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轮略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她的情绪似乎还沉浸在梦中，她想着那人沉默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有些胸闷。
他在难过什么？
玉轮困惑的想着，他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在想什么？
她起身赤着脚走到梳妆镜前，轻轻抚过镜面，镜子里她的模样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玉轮凑近了些，一点一点的描摹回忆着那个人的模样，骤然间她发现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总是那样，装满了她不能理解的情绪。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皱眉，收回手，镜中的倒影慢慢变回她的模样，玉轮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描摹着记忆里那人的目光。
那个人好像总是那样看自己，站在若即若离的位置，总是仰望，总是悲伤，渐渐的她觉得指尖的刺痛仿佛传到了心口。
这股痛从□□转移到灵魂之上，想要纂刻下痕迹，把那个目光死死的印在她记忆中，放置在最高点，让她无时无刻不去想，不去念。
她捂着胸口，嘴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她不明白这股情绪是什么，她一向不懂两脚兽，她一向不明白人这种东西内在的情绪。
这所远离其他建筑的幽静小院，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力量撰在手中，在这一刻变得寂静无比。
静止的空间里，唯有一声声喘息响起；院子里刚落在树上栖息的喜鹊在这声音中昏死过去，江令仪瘦弱的身躯崩裂开无数细小的口子，无数血珠从中冒出，却又在下一刻被吸进她体内。
玉轮忘记了这具身体的柔弱，她只是想着那个人，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停的在封存的记忆中搜寻，疯狂的找寻着一切有关他的记忆。
她的眼眶通红，那些庞杂的记忆几乎快要压垮这具躯体。
放在床边的铜铃被熟悉的恐怖气息惊醒，它浑身颤抖，细小的铃声响起，像是一个人压抑的抽泣。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玉轮骤然升起的偏执，她通红的眼睛慢慢变得清澈，浑身撕裂的伤口也随之复合。
被破开的记忆又被尽数封存，她眨了下眼，手指微微一指，那颗铜铃便晃动着飞起，熟练的落在她手心。
玉轮捏着铜铃，缓缓的吐出口气，轻轻摩挲片刻，心绪逐渐平静。
她推开屋门，空中晚霞层叠，橙红的云彩装点起湛蓝的天空，偶尔的一片乌云也被襄上了金边。
展翅的苍鹰在远处翱翔，穿梭在险峻的山林间。
绝美的风景足够任何一位文人为它提笔写诗，赞叹这山水风情。
刚走出小园，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烟竹，她眉目间隐有焦虑。见到玉轮后才算松了口气，
快步走来，却对之前院中的异象闭口不谈，只是轻声说到：“玉姑娘，你休憩已近两日，应当是饿了，奴婢已吩咐小厨房，将饭菜都热好了，姑娘稍等片刻便可用饭了。”
见玉轮对此并无太大反应，烟竹便知道玉姑娘对此没有异议。
等到饭菜都已上齐，她见玉姑娘却与往日不同，似乎是有心事。
这不免让烟竹好奇，猜想是否是练功出了叉茬子，她曾听闻传说世上有隐世修行门派，所修行的功法皆非凡品，练之可飞天遁地，引雷聚风，点石成金无所不能。他们隐匿在市井山野中，若非有缘之人，遇见也不会知道。
玉轮给烟竹的感觉就是那样的人，玉姑娘身法诡谲，功力深厚，却不通人事；性子寡淡，似乎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她关注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玉轮姑娘并非凡人，跟在玉轮身后越久，烟竹就越能感觉到这点，也就越发对殿下的深谋远虑感到敬佩。
烟竹脑子里正胡乱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呢，坐着的玉轮忽然转过身思忖片刻后，轻声询问到：“烟竹，你们…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难过的看着另一个人…”
“什么？”烟竹被玉轮的话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
“嗯...”玉轮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双眼描述道：“脸上是笑着的，这里很悲伤。”
说完，玉轮有些期待的望着烟竹等待着她的回答。
“姑娘，奴婢不知。”烟竹被玉轮的目光看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样热切的目光在玉姑娘脸上看到，让她觉得违和，心里都升起了恐惧。
“姑娘，奴婢愚钝，自小所学也都是舞刀弄棒之事，您所说着我确实不明白。不若去问问殿下或者军师？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同样不善应对人情世故的烟竹跟玉轮建议着。
玉轮点头然后问道：“长明在哪里？”
“长明先生告假在家，今日又是花朝节最后一日，长明先生应当是在城西游湖。”
