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助的手搭在眼睛上看不清表情,他安静了几秒,像一只惊醒后却还在赖床的黑猫,好一会才慢吞吞地从草地上坐起来。

    “给你,早餐。”

    弥生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时,他愣了一下。

    本能的拒绝似乎已经要从他微微翕动的嘴角中吐起来了,但是草坡上,鸰的声音适时地传来,催她该去送花了。

    她抬头望去,见对方一身漆黑的影子像拢起翅膀的乌鸦一样立于朱红的自行车旁,他总是形影不离。

    怕他等太久,也怕耽误了时间,她赶忙把手中的东西塞进宇智波佐助怀里,就对他说:“我要去送花了,拜拜,之后再见,你快快起来吧,要睡觉就回家睡,早餐记得吃。”

    说罢,她转身便欲往草坡上走。

    “喂,你——”但是他突兀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困惑地回头,对上了他仰头望来的视线。

    少年人黑亮的瞳孔干净又漂亮,像是被方才落下的日光晒暖了一样,没有多余的寒意。

    他五指微动,慢半拍地放开手,视线突然又低了下去,平静地说:“……今天太阳有些晒,你身体不好的话,还是注意点吧。”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关心之意,她不禁有些惊喜,没忍住笑道:“好的,我会注意的,但是,感觉你的手也有些烫,你该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没有的事。”他的表情微掩在低首时垂落的鬓发下,看得不是很清晰:“早餐,谢了。”

    弥生一愣,弯身朝他笑着伸出手去。

    他瞬间又如一只警惕的猫一样,骤然抬起头来。

    某种矛盾的表情定格在了他瓷白端丽的脸庞上,并随着她从他的鬓边捻下一片树叶时而慢半拍地过渡成一种无言的空白。

    “头发沾到树叶了。”

    她弯着眼睛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片树叶,就像逗一只猫一样,看着他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跑,然后朝他挥了挥手就转身爬上草坡离开了。

    送完花回到店中,又帮忙打了下手,时间很快就已经来到了午后。

    “晚点要去给照相馆送玫瑰花。”弥生看着计划表勾勾画画:“这是今天最后一单了,说是一对夫妻要拍结婚照,今天我们可以早点回家,今晚自己做饭吧。”

    等到外边的日头没那么晒了,弥生就又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将玫瑰花交给今日照相馆的男主角,年轻的新郎穿着正式的和服,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快乐,走向了自己的爱人。

    弥生和照相馆的老板认识,就站在一旁跟着凑热闹。

    她看着漂亮的新娘挽着长发,描眉抹脂,穿着传说中的、纯白的白无垢,抱着爱人递来的花,晃开一个幸福的笑,安静地坐在镜头前。

    据说传统的新娘服制是白无垢,如今还有一种以轻纱制成的新式婚纱,颇受年轻人喜欢。

    相比婚服的进步,照相馆里的相机还很老旧,采用的是需要盖布的大画幅相机。

    但是摄影的角落布置得很到位,地上铺着厚重的红毯,背景竖着以古典而漂亮的金漆屏风,即将成为家人的两位年轻人在摄影师的示意下靠在一起,一个坐在红木椅上,一个站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肩上,微微垂眼,温和地看着自己的新娘。

    刺眼的闪光灯骤亮了几下,像即将坏掉的、泛白的灯泡。

    结婚显然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连带摄影师在工作的过程中都带着打趣的笑意。

    “诶,新郎,请看这边,看镜头,对,不要总盯着自己的新娘了。”

    “她又不会跑,你怎么变成望妻石了?”

    “对,不要动,很好,配合自己的夫人。”

    晃白的闪光灯又亮了几下。

    站在一旁,不知为何,弥生觉得这个过程好像很短暂,又好像很漫长。

    她好奇地问照相馆的老板:“在木叶,拍过结婚照后就算夫妻了吗?”

