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路上,阿元在睁开眼睛,已经是两日后了,精美华贵的马车内,一旁跪着两个宫人。

    “公主,您终于醒了。”

    看着陌生的两个宫女,意识清醒后,阿元有些不解。

    “奴婢叫雪梅,是陪您去楚国的。”

    “这是已经出发了?”

    “是。”

    阿元勉强坐起,靠在软垫上,这两个宫人都很陌生,怕是新找的,想到之前赵王的那番话,她眉头微微一皱,怕是有些难啊。

    晌午,车队停下来休息,随行的几个太医也立马过来了,最近两日都是这样,但之前阿元是昏睡着,她也不知道。

    “公主之前突然晕倒,说到底还是体虚,您忧思太重,又日夜难眠,往后只要好好进补,调养身子,总归会好的。”

    上了年纪的御医把脉之后,慢悠悠的说道,阿元点了点头,眼看着御医收回的药箱,她突然想下去看看。

    雪梅搀扶着她,二人刚下来马车,一阵风迎面吹来,阿元只觉得惬意,看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鸟鸣声不断,陆陆续续还有溪水潺潺的声音,阿元当下想往过走。

    不远处的公子持刚跟下属交代完,见状他立马走了过来。

    “公主。”

    见是她,阿元一愣,停下了脚步,今日的公子持穿着一身蓝色锦袍,面带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跟以往大不一样。

    “属下奉命护送公主去楚国。”

    “辛苦大人了。”

    阿元下意识的开口道,心里也有些忧愁。

    “这是臣的职责,公主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之后也要好好进补。”

    她原本是没想着要平安到楚国的,她的心早死了,压根不想,也不愿意去所谓的楚国当什么楚王后。

    看到眼前熟悉的人,她不由得垂下眸,他之前帮了她那么多,她又如何能害了他呢,楚国暂时是非去不可。

    他是要回去复命的。

    她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回去岂能好,赵王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她不能对不住公子持,相反,如果他能成功完成任务,那对他日后的仕途也有助益。

    她本就不能帮到他多少,又如何能在为了一己私欲而连累他。

    这个曾经在她最落魄最难过的时候,始终在帮她的人,阿元也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他。

    阿元点了点头,转身往后看,看到络绎不绝的车队,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此去楚国,护卫有一千人,都是禁军,大王还给公主陪送无数金银珠宝,奴仆也有五百人,还有赠送给楚王的贺礼。”

    公子持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他唯一觉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有这一路的相处时间,此次分别,这一生不出意外都不会再见了,是生离。

    虽然有遗憾,也有悲痛,可时间会抚平这一切,只要她日后好好的,那一切都好。

    “王后死了,大王准备为她风风光光的大办葬礼。”

    阿元对此倒也没那么在意,人死了,这都是虚的,没那么重要。

    “知道了,这一路又要劳烦大人了。”

    “公主且放心。”

    公子持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阿元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车上。

    公子持是很贴心的,丝毫没有日夜兼程的想法,甚至每天中午还会让队伍停下来,一起修整一个时辰。

    私下,他也会经常叫几个太医来询问阿元的身体状况如何。

    “大人尽管放心,公主每日喝的补药里都添加了不少开胃的药,再加上这每日一碗参汤补身,她食欲恢复后,身子会好的很快。”

    “公主之前体虚,也是因为心情忧虑的原因,如今这一状况大有改善,等到了楚国,她会大好的。”

    御医胸有成竹,要知道出发前,赵王也曾私下吩咐过他,更是赏赐了他五十金,要他尽全力的治好阿元,想到一家老小,他压根不敢大意,使出了看家本领,每一味药都是细细斟酌。

    公子持心里也不满赵王,那日阿元尚且还晕着,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阿元送上了马车,让他带着父亲准备好的东西即刻出发,前往楚国,听到两位太医如此说,公子持放了心。

    翌日中午,天气暖洋洋的,一行人趁此休息半个时辰,他往后走了几步,看到阿元在宫女的陪伴下正在晒太阳。

    他不可能日日都去见她,不过她眼下还挺开心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也圆润了不少。

    阿元最近也有些苦恼,她每次喝完所谓的补汤,便会很饿,是控制不住的那种,三餐之外,她又不得不吃一些糕饼果子,身上的衣服都开始紧了。

    宫里的太医自然比监牢里的那位郎中,医术要精湛的多,他们私下给她扎针调养身子,效果太明显。

    那补汤里有好几味增加食欲的药,还有让人困倦的药,阿元已经感觉出来了。

    这些人都是赵王的人,明面上是照顾,可实际也是监视,自然不会听她的,阿元并未跟他们多口舌。

    每次的药都是太医弄好之后亲自端过来给她喝,阿元吃饱喝足,都会很困,眼皮跟打架一般,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七八个时辰都在昏睡中,故而身子恢复的也很快。

