟她以为自己能够抓到幕后主使,得到解药。

    可是临深也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三不觉也不知能不能解。如今又染上瘟疫,又是未知生死的变数,她心里难免乱糟糟的。

    箐柯也觉得今日接二连三发生太多的事,每一个变故都如山倾海覆而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求助地看向孟煦,孟煦倒还算镇定,吩咐道:“箐柯,你去让斥自将药熬上。”

    潘夷道:“我去!”说罢直接转身行动。

    箐柯干着急,只好安慰江榆道:“殿下,这疫毒肯定有解的,殿下不要多想啊。”

    孟煦敲了敲门。江榆道:“别进来!我手臂上已经起了红疹,你们也……”

    孟煦道:“我不进去。殿下不必惊慌,待会儿潘夷把药送来,你先喝下,虽然风来还未寻到根治的法子,但至少可以缓解。只要还有时日,总能找到救治的法子。”

    江榆使劲揉搓臂上的红点,希望是假的,然而那红疹出自血肉,即使搓得发红,那红点也一点不变。

    江榆回想自己怎么会染上瘟疫?她这几日几乎都是和孟煦待在一起,二人所接触的人都一样,为何她会染上瘟疫?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无心再细想。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除了江榆,其他人并没有出现染疫的状况。

    一连数日,江榆都喝着三不觉和治瘟疫的药,虽然红疹不见消退,倒是治好了咳血之症。

    这日,药堂中突然来了一人。

    这人蓬头垢面,叫人难以看清长相。一进药堂便道:“我来买药。”

    斥自正在熬药,闻声放下扇子,稀奇地看着对方。

    这还是延榆第一个主动来这里求药的人。

    斥自问道:“你要什么药?有何病症?”

    一双乌黑的眼睛隐藏在乱发之后,那人盯着斥自道:“你不是这儿的大夫,我要你们药堂的大夫给我开药。”

    斥自觉得奇怪,正要找孟煦,便见他已经出来了。

    那人也看见了孟煦,似乎笑了一下:“大夫,我有一怪症,想请大夫给我看看。”

    孟煦透过乱发看着那人的眼睛,道:“这边请。”

    二人相对坐在桌前,孟煦道:“手伸出来。”

    那人伸出手,孟煦给他把脉,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手心,寒冬腊月,他看到对方的手上满满的冻疮,还有手心里常年使兵器留下的厚茧。

    那人看向孟煦身后的屋子:“大夫,里面的人是谁?”

    孟煦头也不抬:“在下的妻主。”

    “妻主?”那人咧嘴一笑,露出阴森森的白牙,“中原可没有这样的叫法。”

    孟煦面容平静,置若罔闻道:“另一只手。”

    那人换了个手,继续道:“公子的妻主只怕不久于人世了,公子届时又要作何打算?”

    孟煦猝然抬眸,目光如电。

    那人手掌一翻,在孟煦面前叩响桌子,“笃笃笃”三下。

    孟煦看向身后。

    箐柯站在月台上,潘夷抱着剑守在江榆屋外。

    孟煦道:“箐柯,劳烦倒一杯热茶来。”

    箐柯应了一声,便去倒茶。

    那人嘿然一笑:“公子好生客气,倒是折煞小人了。”

    箐柯端来了茶,离开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人。

    他走到潘夷身边,道:“潘夷,你觉不觉得那人很奇怪啊?”

    潘夷看上去并不想说话,低低地“嗯”了一声。

    箐柯道:“那人好像就是冲着驸马来的,你觉得呢?”

    潘夷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那人,孟煦的身影将那人遮住了一半,看得并不算真切,她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孟煦二人离得远,她并不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只见那人颤巍巍拿起茶来喝,放到桌子上时,失手打翻了茶盏,立即手忙脚乱地擦桌子上的茶水。

    孟煦低头写方子,写罢捎一眼斥自给他递过去:“去找那个小兄弟抓药就可以了。”

    那人拿了方子离开,孟煦将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不着痕迹地抿去那人用水渍写下的一行小字。

    ·

    江榆不知已经喝了多久的药,接连几日的发热头昏,倒让她很少思考生死大事了,毕竟能清醒都算不错了。

    几日噩梦不断,总是梦到上一世她带兵与昌国一战,粮草不够,战士们睁着绝望的眼看她……

    梦到熊熊大火吞噬了皇城,梦到丹难尸横遍野,处处狼烟……

    睁开眼时,总是满头虚汗,寒风一吹,浑身起栗。

    今日醒来,难得的竟然精神大好。

    窗子被叩响,潘夷把药端进来。

    江榆道:“孟煦呢?”

    往日都是孟煦来送药,顺便给她把脉。

    潘夷道:“驸马失踪了。”

    “失踪了?”江榆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捶捶发胀的脑壳,“一个大活人怎么失踪了?”

    “几日前,驸马不知何时离开了药堂,我们以为驸马去义诊施药,可是等到酉时还不见驸马回来,又在灶台上看到驸马留的字条,说是寻药离开,但是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消息。”

    江榆道:“他自己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遇上危险了怎么办?”

    潘夷:“殿下,要派人去找驸马吗?”

    江榆正要开口,却见药碗底下压着一张纸。

    她看向窗外潘夷的影子,咽下原来的话,道:“不必找了,这里也离不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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