    老板笑道:“他们今天只是拍结婚照,正式的婚礼好像要过几天,不过能来拍结婚照的肯定都是心意相通的,说是夫妻了也不为过,按理来说领了证登记了就算合法夫妻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去看那对新人。

    他们已经拍完第一组照片了。

    休息的空歇,男方帮新娘轻轻挽好耳边垂落的发丝,对方垂着眼睛,羞怯地将脸微微凑进怀里的玫瑰,轻嗅缭绕的花香。

    据说男方是三战的孤儿,身为忍者的父母都在那场大战中去世了,但如今娶妻后他就将拥有自己的家人了。

    今后,他们还会拥有血脉相连的孩子,孩子又会拥有孩子,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会经由他们最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爱意一直绵延下去,就像夏夜漆黑的草丛里窜出来的一点流萤,慢慢的,就连成了莹亮的一大片。

    意识到这一点后,弥生第一次觉得对方身上那袭白无垢竟是如此圣洁而庄重。

    她忍不住问:“我有一天也能穿上白无垢吗?”

    “你的话,还要等个好几年吧哈哈哈哈。”老板笑道:“还是小孩子呢你,不过以后真的要嫁的话眼睛可要擦亮点哦,记得要找个会全心全意爱护你的好男人。”

    “嗯。”她点了点头,问:“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板想了想,说:“晚点拍完他们的结婚照后,应该还要外出一趟去给卡卡西先生他们拍合照,但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们若是想回去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卡卡西先生是指那位带着学生的卡卡西先生吗?”她问。

    “木叶的卡卡西先生还能指哪位卡卡西先生?”老板笑道:“不过想到要去给他和他的学生们拍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这还是第一次呢。”

    “那个,”她鼓起勇气说:“我也想去,可以吗?随便什么活都行,让我拿点东西也行,我想一起去看你们拍照。”

    ……

    卡卡西先生姓旗木,全名又叫旗木卡卡西,据说是名声响彻五大国的精英忍者,如今也是宇智波佐助、鸣人和春野樱的带队老师。

    在木叶,刚从忍者学校毕业的下忍都会以三人一组的小队形式分配给上忍带。

    他们会一起出任务,一起修行,互相帮助,甚至生死与共,关系总会比普通的朋友和同学更密切深刻些。

    这样的团体关系一般都会一起拍一张班级合照。

    “呦,来了啊。”

    郊外的绿野,日头还挂在天上,银发的男人将手上的书随手塞进腿上绑的工具包里,弯了弯没有被面罩盖住的眼睛:“还特地让你们跑一趟,真不好意思,辛苦了。”

    “哪里的事,既然您想在户外拍,我们当然也是义不容辞。”这次拍摄是老板亲自来,他似乎对旗木卡卡西相当尊敬。

    弥生抱着三脚架站在老板后头,她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位卡卡西先生。

    银白的发,高挑的身形,身着统一的忍者制服,脸上被漆黑的面罩和歪斜的护额挡得只剩一只右眼,给人的感觉慵懒,成熟,不太正经,与鸰很不同,但又一样的神秘。

    “这位是?”

    对方的眼睛轻轻落在她身上,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她身后的鸰。

    “啊,是来帮忙的孩子和她的哥哥,叫弥生和鸰。”

    “是吗?”他微微弯了弯眼睛,没有再多问,显然不是很在意这点小事。

    “您好。”她刚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弥生!”

    抬眼一看,果然是鸣人。

    那抹鲜亮的色彩像在茵绿的草丛里滚过来的橘子,朝她挥了挥手,在他身后还有慢慢走来的春野樱和宇智波佐助。

    “鸣人。”她笑起来,看着他跑到面前来。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凑过去与他咬耳朵:“因为刚好在照相馆,听说要给你们拍照,就跟着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笑嘻嘻地没再说什么。

    弥生转头时突然对上了宇智波佐助的视线,他停了一下,就不动声色地偏开了。

    帮老板固定好相机,鸣人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聊天,像一只疲倦的麻雀,相比他,另外几人都呆在树翳下休息,春野樱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

    从鸣人的话中得知他们刚完成一个D级的任务回来,他说:“我过两天有空诶,要一起去忍者学校吗?”

    “好呀,那先约好了。”她高兴地说:“快过去吧,可以开始拍了。”

    老板招呼他们:“好了,可以准备拍了,你们看看要怎么站。”

    “常规站位就行了。”卡卡西先生说。

    对于这种活动,鸣人和春野樱都表现出一点紧张与雀跃,但宇智波佐助看上去始终兴致缺缺。

    弥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拍,也不知道怎么的,站着站着,鸣人突然就和宇智波佐助发生了些许口角。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拍合照啊?!”

    “这话该我说才对,白痴吊车尾。”

    “你说什么?!”