    怕是赵王也防着她,想到这里,阿元冷笑一声,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除了晌午她能下马车出来走动走动,其余时间都是在车上。

    楚国国都

    公子煜登基已经有段时间,一切都趋于平稳,各地来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

    郑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从老家赶往楚国国都自然也得好一阵子,郑礼的父亲想带着郑老一起,他当即拒绝。

    他其余几个兄弟也都在劝,要知道公子煜已经当王了。

    可老人家说什么都不去,无奈,他们只能自己离开,让几个兄弟赶到欣慰的是,老人家并未直接阻止他们。

    临行之际,免不了要拖家带口,原本想着留下几个晚辈照顾老人。

    没想到郑老一挥手表示都不要,最终,公子煜的几个舅舅拖家带口,带着无数珍宝礼物,朝着楚国国都去。

    他们好歹也算是亲戚,就算之前未能帮到他,就不信公子煜不念旧情,郑礼父亲想,是他让郑礼从赵国把人叫回来的,也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一行人到达了楚国国都。

    如今楚国该清洗的早已经清洗完了,宫殿内也都是公子煜自己的人,论功行赏早已经结束,也没人不满意,公子煜基本上是能赏则赏,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插曲。

    那就是阳城的刘县公,后来得知公子煜的身份后,吓得他是日夜不安,后来大病一场,在之后,景氏又私下折磨他,欺负他,他是一言不发,默默忍受。

    偶尔午夜梦回,他也在想,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不是。

    还有一人也不得志,那就是惠恒,此次惠家是有功的,公子煜赏赐一点都不少,但也不影响惠恒没了官职,他本人倒也没有多难过,好歹是保住命了,靠着家里没有了权利,还有富贵不是,他其余几个能干的族兄也都升官了。

    几日后,郑家人带着礼物到宫门口求见。

    近来,列国中有恭贺的使臣已经到了,公子煜免不了交际应酬,举办宴会,日常还要处理政务,他习惯了亲力亲为。

    每日从早到晚都很忙碌,这方面,他从不假手他人。

    “大王,宫门口来了一行人,说是您舅家的人。”

    公子煜穿着一身华服,看了一旁的内侍,放下手中的刀笔。

    “让他们都进来吧,准备茶汤。”

    这一日迟早会来,公子煜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舅舅一家来的都算是晚了的。

    前几日,他曾经的那两位先生便带着家人族人千里迢迢的过来了,公子煜对他们之前也是有感情的,教导自己的时候,他们也是尽心尽力。

    后来二人都离开了他,不过,也不能理解。

    他不会重用这两位先生,但赏赐他们宅子和财宝些,不过举手之劳,顺带着还能有个好名声。

    现如今,谁不夸他仁慈和善又厚道,不愧是先楚王嫡长子,比起昔日里的楚王,不知道要好多少。

    拉拢人心,是公子煜眼下最该做的。

    “拜见大王。”

    不多时,郑家一行人在内室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公子煜起居的宫殿,龙华台。

    这里是先王之前居住的地方,公子煜登基后,再度启用了这里,他没有大兴土木在给自己建造一个新的宫殿。

    也没那个必要,这个就挺好的。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公子煜一脸平静的看着下首,他自然不会怪当初郑家不帮他,靠着自己,是最踏实的。

    几人依次坐在下首,各个面容带笑的看着公子煜,除了郑礼跟他父亲以外,其余人是没有见过公子煜的。

    他们看着公子煜多是好奇的打量,同时心里也在思量,到底能不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在郑礼看来,公子煜如今跟之前差别跟大。

    他从昔日里那个温润如玉又随和的贵公子,一下变了,如今他眉宇间尽显王者之气,神色冷峻,五官还是那个模样,但让人看一眼便有些望而生畏,这才多久,他身上已经有了王的样子,不怒自威。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郑礼父亲率先开口,其余人跟着道喜。

    “大王初登王位,日夜操劳,但也要注意身子,先王后在天上看到了,也会心疼的。”

    郑礼父亲嘴唇动了动,他要谋个一官半职的,要不何必千里迢迢的过来。

    齐辉就站在公子煜身后,当然他也不是宦官,他看着郑家人,心里有那么一些不屑,却也没敢表示出来。

    如今他在这楚国国都也有了自己的大宅子,富贵更是不用说,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谁给他的。

    没事他就进宫跟公子煜说话聊天,那怕是干坐着他也开心,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第一时间给他送来,公子煜也没赶他走。

    这人虽然滑头胆小,但也能用,且他还会相面。

    “寡人登临大位不久,朝中自己人也不多,若是舅父们愿意,那便下来了帮帮寡人吧。”

