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卉你是不是睡傻了,不是我还能是谁,赶紧的起床上学,别逼我揍你。”女人中气十足的嗓门响起,方安卉才惊觉不对劲,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真的是她的妈妈李秀梅!方安卉以为是在做梦,狠狠掐了一下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妈妈真的回来了!

    方安卉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熟悉的小房间,才发现这是当年的旧房子,新房是妈妈去世后第二年,家里为了给爸爸找新媳妇才盖的。她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妈妈回来了,是自己回去了,她回到了初三这一年,妈妈还没有难产而死,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明白过来后,方安卉扑到刘秀梅怀里,妈妈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的好闻,让发生了这么大变故的方安卉瞬间安心,“妈,我好想你啊。”

    李秀梅抬手摸了摸方安卉的头,自从自己又怀孕后,这个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亲近了,她知道小卉害怕这个孩子的出生会使她被冷落,但是自己也是没办法,家里公婆逼得紧,谁让自己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呢?那老两口在外面总是跟邻居嘲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也想过离婚,但是俩孩子怎么办,自己养不起,方家也不会养她们,只能咬着牙硬挺下去,只是现在肚子里这个,又是个……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安卉在李秀梅怀里又赖了会儿,终于还是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起来。已是清晨六点半,屋外仍是黑乎乎的,方安卉走出房门冻得个激灵。门房上过年贴的对联还是那么火红,在昏暗的清晨小院中却很是渗人。今天是年后第一天上学,方安卉算算时间,距离她中考还有半年,也就是说离上辈子妈妈难产去世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愣愣的吃完早饭,方安卉背起书包出门上学,路上方安卉回想上辈子就是在半个月后普通的一天,她还在学校上着课,班主任突然进来把自己叫走,等跟着二叔回家,只看到妈妈苍白地躺在床上,她扑到妈妈身旁摸到的只有一片冰凉,他们说妈妈羊水忽然破了,家里没人,等他们回来,已经来不及送医院只能在家里生,却没想到难产了,一尸两命。

    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妈妈,让她提前去医院,好好活着,方安卉下定决心。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回到过去,但是重来一次她一定好好珍惜,有太多事情可以改变了,如果妈妈在,方安卉心想,对,这次有妈妈在,她一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她得活出个人样!

    这样想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方安卉一下,回头发现是同班同学杨文静,杨文静这个人,人不如其名,名字叫文静,人却是风风火火的,是个直肠子。方安卉想起上辈子很多次她都当着自己的面吐槽她爷爷奶奶不做人,拿着过继的孩子当个宝,不拿自己亲孙女当人,但方安卉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给自己打抱不平,所以再见到小小的杨文静,熟悉又怀念。

    “想什么呢,我刚刚都看你好久了,木愣愣的跟丢了魂似的,”杨文静想把手搭在方安卉肩上,奈何个子太矮,垫了垫脚还是环不上只能放弃。

    方安卉拽下她的胳膊,把自己的手放到杨文静棉衣帽子下取暖,“我在想,杨文静同学,你寒假作业写的咋样了?”

    “啊啊啊啊,方安卉,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谁像你似的,放假了还那么认真写作业!”杨文静听出她的调侃一阵抓狂,“不过,”她眼睛滴溜一转,“卉卉,你作业写完了,那……”

    “打住,”方安卉看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作业可以借你抄,让我帮你写没门!”

    “哦,”杨文静瞬间失落,“不过能借我抄也行,嘿嘿。”

    两人打闹着很快就来到了教室,方安卉忽然发现一件事,她忘记自己座位在哪了,这真不能怪她,毕竟初中对于三十多岁的方安卉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记忆了,杨文静回头看她还站在门口,不解的问:“卉卉,你咋不进去?”

    方安卉尴尬道:“文静,你还记得我坐哪吗?”