    两人一言一语间好像就要动起手来了,旗木卡卡西轻车熟路地按住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让他们在中间的春野樱身旁站好,自己则是弯身站在他们身后,弯了弯眼睛道:“行啦,别抱怨了,这是规定,之前忘记拍了,现在补上,都已经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了,还这么不合拍。”

    “一二三,茄子!”

    春野樱弯着碧色的眼睛,面向镜头笑道。

    老式的照相机闪光灯骤然亮了几下,白天的日光明亮,郊外翻涌的草坡带来被太阳烘晒得枯香的气息,他们几人站在树翳的边缘,被树隙外斑斑驳驳的光晕笼罩,画面好像定格在那一刻,浅光疏影的。

    但是和鸣人凑在一起的宇智波佐助就好像容易爆发的死火山,本是那样冷清的人却被鸣人三言两语挑拨后就险些又要动起手来,大大阻碍了拍摄的进度。

    对此,反倒是中间本来还在甜甜微笑的春野樱终于忍无可忍地生起气来,一个暴起加入了混战:“你们别捣乱了!给我好好拍照!”

    见状,旗木卡卡西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弥生被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惊呆了,没想到他们原来真的这么不合拍呀。

    无视那边的混战,旗木卡卡西问老板:“需要重新拍吗?”

    老板从盖布下探出头来,说:“应该有一两张能看的,如果想重新拍也行。”

    “那这样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了,明天我会过去照相馆拿照片的。”旗木卡卡西说。

    “好的,诶呀,您也到了带学生的年纪了。”老板笑道:“想想以前你们拍合照也是这副德性。”

    “都是以前的事了。”旗木卡卡西弯了弯眼睛后又朝身后喊:“你们几个,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解散吧,记得回去好好吃饭休息。”

    这一句话有效地阻止了他们的争锋相对,弥生和鸰帮忙收了一下东西,见两个少年哼了一声就要各回各家。

    弥生见宇智波佐助要走,本想惯例去问他今晚要不要来家里一起吃饭的,但春野樱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微微红着脸颊,问:“佐助君,等会要一起去逛街吗?”

    “没空。”

    他毫不留情地走掉了。

    春野樱失望地垂下头。

    弥生也讪讪地收回自己差点迈出去的脚。

    反倒是鸣人高兴地凑上前去,热情地问:“小樱小樱,等会要一起去吃饭吗?我请你!”

    “没空。”

    春野樱抬起头,也走了。

    弥生和鸣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懵懵的、同病相怜的脸。

    老板笑着打趣道:“诶,你们这群小孩子,真是年轻啊,今天到这里就行了,弥生你和鸰就先回去吧,东西我自己带回去就行了。”

    “好的,辛苦您了。”她微微欠身说。

    转头,她看着还没离开的少年,微微偏过头去,朝他柔软地笑:“既然这样,那鸣人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诶?”他眨了眨微微瞪圆的蓝眼睛:“真的吗?”

    “真的呀。”她说:“一起吃饭的话,不觉得很热闹吗?”

    对此,他安静了几秒,维持着有些懵的表情一会后,下意识去看鸰。

    她立即心领神会地说:“鸰他应该也很欢迎鸣人你的。”

    “喂……”对方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知为何,懵然的表情褪去后,金发的少年倏然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这、这个……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那我就去吧。”

    “好哦,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她笑道:“晚点来我家吧。”

    将公寓的地址告诉了鸣人,她和鸰一起去买完食材回到家时,太阳已经有了落山之势。

    浅浅的夕阳从天边漫来,走廊上鸣人踌躇的影子在门前被拉得老长老长。

    “鸣人,你来得真快呀。”弥生走过去朝他笑道,用钥匙打开门,说:“既然已经来了,就进来先坐一会吧。”

    “啊、哦。”他有些生疏地应了两声,好像不习惯到别人家里作客,在即将踏入玄关时,他探头望了旁边的门一眼,眯了眯眼睛道:“原来你现在是佐助的邻居啊,这就是所谓的什么近水台月对吧?”