    公子煜率先开口,郑家人闻言面露喜色,纷纷表示愿意为了他肝脑涂地。

    齐辉并不意外,要知道这些好歹都是公子煜的亲人,但他估计给这些人官职不会很高。

    果不其然,公子煜接下来便开口了,虽然不是闲职,但也算不上重要职位,长辈们安排好后,他看着几个晚辈们,思量一番,选了两个留在宫里禁军营,其余的先安排到边疆大军营,让他们即刻赴任。

    “多谢大王。”

    能谋得一官半职,郑家人已经很开心了,虽然边疆不如国都,但公子煜给了他们官职,去了之后,只要好好干,能靠着这层关系,说实话,富贵权利那真的是指日可待。

    年轻人也是需要历练的,对此他几个舅舅也都没意见。

    “过几日寡人亲自去看看外祖父。”

    郑家在国都也是有宅子的。

    公子煜这话很突然,郑礼父亲反应过后,连忙起身。

    “大王,家父因为放不下学宫和里面的学子,故而没来国都。”

    “那有机会寡人去那边看看他。”

    “多谢大王。”

    目送郑家人离开,公子煜低头继续看折子,想到什么,他看向一旁的齐辉。

    “寡人让你监工的那座宫殿修建的如何了?”

    齐辉也是震惊,公子煜没给自己修建宫殿,反而在后宫中让人拆除了一个位置十分不错的老旧宫殿,重新盖一座新的。

    想到邢杰之前说的,大概率是给赵国那位公主住的。

    “大王放心,已经快竣工了,内里摆设臣会去国库内挑,您放心,全都选最好的。”

    “好。”

    想起阿元,公子煜一顿,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她,多久才会过来,但从赵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看,她没死。

    列国给他送的美人也不少,他基本都是赏赐给大臣们,亦或者是兄弟们了。

    阿晨已经传信回来,说平原君跟赵王是答应送阿元过来的,如此最好不过。

    公子煜拿起笔刀,想起妻子,心情好了许多。

    不过现实问题,也不能忽视,那就是王后之位。

    还有那个老太婆。

    “陛下,太后不知好歹,日夜咒骂您,臣想,不如了结她算了。”

    “没必要。”

    她已经被公子煜命人看押,家族都已经放弃她,她的家族也没有势力大到可以干涉公子煜的决定。

    景家都服了,何况她家,早就切割了。

    每日粗茶淡饭的吃着,她哪里受得了,公子煜也不想承担这所谓的恶名,也没必要,不过一个蠢笨喜欢享受的妇人罢了。

    她也不算年轻,就这么着吧。

    公子煜沉下心,继续处理折子。

    在盛夏快结束时,公子持一行人到达了楚国境内。

    公子煜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不由得更期待了。

    一晃眼二人也分别了不少时间,庆幸的是彼此都还活着。

    “公主,已经到楚国了。”

    这天晌午,公子持走到阿元跟前,阿元神色淡淡的,压根没有他之下所想象的期待之情。

    “知道了。”

    “你们把我送到后,就快回去吧。”

    阿元一脸平静,公子持点了点头,一晃眼过去快两个月了,阿元变化很大,她小脸白皙,好像又恢复了往日那模样。

    身上也不再是一把骨头,丰腴了一些,脸色红润。

    当然太医的医术高明是一方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元没那么抗拒。

    “送公主到了后,还要见楚王,大王给楚王写了封信,届时还要转交。”

    阿元听到赵王跟公子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美眸一转,拢了拢手上的帕子。

    “那就快些,早点回去的好。”

    公子持看了一眼阿元,天气晴朗,总觉得她这话有些古怪。

    下一秒,阿元忽然开口道:“家里人肯定也想念你,你的父母妻儿。”

    “我阿母早去了,我也没成婚。”

    阿元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公子持,这人出身不低,也有本事,长相不必说,没想到他还没成婚。

    “那就早早回去,娶妻生子,早晚有一天儿孙满堂跑。”

    这曾经也是她的期许,嫁得良人,幸福一生,晚年之际,儿孙遍地跑,这一生足矣。

    公子持复杂的看了一眼阿元,他个头要比她高很多,很快他收起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这次回去,也该成婚了,不能在拖了,她们之间注定不可能,他已经放下了,这次算是道别。

    为她,也为了自己,他早晚是要放下,庆幸的是她不知道,也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困扰。

    “那臣也祝公主,日后荣华不断,安享晚年。”

    阿元穿着一身淡黄色衫裙,笑容明媚,她在心理道,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赵国使臣一路速度很慢,尤其是深入楚国境内后,没几日公子煜便会收到地方官员加急送来的折子。

    他心里是越发期许见到妻子了。

    一转眼,到了深秋,这天夜里,天上星星很是耀眼,公子持立在驿站外,抬眸看着星空。

    不出意外,他们明日便会到楚国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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