    “不是,你是金鱼吗?这才一个来月连坐哪都忘了,”杨文静满脸无语,“喏,倒数第三排,”给方安卉指了位置,杨文静继续嘟囔着:“方安卉,你今天真的太不对劲了。”

    方安卉当没听见,快速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很快班里其他人也都来了,方安卉看着这一个个熟悉又稚嫩的面孔,对于自己重生这件事越来越有实感。

    班里好几拨人来和方安卉打招呼,当然最主要的是借方安卉的寒假作业抄,对于他们这些在镇中学上学的学生,开学第一天能补作业都算是好孩子了,更多的人连寒假作业都不知道是啥。很快,抄作业的抄作业,聊天的聊天,整个教室都乱哄哄的,直到一个消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教室内霎时安静。

    方安卉随着同学们的视线也抬头望过去,看着男生因为班里同学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而攥紧的双手,她忽然想起重生前他回答自己的那句:“坚持不下去,可能就死了吧,”虽然当时韩云志说这句话时神色漠然,好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但是谁又能一开始就有一颗这么强大的心脏,能无视周围人那绝非善意的目光呢。

    一瞬间的安静后,教室又恢复了刚刚的吵闹,只是在这些吵闹中,好几个人一边偷偷瞥着韩云志,一边和同伴嘟囔着什么。方安卉看着韩云志默默走到自己座位,他同桌是个小胖子,家里算是镇上比较有钱的,还是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苗苗,养的白白嫩嫩的。小胖子看到韩云志来,忙把放在他座位上的书包拿开。

    方安卉记得这个小胖子,他是为数不多的在其他人嘲讽或者挑衅韩云志时,为他辩驳的人。虽然小胖子有点怂,别人一扬起拳头他就闭嘴了,但是韩云志应该很珍惜这为数不多的善意,不然也不会明知小胖不是个能扛事儿的性子还拉着他一块创业。

    “你也听说他的事了?”同桌文芳发现方安卉也在看韩云志,凑过来和她八卦:“真没想到,姓韩的看着这么板正帅气,在家里居然这样,你是不知道,我不是和他一个村的嘛,他爸爸在街上和别人那个哭哦,”文芳绘声绘色的学着,时不时还愤慨的瞥几眼韩云志,“他爸说他非得要上咱县里最好的那个私立高中,不想想他妈癌症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哪还有钱给他出这么贵的学费。”

    “这都是他爸一个人说的,不太可信吧,我看他不像这样的人,”方安卉想起前世这件事确实另有隐情。

    “他爸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他爸又不是傻子,这要是假的,他爸干嘛说这种话泼自己儿子脏水?”文芳一脸你还是太嫩了的表情,“卉卉,你是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什么都不是他的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别犯花痴了。”

    “什么犯花痴,我只是觉得他爸要是真对他很好,这种事就不会说出来了,这样说出来他儿子以后怎么做人?”方安卉无语,不过从文芳的态度确实能看出来,韩云志现在是有口说不清了,谁能想到亲爹还能怕儿子过得好,使劲污蔑他呢?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爸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和别人结仇结怨的那种,而且他爸为了给他妈治病,都欠了好几万的窟窿了,是个好男人,能让他在外面这么说,一定是韩云志把他给气急了,”文芳愤慨道。

    方安卉心想这才是他爸的可怕之处啊,谁能想到村里人人称道的好人,其实是个手里攥着钱不给媳妇治病,不给儿子上学的人渣呢,这才是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方安卉笑笑没再和同桌说话,毕竟在事情还没有反转之前,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还会被人误会自己是花痴。

    方安卉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没一会儿,班主任来了,抄作业的同学迅速把作业塞到桌洞里坐好。班主任进来轻咳一声,装做没看到,班主任伍德福是个三十几岁就地中海了的黑瘦子,长得就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大家背地里都叫他无德先生。

    说起无德干的那些事,简直是罄竹难书,只是在学生时期,大家对于老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虽然都很讨厌他,却不敢说什么。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他,比如最后一排那几个混混就和他称兄道弟的,方安卉还看到过那几个混混买烟和他一块抽呢,还真是配得上他的名字,无德!

    伍德福在讲台站定,眼睛迅速在班内扫视一圈,最终视线定在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韩云志身上,班里其他同学看班主任注视着韩云志,也都回头看他,过了好一会,伍德福没说什么,只是狠狠皱了下眉头,收回了视线。班里其他人见状开始窃窃私语,伍德福敲了敲桌子,开始讲开学那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

    第一天上学,也没正式上什么课,晚上八点半上完晚自习就能回家了。方安卉收拾好书包随着人群往家赶,但走到校门口却忽然想起什么,本想一走了之,毕竟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但最终跺了跺脚,为自己泛滥的圣母心感到绝望,还是无奈又折返回了教室。

    教学楼里大部分人已经走光,方安卉爬到三楼往教室走,忽然听到桌子“刺啦”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学楼里尤为刺耳,方安卉心想坏了,赶忙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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