    “想离喜欢的人近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她和鸰进屋将食材放下后,又走回来,有些难为情地对站在门边的鸣人说:“不过我一直想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他都不愿意来。”

    在这件事上,她的进度基本为零。

    闻言,鸣人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有些坏心眼地笑道:“哼哼,既然这样,那本大爷就来帮帮你吧。”

    “诶?”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是鸣人行动力超强,刚说完他就已经在她的目光中调转方向,走到了宇智波佐助的家门前,像啄木鸟一样飞快地敲了几下门。

    门几秒后打开了。

    弥生躲在自己的家门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鸣人打算怎么做。

    她听到门后传来宇智波佐助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怎么是你?”

    “是我又怎么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弥生看不见宇智波佐助的身影,但不久前拍照时才刚刚发生口角的两人这会撞在一起,还是让她有些紧张的。

    不过出乎意料的,宇智波佐助的声音很快就变得相当冷淡平静了:“有什么事?”

    鸣人双手抬起枕在脑后,微微眯着眼,也耐着性子说:“我今天来弥生家吃饭,你也来呗。”

    “你和她倒是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自己去吃吧。”

    门嘭地一声巨响,飞快地阖上了。

    走廊上恢复了寂静。

    鸣人茫然地眨了两下眼,显然没想到吃了个这么大的闭门羹,弥生原本想说算了,谁知他好像被宇智波佐助阖门的举动激起了气性:“这个家伙!”

    他二话不说就跃上走廊外的屋顶,绕了个圈,从后头的阳台窜进了宇智波佐助的家里。

    “鸣人!”弥生惊讶地唤他。

    但是对方屋里已经传来了大大小小的动静。

    饶是鸰都探出头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鸣人和佐助他们……”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害怕他们打起来了,赶忙敲了敲门。

    没人开门,里边撞得响叮当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又焦急地敲了敲门。

    渐渐的,里边的动静好像停了。

    很快,有人打开了门。

    是宇智波佐助。

    “有什么事吗?”他的表情很冷清,也很平淡,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但是少年人的衣衫和头发都变得有些凌乱,衣服上的褶皱一道又一道,脸上还有一点泛红的擦伤。

    倒在他身后的鸣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脸上有一块大淤青,额头上还肿了个大包,显然两人刚才是真的扭打在一起了。

    见状,她目光粼粼地垮下肩来。

    “可恶啊,要不是我打不过这家伙——嘶。”将冰块敷上鸣人的额头上的肿块,对方吃痛地闭了嘴。

    阳台外火红的夕阳在云层上翻涌,温热的晚风带来飘香,她踏进了宇智波佐助的家里,在他的默许下拿医药箱帮他们两人处理伤口。

    她说:“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啦。”

    帮鸣人处理好后,她在宇智波佐助面前坐下来,打算用镊子和酒精给他擦脸上的细口来。

    伤口并不大,细细两道,但是因为他的脸很白,所以显得尤为明显,特别是嘴角那道还泛红的破口。

    他们坐在窗边,被温热的风吹拂。

    “我自己来就好,不用这么麻烦。”少年人冷冷淡淡地说。

    “很快的,我帮你擦一下就好了。”她说。

    对此,他也没有再坚持,也许比起多废口舌拒绝她,这个时候接受一下别人举手之劳的好意会更为轻松些。

    弥生凑近他给他擦药,某一瞬,似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

    她上得很认真,也怕弄疼他,时不时就问他疼不疼,他都说不疼。

    火红的光洋淌在她脸上,也烘托着他的脸颊,近看,弥生发现宇智波佐助的眼珠子在璀璨的光线下其实也不并完全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了一种浅浅的琥珀色,里边虚虚倒映出她的面容。

    这一刻,他安静又温驯,像一只浸在火红的夕阳下的黑猫,好像被融化了一身清冷的雪,却又明净得像一朵刚从水下冒出的莲,那般清白。

    他的眼底好似因此升腾起了一层散不开的雾。

    情不自禁的,她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吹了吹。

    对此,少年轻颤眼睫,细密的睫羽像蝉的薄翼,掠过夏日的水面,在某一瞬晃起了水面的涟漪。

    夏日的夕阳太过火热,浸在其中,他的脸颊也好像微微漫上了浅浅的绯色,连带晕到了眼角和微掩在发丝下的耳廓。

    同时,他眼底那抹属于她的影子,如浮光般轻柔地摇曳开来了。

    “等会要一起吃晚餐吗?”

    她柔软地笑了起来,终于问出了口。

    这一次,鬼使神差的,他温顺地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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