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离洛杉矶不是很远,200来公里的路程。罗深还是路上拦卡车,给些费用。卡车司机乐得有外快,而且对方还会英语,路上可以聊天儿。司机问起他身世,罗深就说自己是日本人。

    罗深曾经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四年,日语已经很纯熟。当然,如果在日本本土的日本人面前说日语,对方是能听出来口音从而判断出不是日本人。但是在美国这片土地上,聚集了各国出生的日本人,口音更是天南地北。只是非法移民进入美国的日本人不是特别多,罗深又辗转通过了中介终于找到了份寿司店的工作,为了能获得这份工作他自己虚报了年龄,说自己25岁。中介是个东欧人,欧美人本来看亚洲人就年轻,欧美人20多岁一脸褶子的人大有人在,所以没表示异议,顺利推荐罗深入职。

    这是一家回转寿司,由于洛杉矶号称小东京的日本人聚集地外来游客很多喜爱寿司,所以这家店具有一定规模。寿司老板也是店长加藤博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听到罗深25岁时叹口气说他肯定经历过很多。当问到名字时,罗深直接用日本和中国都有的“林”做姓,回答说叫林深。

    罗深在日本留学期间曾经在寿司店里曾经打过工,这一上来就是熟手。特别是寿司里面的军舰,就是紫菜包上饭团,上面放鱼子酱、海胆等,罗深做得特别快。所以店长对这位林桑是日本人也就深信不疑了。

    转眼间来店里就一个多月了,罗深也开始准备材料办理身份,他的想法是以日本后裔的身份办理绿卡可能比较容易。

    这天营业中,突然来了几个黑人,拉着店长说了些什么。店长加藤博点头哈腰的回答几句,正谈着又进来好几个亚洲面孔,吆喝着把这些黑人推了出去。

    店长慢慢的走进后厨,叹口气说,“当老板真是不容易啊。两边又顶上了。”原来是当地两股黑势力,争夺保护地盘。这批黑人一直想插手日本和美国人保护的寿司店。作为老板也很无奈,他肯掏钱免灾,但是这帮人可不管。

    罗深走过去安慰了几句,店长拍拍他肩膀。

    当晚罗深一直工作到闭店,和店长打了招呼下班了。他走出门看着屋外星空闪烁,不禁感叹人在异乡的艰辛。刚走出不远,突然听见“砰”一声,寿司店突然火光腾空而起顿时成了一篇火海。

    “不好!”罗深暗叫一声,店长最后一个走肯定还在里面。他飞快奔向店里。

    浓烟滚滚从店门冒出来,热浪扑面而来。他好像听见店里面有声音在喊。罗深想冲进去,刚走到门口又被热气给逼回来。

    罗深环顾四周,他一把撤下寿司店门口布做的店幡和侧面的门帘,打开角落的水龙头浸透这些部,然后蒙到身上就冲了进去。

    烟很浓,罗深只能压低身子,用湿布捂住口鼻,靠着记忆摸索到后厨。火光的隐约间,他看到店长的身影,在试图冲出厨房,但是四面火势强烈。

    来不及犹豫,罗深裹着湿布冲了进去,一把拉住店长就往外跑。马上到门口了,一个烧断的横梁砸了下来,罗深下意识的用双手托住横梁只感到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用力一举,然后把店长推向门口。横梁并没有被罗深完全举开,末端砸到罗深的脸上,然后到肩上。罗深感到一阵眩晕就倒下了。

    倒到地上一刻,罗深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爬向门口。他看见店长向他伸手拽他,他推开店长的手。这时候门外传来消防车的声音,然后几个人影冲进来。

    “应该是得救了。”罗深想到这里,头一沉,昏迷过去。

    再醒来,罗深感觉到四肢无力,脸、肩膀和手这几处都被纱布重重包裹着感觉火啦啦的疼。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医生,患者醒了。”一个白衣欧美护士在呼唤医生。

    几分钟后,医生过来,用手电照了照罗深的眼睛,看了看瞳孔。举了三根手指让罗深辨认,在测试了几次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请问你叫什么?”医生继续问。

