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别去找他们了,本来也是我先撞倒了他们的车”,程玉伸手扒拉了一下座椅上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

    程瑾正对着镜子往脖子上挂链子,刚抹上的发胶散发出有些刺鼻的气味,程玉下意识往另一边偏了下头。

    程瑾从镜子里面注意到程玉的动作,以为他是看不下去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顿时像被冷水泼了一遭,忽地心一横,恶趣味像泡沫胶发酵似地涌出,一手用力捏住程玉的耳垂,另一只手探到桌子上旺仔的铁盒里面摸出一颗黑色珍珠耳钉,往细小的耳洞里一钻。

    “嘶……疼疼疼”,程玉捂住耳朵,眉头拧起瞪过去却看到他哥正欠揍地姨母笑着,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往后退了半步,偷偷瞟了眼门边,瞅准了时机跑过去,“我才不和你去”。

    然而程玉忘记了自己腿还没好全,程瑾长手一捞,把差点摔倒的一米八大孩夹到咯吱窝下,阴恻恻道:“是谁半夜不睡觉去踢人家的电动车,害得他哥被□□约架……”

    程玉心虚地挠了挠脸,听到这急忙辩解道:“喂……明明是你自己找人放的话。”

    房间里气温是二十六度,最适合深度睡眠,阳台上玻璃推拉门阻隔了一部分后边武装部操场上激昂的打球声,白噪音让昏暗的房间更添几分舒适,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陈皎树突然被碧莉嘶哑的歌声吵醒,她艰难地睁开眼摸过手机看了眼。

    “喂希希”

    “啊啊啊啊——小树你在哪儿,快来小巷子,就上次卢洋洋和唐琳分开的地方,‘龙脊背’,速来!!!”刚按下接听键,屏幕那边刻意压着的尖叫声顺着网线把陈皎树吵一激灵。

    “你又跟踪人家?”陈皎树回想起上次差点被抓包的经历,有些兴致缺缺。

    “哎呀不是,你快过来,你过来就知道了——嘟嘟”对面已经挂断,陈皎树有些莫名其妙,这位衔接班认识的一见如故的闺蜜希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包括上次跟踪她那位对他念念不忘的前男友也是这姑娘提出来的,有什么办法呢,在闺蜜面前总是三观不正品德不良的。

    看到希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中透着一丝落寞,她还是纵容地陪希希偷偷跟着那一男一女进入了七拐八拐的小巷子。

    直到看见女生送男生先回了家,身边一直提着一口气的小姑娘才似乎落了心似的,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之余又不忘奚落自己的前男友:“他果然还是这样,连和女孩子接触都要女生先送他回家,真不知道哪里来的魅力让这么多好看的妹子前仆后继。”

    但是刚刚电话里听希希的语气不像又遇到了糟心前男友,像……犯了花痴。

    保险起见,她抄起了花瓶里昨天刚从花店买的一只白玫瑰,又抽了几张纸塞到口袋里。

    如果她真是看上了哪个大帅哥就让她拿着花上去诉衷情,要是失败了就塞点纸给小姑娘擦擦泪,总之无论怎样也不会半夜拉着自己去跟踪放不下的前男友了。

    陈皎树为了希希的情感生活操碎了心。

    还好经过武装部的大门下了坡就是之前他们跟踪的巷子,就是当时天色昏暗,她不记得是在哪一段那对俊男靓女分的手,陈皎树只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

    “这里这里”,远远看到蹲在墙边的女生穿着白底的碎花裙子,压着声音激动地向她招手。

    尽管此刻已经没什么日光,路灯不太明亮,她隐约还是能看见希希笑得弯弯的一双眼,略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应该还有小小的梨涡,大概是娇憨可爱有不失清纯的,这样的女孩拿着一朵白玫瑰表白大抵是没几个男孩能拒绝的,至少言辞也绝不忍犀利。

    陈皎树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有些无奈,自己居然已经幼稚到这种程度了,看来是被这小孩传染得不浅。

    不等陈皎树开口问,希希直接两只手伸了过来,按上她的肩头。

    她顺着力道伏低,和希希以相同姿势往墙的拐角处探头。

    ”就悄咪咪瞟一眼哈,我怕被发现,你等下直接看那个黑色背心的帅哥,天呐我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带感的”,希希轻轻戳了戳她的腰侧,在她耳边嘀咕着。

    两拨人正沉默地对峙,一场混战在闷热中似乎将一触即发。

    涟源的夏夜并不凉快,吹起的风都带着潮热的气息,不远处的红色砖墙下歪歪斜斜靠了一排红红绿绿的垃圾桶,附近是没丢进去落在地上的厨房垃圾,敞开的塑料袋飘出腐臭的气息吸引了不少烦人的苍蝇。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抬起在空中挥了挥,驱走了一只快飞舞到眼前的苍蝇,再往上看,有灯光错落地散到这人的脸上,一半脸被遮蔽在阴暗中,眼神看不真切。

    光照着的下半张脸唇色潋滟,唇角微挑的弧度桀骜,是一个皮肤瓷白长相艳丽的男生,清晰利落的下颌线没有温度直愣愣地拐上去,像夜晚才出行的吸血鬼,脖子上叠着两条灰色钢珠的颈链随意又矜贵,黑色背心外的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流畅,透出青筋脉络的手松散地插在黑长裤的口袋里,身影纤长而立,姿态慵懒,确实……很带感。

