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是这种麻烦的存在吗?

    提着一桶水的平子今天第三次发出疑问。

    更早的时候,屋内。

    礼岁身体相较于前两日已经恢复了不少,即使灵力几乎消失殆尽,但依旧靠着之前的底子在缓慢恢复着。站立和行走仍然有些吃力,她不得不麻烦这位新认识的室友。

    “可以请你帮我打一些清水吗?我想稍微擦洗一下,平子君。”

    “真见外啊礼岁,叫我真子就好了。”

    “浴房是在哪里?可以请邻居婆婆家的女性帮我一下吗?”

    平子抬头环顾现在的居所,一间破败的木屋,障子门破了几个洞,烛台锈迹斑斑,蜡烛已经见底,预计可燃烧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就连靠近门口,他自己睡觉用的一席草席,都起了不少毛刺。唯一能称为“新”的,就是礼岁躺着的这床被褥。浴房,大概还是一块空地吧。

    至于邻居的女性,此乃谎言,不过他暂时不想告诉礼岁。

    “水来了哦,礼岁~”

    回到现在,平子提着木桶走进木屋内。屋里靠内的部分用木杆撑起草席,这草席还是平子的“床”,现在被征用成为遮挡的屏风。

    平子绕过“屏风”,把桶放在礼岁方便使用的地方,又给了她一块干净的布巾。

    “衣服先用我的吧,换下来的衣服,如果你愿意的话,洗干净了可以去换食物和耐穿的衣服。”

    “我去屋外待一会。”

    礼岁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脸上的红晕仍在。

    明明居所一眼望尽,怎么还能问出浴房在哪里这种话!礼岁回想起平子听到询问后奇怪的眼神,心里一阵后悔。

    不会被当作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家伙吧……

    出生上级贵族世家岚上家,但并没有正经过过几天贵族公主的生活,竟然也不知不觉学了些糟糕的做派,真是太懈怠了。

    礼岁把布巾浸入水中。水很干净,没有泥沙落叶,还有太阳残留的温度在,稍微触碰,皮肤上的黏腻便更加难以忍受了。

    水声淅淅沥沥,混杂着蝉鸣的声音。平子用食指挠挠脸,往远处的树荫走去,保持在一个既能守着屋子,又不至于太过冒犯的距离。

    事实上,平子听见了丢弃礼岁的两个武士交谈的话语。大抵是某个贵族家的女儿,成为了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平子本来不想管,在六十区,这个瀞灵廷的死神大人都懒惰管辖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死法死去。在这里生活的人,早就抛弃了良善。

    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像被绑在柱子上,面对不断靠近的刀刃,清晰地认知死亡,用尽手段却避无可避,人们会将最后的希望交给神佛。

    “灵王啊,或者什么神明都可以,我想活着啊!”

    按照武士的说法,礼岁应是被剥夺了所有灵力。可是伴随着她的话语,清淡的灵力明明灭灭自周身泛起。她似乎无知无觉地,重新唤醒了微弱的灵力,用这几不可见的灵力,祈求垂怜,交换生存的机会。

    礼岁的祈祷渐渐微弱,空洞的呢喃如同锁链,让平子停下离开的脚步。

    神明?没有神明回应你的祈祷哦,但我可以帮你,作为代价——

    金发的男孩收下了那丝飘浮不定的灵力。

    “我期待你会带来的变化。”

    今天的食物是几颗青涩的果子,还有平子爬树掏来的鸟蛋。

    从平子的只言片语中,礼岁知晓,六十区是个物资贫乏的地方。拥有灵力的人会抢夺食物,没有灵力的人则会强占清水。货币几乎无用,以物易物是最广泛的交易方式,还要防止被黑吃。相对安全的得到食物的方式,是去山林间找野果子和打猎,但也要承担野兽出没的风险。

    萍水相逢,平子没有怨言地照顾她,礼岁即使还没完全放下戒心,也存了些感激。

    他帮我,想得到什么呢?

    礼岁捧着缺口的碗,里边是水煮鸟蛋。平子还是坐在门口的位置,呼呼地吹着热气腾腾的水煮蛋。平时认真打理的金发,此时发丝沾在汗湿的脸颊上。

    礼岁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发带。

    “不介意的话,请用。”

    平子接过去,在手上摩挲了下。

    “不错哦,比麻布和草绳好用,不会磨到头发,谢啦——”

    他利落地将自己及肩的金发束起。

    “凉快多了——夏日真是糟糕呢!”

    做事总是提不起劲的少年,对自己的金发倒是非常呵护。

    “有些人说,我头发颜色看上去很华丽。但我自己是不这么觉得的啦,只是觉得金灿灿的看着心情就好起来了~”

    “流魂街的生活太无聊了,每天都是重复的,逃跑呀,食物呀什么的,头发一点点长长,才能感受到:啊,原来日子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只能在自己的变化上找一点乐趣了。”

    “突然踏足这样的生活,可能一时不太好接受啦,不过人的适应力可是很强大的,也许明天就能混得不错了。”

    礼岁知道平子是在开解她,很多人并不能笑着跨过重大变故,这一点她在岚上家的时候就见识过不少。那个以力量为尊,将女性弃如敝屣的家族里,人是麻木而脆弱的。

    然而,礼岁在今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反复地回忆和后悔,要快点朝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前进。

    “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我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想做什么。”

    礼岁咬了一口酸涩的果子,很难吃,难吃到她立刻就想吐出来。可她还是用力地嚼着,每一个食物都来之不易,它要化作力量,让她更快恢复。

    礼岁认真地吃着,淡紫色的眼睛泛着生理性的泪花,表情坚定得像要去赴死。

    平子也在认真地看着她。果子是恶作剧,他不喜欢软弱的人,甚至冷漠地想着,这个贵族小姐很快就会被各种遭遇打败吧,糟糕的居所、难吃的饭食、粗糙的衣服,或许又成为那只只会哭泣的仓鼠,等待主人大发慈悲地回头救她。

    但是礼岁没有。

    “礼岁,只知道你的名字,姓氏呢?”

    “没有姓氏,一定要的话,随便什么都可以,平子礼岁也行?”

    “喂喂,说什么呢,好羞耻!”

    “你在想什么啊?!”

    “六十区叫桐鹤,就以这个为姓吧。冠夫姓什么的也太超前了!”

    “……所以说,随便对女孩子开这种玩笑会被讨厌的。”

    “是是,对不起~”

    我可以暂时相信你吗?在两条平行线猝不及防相交的时间里,最后我们是会分道扬镳,还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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