    “我,我叫什么?”罗深用日语回答,表情充满迷惑。

    “你能说英语么?”医生继续问。

    “可以说,我记不住自己叫什么。”罗深换了英语回答。

    罗深在清醒那一刻知道自己在医院就已经想好了,利用这个机会装失忆。既然护照都撕掉了,以前的罗深也不存在了。

    他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重新再来的身份。

    在第二天早晨医生例行查房的时候,一位五十来岁的亚洲中年人搀着加藤博店长慢慢的走进来。中年人很礼貌的用英文和医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艾克斯.加藤,这位林深先生救了我父亲,我们一起过来道声谢。”

    罗深睁开眼睛,他听见店长儿子说的话,但是他没有任何表示,两眼望着天花板,还是一动不动。

    老店长虽然有些行动不便还是努力快步走到罗深的病床前,握着罗深的手说,“林桑,感谢你救了我。”

    罗深依旧迷茫的看着店长,店长也发觉有些异样转头望向主治医生。

    “林先生可能在火场头部被砸后脑震荡导致失忆,入院后我们曾经进行过核磁共振对头部进行扫描,暂时没发现任何问题,所以我们要观察段时间。”主治医生回答说。

    “他的脸部烧伤情况怎么样?”一旁店长儿子问道。

    “脸部和颈部40%以上的部位已经烧伤到筋膜层,一部分皮肤需要重新移植。鼻梁塌陷。我们正和外科整形科医生进行沟通准备会诊治疗。”医生如实回答。

    “我是加藤美容整形医院主治医生,我希望可以一同会诊。另外,林先生的所有住院治疗费用全部由我父亲承担。”店长儿子竟然是美容整形医生,他转过头望着罗深用日语说,“林桑,感谢你救了我父亲。你安心治疗,对于你的面容我全权负责,对于我的资历请您放心,只会让你更英俊。”

    罗深微微点点头。他现在对样貌什么的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就是想知道这些疼痛什么时候能轻点儿。

    在床上不知不觉躺了半个月,罗深可以自由行动了。这期间,很多日裔还有当地的美国人都带着鲜花和礼品来看望罗深。他舍己救人的消息已经传遍小东京了,虽然加藤店长已经表示所有治疗费用由他承担,大家还是组织了集体捐款。当罗深后来出院时候拿到这笔11.35万美元的捐款时有点小小吃惊,他甚至感叹造化弄人竟然救了个小日本儿。

    日本驻美国大使馆还特意派工作人员来调查罗深的身世。由于罗深的脸部刚进行第一次皮肤移植和鼻骨整形等手术,寿司店监控也都被烧毁,罗深以前的样貌没有任何记录,而指纹更是因为罗深在举燃烧着的房梁时尽毁。罗深依旧“失忆”,人们只知道他是日裔,25岁,叫林深。后来美国当地社区会同移民部门来咨询了罗深意见,给罗深走了入籍流程。

    就这样,罗深三个月后因祸得福拿到了美国籍身份。在内心深处,罗深不知道多少次感叹造化弄人。没想到自己一个有志爱国青年,竟然成为美国人。只能用身在曹营心在汉宽慰自己了。

    罗深已经成了这条街最靓的仔,连加藤店长都说他现在才是真的又英俊又年轻,就是和之前有点差异。罗深其实对着镜子照了很多次,镜子里的脸既陌生又真实。那的确是张英俊的脸庞,日本人在审美和自然整形方面的确是技高一筹的,不仅掩盖了烧伤的痕迹,甚至弥补了罗深自身脸部缺陷的不足。

    以前的衰老痕迹完全看不到了,“一张脸都烫熟了,比做什么超声炮热玛吉的效果要狠多少倍啊。”罗深躺在病榻上就自嘲过。果真,整形手术过程中,借着烧伤达到筋膜层加藤医生的医美技术得到淋漓的体现。若果说瑕疵,那就是右眉上方有道疤痕还是留下了些痕迹。

