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菱月转到一大宅地界,层层泥墙木板下困了个小孩,大约在三米深处,只有一条狭隘的通道,微弱的哭声揪着上边人的心。

    官兵们围了一圈,正在考虑从何下手,于菱月心里明白,这事并不是尽了心就一定成的。

    就怕一块布板抬错,致使全部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官兵们寻思着该如何挖起,于菱月凑了过去,“让我下去把他举起来。”

    这条狭隘的通报男儿身都进不去,但她身量纤细,是可以勉强通过的。

    官兵们迟疑着面面相觑,于菱月道:“就这样,我一个大人困在底下还好些,你们助我一把。”

    说完,她探身而下,官兵们立刻上手帮忙,助她调整了身子以适应狭道。

    踩到最底之后,她脚先轻轻试探,继而小心的钻着身子,总算趴到了里头。

    里头趴着的小孩似乎并没受伤,只脸蛋儿有点脏,他止住了哭声,睁着大眼睛看她。

    于菱月勾到了他,“别怕,听姐姐的,慢慢爬出去。”

    小孩乖巧的点了头,在于菱月的一推一挤下,从狭缝中伸出了脑袋。

    于菱月在里头转不过身,却能伸出双臂,将他高高举起,外头的人顺势接过,小孩顺利到了外头。

    她虽看不到,但听着外头的欢呼声,心里便舒适了大半。

    “能出来吗?”外头喊。

    “试试吧。”

    于菱月稍一动弹,上头的石板又紧了些,再没法弯身出去。她干脆缩回了小孩方才躲的角落,喊道:“挖吧!我在下面等着。”

    她听着上头清晰的搬运声,尽力的冷静不发出声音,保持体力。

    傅君兮遍寻不到人,在此处听到官兵谈论着一个女子下去救了小孩的事儿。

    小孩在里头哭了许多,到外头来余惊未消,半晌只问了句,“救我的姐姐怎么还没出来?”

    傅君兮有些不好的预感,轻声问:“什么样的姐姐?”

    小孩看着他不说话,抿了抿嘴,官兵答道:“太子殿下,是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女子,一身浅青色的衣服,长得挺好看。”

    傅君兮一怔,“她在下面?”

    官兵道:“是的,这小孩困在里头,她身子纤细,就下去把小孩救出来了。”

    傅君兮听得胆颤心惊,缩眸,怒道:“你们这群废物,能让一个女人下去?救人!救不出你们赔命!”

    此言出,抬板的人手一抖,石块落了下去。

    好端端的,突然听到了太子一声吼,随即于菱月眼看着左上方的石板沉下,压住了胳膊,疼得踹不过气来。

    傅君兮心弦崩断,待手抖的官兵下来之后,他恨不得一脚踹上去,憋得满胸钝痛后,他温和着声道:“不要紧张,你们慢慢来,尽力……人,多来点人……”

    眼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情绪越不稳定,这些搬砖的手就越抖。

    终于层层见浅,昏迷不醒的女子重见天日,左臂浸在血泊之中。

    傅君兮镇定的捞起了她,抱进了帷帐中,面色惨白,喃喃道:“大夫,大夫……”

    大夫早已在一旁等候。

    他说了两遍之后,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楚寻风接住了他,放倒在床榻上。

    楚寻风沉闷的蹙着眉头,看大夫撕开于菱月的衣袖,给她上药固定包扎,他挪过了目光,回想起方才太子的失神。

    他看着太子对着那一块废墟发呆,如何喊他也听不见,看上去镇定自若的太子,早已经六神无主灵魂出窍,这副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在刚刚那样的境地,他担心的竟然是太子哥。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何必呢?

    天黑时,于菱月醒来,感觉身边有人,借着月光看清是谁后,她吓得赶紧坐起来。她竟然躺在太子身边,这比在废墟底下还可怕。

    用手臂一撑,左臂疼得她直冒汗。

    坐在一边的楚寻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道:“伤口蛮深,幸好救得快,左臂没废,好生养着别乱动。”

    太子倒睡得很沉,如此动静也没醒来。

    于菱月下床,捧着左臂埋怨道:“我怎么躺在太子身边,谁要害我?”

    楚寻风吸了口凉气,还坐在地上靠着木桩,没动,他沉沉道:“太子对你的心意,你可知道。”

    他原以为太子同他一样是心血来潮,可今日一事他看明白了,这个女子在太子哥心中的位置,绝对不一般。

    得知她生死未卜时,他是有一些惋惜一些紧张,但绝没有到失魂落魄的地步,而太子哥仿佛丢了命一般。

    若早知如此,他怎会对这个女子跃跃欲试。

    于菱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看是不是烧得厉害,“你吃错药了,在说什么胡话?”

    楚寻风撇了撇嘴角,“他是晕过去的,我都不敢信,认识他十几年了,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竟见不得你重伤。”

    于菱月摇头,“太子兴许是这两天累到了,楚公子,别寻我开心。”

    这个纨绔公子向来没点正经的,这回竟拿太子开起玩笑来,太子从不正眼看她,何来心意。

    楚寻风也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喜欢一个人就该去追求,但他偏不。于锦念,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今后你且看看。太子他重情重义,是个良人。”

    于菱月也坐到了地上,靠在床榻边,与楚寻风面对面坐着。

    白日里太子说楚寻风不是良人,晚上楚寻风说太子是良人。

    但楚寻风的话她不会信,太子的话她也不在意。

    早晚要回金陵城那个豺狼之地,他们是豺狼,她是任由鱼肉的困兽,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不谈真心,不信于人是本能。

    于菱月浅笑着道:“太子若喜欢我,自然会娶了我,何须公子你来转述这份心意。他可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傅君兮从混沌的梦境中抽身,缓缓睁开了眼,默默听着。

    楚寻风甚觉无力,“我从未见他如此在意一个姑娘。相比你,我更在意他,所以才会与你说这些。不然我追你追得好好的,干嘛要放弃。”

    于菱月垂眸,“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跟太子不可能,跟你也不可能。”

    “为什么?”楚寻风微微错愕,“因为你心里曾有一人?”

    傅君兮安安静静的,心平静如水。原因他明白。阿月是狐狸,他就是虎。阿月是老鼠,他就是猫,天敌使然,如何能有结果。

    夜色微凉,于菱月缩了缩身子,楚寻风就褪下了外袍给她披上。

    于菱月眸色浅浅,轻声道:“公子,我这辈子不打算嫁人。”

    楚寻风呆滞了一会儿,“你就嘴硬吧,你还想老死在太子妃身边吗?”

    于菱月沉眸,“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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