    若不是看见他身后那头熟悉的金发,陈皎树也万不会浪费这近距离欣赏的机会。

    程玉带着黑色珍珠耳钉,白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领口松散着,眼皮半耷拉着,眼神淡漠,打眼看还以为是习惯了这种场合的大佬,如果忽略那些小动作的话——他一手抚着带耳钉的耳垂,另一只手曲起中指在摸侧边的裤缝线。所以压根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他心里这会儿紧张着吧。

    陈皎树这会儿又不觉得他像精灵了,像潘神的迷宫里那个不太听话的公主…

    “瑾哥,不至于啊,先前那事儿是我们不对,在这先给您二位道歉,今天这架还是免了我看,我们老大今天也没什么心情打”

    背对着陈皎树她们的那拨人,四五个高个儿最前头站着一个混不吝的寸头男生,后脑勺有一道长长的口子,看不到长相,黑色T恤勾勒出来的宽肩窄腰不输对面吸血鬼的身材,只是那周身的戾气实在有些寒冷,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一边的老大。

    刚刚说话的是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语气算不上柔和,却也是客客气气,有几分求和的意味。寸头男生听他说完,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啧”,那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似是不满小弟这般姿态低下。

    “怎么说,女朋友跑了心情不好?”吸血鬼帅哥夹枪带棒的话一出口,陈皎树就暗道不好。

    果然,那个叫“盛哥”的不知被哪个字眼激到了,猛地冲了过去,在吸血鬼帅哥错楞的关头,提起他的衣领,直接把人往墙上掼,一下两下,没等到第三下,腰上一痛,整个人失重往左边倒去——是程玉突然上前给了他一记侧踢,陈皎树想起下午他不自然的走姿,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吴梓盛在倒地前被一堆小弟及时扶住,他那双狭长的眼本就看着戾气极重,这会儿倒在那儿也不动,眉头挑起,幽寒的眸子眯了眯,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森冷,让远处偷窥的两人无端感到危险。

    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少年眼里仍然是一片淡漠,丝毫没有因腿上的伤口裂开产生疼痛的情绪,也不带任何感情地回望仰倒在一群人中的吴梓盛。

    吴梓盛顿觉无聊,收回目光站直了身体,扯了扯歪斜的领口。

    “我和你哥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上次那钱当借你的,这里面有两千,算上医药费,我们两清”,他往地上扔了一个鼓鼓的皮夹,说完转向墙边仰着胸膛喘息的程瑾,程瑾脸上已经明显挂了彩,唇边破皮的部位还在渗血,却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唇角,随即勾了一抹笑,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

    吴梓盛脸色微变,咬紧牙关,蹲下身贴着程瑾的耳朵,热息打在他的耳朵上,让他睫毛颤了颤,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听身边的人切齿地一字一句道:“你要是真喜欢,我每一个都让给你省得你惦记,但你最好想清楚……”

    吴梓盛带着一堆人离开了,程玉还是站那儿没动,他总觉得刚刚那话没说完。

    身后传来一身叹息,程瑾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程玉气笑了:“你今天来找打的?”

    但很久之后,身后都没声,他发现程瑾已经走得很远,似乎没发现身后的程玉压根没跟上来。

    陈皎树看见程玉始终维持着那个站姿,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转身把纸巾从裤兜里掏出来,塞给身边一脸担忧的希希,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纸巾是能用上的,虽然与初衷有点相悖,“去给你男神擦擦血,别忘了要微信”。

    希希眼神亮了一瞬,“还是你会啊树总,那我走咯!”接了纸就往程瑾消失的拐角溜过去。

    注意到墙那边的动静,程玉立刻紧张了起来,换上了戒备的姿态。

    是他们回来了?若是吴梓盛那帮人此时再回来找茬,自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也跑不了,等下要用什么姿势蜷缩起来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好身体呢……然而他此刻最担心的还是受伤回去会被发现。

    却见来人身姿高挑纤细,脖颈修长,冷白的肤色,耳后的皮肤纹了一朵黑色的罂粟,花蕊是妖艳的红,像随黑色发丝飘摇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挡住了大半张脸,步伐慵懒随意。

    程玉想起了中午的梦,色调灰暗的梦里,老奶奶低沉诡异地声音唤着他的名字,他躲在堆满垃圾的楼梯下瑟瑟发抖,一只羊从外面跑了进来,跑到他面前,低了低头又转身上了楼,他咬牙跟上,看见那只羊进到了一间屋子,屋子关上了门,可他却能视透门看见里面。

    屋子中央有张手术床,羊进去变成了人,安静地躺在上面,围成一圈的羊把人吃了,一只羊跑出来,邀请他进去,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屋子里,变成躺在床上的人,门口羊头人身的恶魔抱着小羊,朝他走过来。

    女生朝他走过来,和梦中恶魔的身影重合。

    下一秒,女生站在他的面前,指尖一转,变魔术般将一朵纯白的玫瑰递到了他眼前。

    程玉接过花,楞得半天没说出话。

    这算什么?退场送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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