    征求了罗深的意见,手部的烧伤自然愈合的,肩膀上也没做什么特殊整形植皮处理。加藤医生给自己脸部的整形手术已经大费周章了,罗深只要手和肩膀功能性不受影响即可。再说,他希望早点打工、早点赚钱。

    加藤店长让他再休息段时间,并且拒收了罗深交给他的捐款。他告诉罗深,这么大年纪了,自己并不看重钱财,能够替他支付住院费用,自己多少心里好受些。希望他早日恢复记忆。还告诉他警方已经调查清楚自己的店是那帮黑人纵火的。因为此事闹得比较大,各方面都比较关注所以以后相对店里会太平。店里的损失保险公司也都赔偿了,他能重新装修也算因祸得福了。罗深执意要来帮忙,加藤店长也就没在阻止,让罗深带好口罩做好防护给了他一些轻松的工作。

    幸好买了保险,这间店的业主也是本地老一辈的日侨,所以加藤店长只要重新装修修补好即可。老店长装修新店时候特意扩出来几间宿舍,面积不大,主要是给长期员工的住宿。经过上次事件,加藤店长也觉得有几位员工住在店里可以预防不测。就这样罗深在洛杉矶的小东京待了半年,白天在寿司店里工作,晚上住在寿司店里。经常有一些年轻的女孩儿主动约罗深,都被他婉拒了。加藤店长每次都装作发怒的说“小伙子,抓住你的青春,和姑娘们嗨起来。”他哪里知道罗深的心思不在这里啊。

    罗深考了驾照,学习了射击申请了持枪证,还去参加了咏春的学习班。

    罗深特别喜欢习武,高中时候就练过一年拳击和散打,后来在日本留学期间还报了合气道社团。这些习武的经历也让罗深受益匪浅,当时在走线时候他扔出水杯准确击中鳄鱼眼睛并且用巧劲儿拉上华人大姐和领队就受习武所赐。

    说到咏春拳,罗深在国内就想学。他详细的研究过咏春拳理论,这本来是清朝时期女人练的拳法,特别省力,而且适合小空间对抗。他也去过上海的一些咏春训练班试训过,后来因为接了一个项目特别忙就没坚持。

    国外的咏春拳训练班和国内的相差很大,特别注重实战。要不是已经过了半年脸上基本恢复,他可不敢这么练。

    罗深也很关心经济金融的行情,这么多年的工作,对经济信息金融数据的敏感仿佛浸在血液中一样。他和店里的伙伴聊起对目前经济形势判断,大家不懂也就是听听。加藤店长看到了问他“你这么喜欢经济,怎么不考个大学?”“考大学?” 罗深陷入了沉思,“考大学的意义在哪里?是啊,现在重新开始,学历是敲门砖,可能真需要重回校园了。”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浏览大学信息。

    对于国内的情况,罗深在网上搜索了很多次,仿佛他涉及的案件从空气中消失一样。在国内各种新闻平台上,鲜有关于他的消息,本来么,操盘手躲在幕后就是越低调才越好。多少次他都忍住没联系国内的同事朋友,“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告诫自己。

    唯一的交流是那位华人大姐罗美晨,来电邮说已经开始申请身份,等一切手续办妥后可能会去纽约找朋友。他们俩的电子邮箱都是来美国新注册的,可能彼此邮箱通讯录上只有一个好友吧。罗深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的生死,他本性就是不喜欢打扰别人,这点和日本人有点类似。“不过见面后,大姐也认不出来自己了。到时候怎么解释呢?”罗深撇了下嘴,摇了摇头,只能以后见面再说吧。

    罗深自从萌生了重新上大学的念头就在社区参加了GED培训。美国的高中毕业文凭分两种,一种是传统的高中别业证书,就是完成学业即可拿到。另一种是GED高中文凭,就是一种把高中的学术水平量化,通过考试获得GED文凭被看作和高中毕业同等学历。罗深取得了GED高中文凭后,发了很多邮件给一些知名大学的招生部门,都因为自己没有什么亮点而被拒绝。一筹莫展的罗深只能临时报读了洛杉矶城市学院,一所社区大学。

    所谓机缘巧合,罗深的天赋就不该埋没,偶然店里碰到了两位在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大二的学生给罗深打开了一扇窗。

    那是个雨天,即将闭店的寿司店里已经没客人了,罗深也开始做打烊的准备。店门被推开,一男一女两个华裔年轻人走了进来。“欢迎光临。”罗深的日语欢迎词在门推开就脱口而出

    “请问能给我们些热水么?”男生用英文问道。

    “请两位稍等,我给你们端热茶”。罗深欠身鞠躬答道。

    “好冷啊,行程安排的太紧凑,这么晚才到这里。”清脆的女孩用标准的中文和男生说话。

    罗深身形微微一晃,他听出来这两位是华人。他把热茶端到两位客人面前。

    “没办法,我们只有四天休假时间。还要赶回纽约完成江森教授的布置的论文研讨。”男生边看菜单边说。

    “江森老头算是纽约大学金融领域的泰斗了,就是性格古怪,欺人太甚,好好的假期竟然又给布置了一大堆研究课题,我们才大二、大二。”女生愤愤不平,然后指着男生手里的菜单用英语说“金枪鱼刺身、寿司、三文鱼刺身、寿司,海胆军舰、鱼子酱军舰,五福卷的物各两客,还有两碗味增汤。”

    “收到。”罗深清洗台面清洁双手开始制作。

    “你也别埋怨江森了,能做他的学生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男生笑着喝了口茶。

    “你当然感激他了,他破格录取你。”女生小嘴一翘,继续表示不满。

    “我虽然高中成绩一般,但是拿了沃顿商赛的名次。江森教授虽然有资格推荐学生,但是也要通过招生部门考核评估。”男生替自己辩解着。

    “切,你命好参加的团队导师优秀,不过也就拿了个第十名。”女生不屑一顾。

    罗深听说过这个沃顿商赛,全称是沃顿全球高中生投资挑战比赛,有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主办的一项商业比赛和商业实践项目,在全球享有很高知名度。而且是面对全球高中生的免费线上投资竞赛。沃顿商赛涉及到团队交流协作、风险管理、商业分析以及产业投资分析等多方面考核,因此难度极高,所以也成为了面向高中生的国际比赛中投资方向最权威、最具有含金量的比赛。

    罗深没有急于问询,他上菜后默默站在两位客人侧前方,静静看着他们品尝。

    “这厨师很帅嘛。”女生看刚才男生辩解,还是心里有点气儿,故意当着男生面说。

    “小日本嘛,都有点娘。”男生不敢硬怼女生,只能扯开话题。

    “娘么?你看他眉上那道疤,多有男人味儿。”女生故意气男生。

    罗深听他们俩说到自己,起初并不在意。当女生说他眉毛上的疤的时候,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他能听懂我们说话。”女生几乎是跳了起来。

    “你是中国人?”男生问罗深。

    “我懂中文,美国籍。”罗深礼貌的回答。

    然后就是女生机关枪似的问询罗深情况,被罗深一一化解。罗深给了两人旅行建议,并给了就餐优惠,连小费都没收。

    当然,罗深也得到了两人的建议,并给了江森教授的电邮等详细的情况。

    男女生是对情侣,他们向罗深自我介绍,男生叫王德鑫来自武汉,女生叫姜玲莹来自成都。他们给罗深留了联系方式才挥手告别。

    寿司店已经空无一人,罗深还是呆呆的坐在店里,手里摆弄着一把切水果的小刀,他在思考怎么样能够进入世界知名的大学。王德鑫给罗深提供了一个建议,就是参加沃顿商赛,拿到名次,这样很多大学会抢着发offer。但是,罗深现在个人资料登记的年龄是25岁了,已经超过沃顿商赛要求的18岁上限。江铃莹无心的一句“你的年龄都可以做导师了。”让罗深灵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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