烟竹话刚说完，就见玉轮站起身，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飞鸟一般轻盈的飞起，落在小院的屋顶。她望着站在屋檐上眺望四周的较小女孩，心中咯噔一下；这种熟悉的即视感，让她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烟竹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眺望的玉轮姑娘就倾身一跳，整个人已飘出了好远。
花朝节最后一日的游湖是大聿城最热闹的一日，城中百姓早早便会准备好吃食，赶往链接着天心湖与湛江的春江河。
从西城到春江河沿途都设有零时搭建的茶庄，点心铺子，更有租赁车马、轿撵、车夫、婢女的。
若是家中有闲钱的，便可租赁，若是嫌贵，也可以几家人一起商量着搭伙一起租，可以剩下一笔银子。
去往春江河的管道更是修整平坦，官府也设有客站，供来往百姓商贩歇息。
沿途有自然生长的鲜花与刻意修剪过的枝丫，琳琅满目的花灯系在两人高的树枝上，偶尔还能见着一两个小巧的铃铛，风一吹就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春江河距离大聿城西城门距离不过五十里，沿途有官兵镇守，从无人敢造次。
当年春江河原本不过只是一条两丈宽的小溪，溪水尽头也并未链接湛江。大聿城建城初期本就是作为要塞，占的地利以抵御外敌的，所以其它方面难免就有些疏漏。
梁成帝登基后，大手一挥，征工将城西那条小溪开扩成了链接湛江的庞大运河，并设立多个码头，解决了南下物质运送的困扰。
而湛江地处大梁国中，贯穿了大梁的南北，南下至并州、淮州、北上至祁门道、翼州皆有分支。
若是有战事，除非敌军能三日拿下盖平、枢阳两县并攻破大聿城。若是不能，那大聿城便可借着春江河和湛江的水道运进源源不断的物资与兵源。
春江河扩建完成的那天，梁成帝整夜未睡，拉着当时年幼的太子赵稷哽咽低语，他大梁面对四面强敌总算是有一敌之力了。
而今十多年过去，随着梁成帝皇权的稳固，就算是最开始反对扩建春江那批人，也在尝到甜头后踊跃进了这盛大的游湖纪念。
租上车马行走十多里就可以见到娟娟溪水，沿途开始有船只停靠，简陋的、华丽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
沿途的驿站可以暂放车马，只需一到两个铜板即可，老道的船夫撑着船竿，扯着嗓子叫着包船一日一百文，拼船一人五文。
多少不一，价格不定。其中详细收费也还需要客人自己和船家商讨。
当然这些只是普通老百姓才会计较和争论的，自从春江河与天心湖也一并打通后，有身份的世家贵族的几乎都在天心湖外围修建了庄园，湖中更是长久停放着华丽高大的帆船。
更有惊心调教的歌姬、乐师在上服侍，每逢花朝节，天心湖上便是丝竹管弦之音不断，觥筹交错不止。
点燃的七色灯火几乎压过了天边的霞光，一片繁华与奢靡。
淡青色的帘布被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撩起，摇晃的灯火下是一张俊朗的脸。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叫偶尔路过此处见到他模样的女郎羞红了脸，可惜半遮的帘布随着船帆的晃动从他手中划过，不过片刻就已又将他的脸遮住，让旁人再不能窥见他的模样。
船中，福伯将已热好的药递给倚在窗边的豫念，脸上满是笑意。
“世家大族的画舫确实气势惊人华丽异常。”
“是啊，恍若高楼，玲琅满目。”豫念接过药，皱了下眉，一饮而尽。褐色的药汁沁润了他的嘴唇，苦涩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船厢中似乎都染上了苦意。他轻咳一声从座上拿起一粒蜜枣放入口中，才算是驱散了些药味。
“那是国舅府的画舫？”
“是。”
“奢靡过了些。”豫念沉默片刻后说道。
福伯笑眯眯的为自己倒上了杯茶，听着不远处那艘气势恢弘的画舫上传来的丝竹乐声安抚的说道：“先生若是不喜，我们离远些就行。”
豫念拿起桌上的卷轴，看着记录在上的文字轻抿唇，眉眼间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不耐，却并没下令离开此处，只是说道：“他们确实是过了些。”
福伯将漂浮的茶叶轻轻拨开，吹了口气，小小的喝了口，略有些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转了圈，咽下茶，再回味嘴里又有几分甘甜。
“越了界，自然就得有断臂的自觉。说起来，青川公子看人的眼光倒是学到了先生几分，那位三殿下确实不错。”福伯放下茶盏，乐呵呵的说着。
“老侯爷去世后，定安候家中人丁奚落，家中子弟又无挑起大梁之人。”豫念放下卷轴，为自己也倒了杯茶，端着茶盏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八年前那场事故，已让候府断绝了科举的道路，他心有大志，自然会靠近赵适。”
“先生让他游历大梁，是早已料到会如此了？”
“福伯，我并不能左右青川的想法，他是个好孩子。”豫念摇头，笑着着说道。
“陛下此番是有意培养？”福伯意有所指的说着。
豫念并未回答福伯的询问，只是说道：“宫中的事，我们不能参与。”
福伯闻言也不在纠结此事，又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画舫之上，有些浑浊的目光静静的看了阵几乎遮挡了大半风景的舫船，半是感叹半是嘲讽的说道：“世家之富，可低半壁江山啊！”
感叹完，收回目光，见先生端坐着，只是盯着桌上的茶盏，淡色的茶水轻轻晃动。橘色的灯光下，福伯能看出先生眉眼间的那抹冷淡。
他忽的笑了，满是沟壑的脸上皱纹仿佛都挤在了一起，却并不丑陋，反而带着十分的慈祥。他笑着说到：“先生既然不喜，那便清掉这些画舫船只就好。”
“嗯。”
豫念放下茶盏，一贯温润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锋芒，他生的俊美非凡，当那双眼不再含笑，一股凌厉的气势便从内而外的展现出来。
远处，高耸的画舫上，霏霏之音依旧还在传扬。
他在难过什么？
玉轮困惑的想着，他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在想什么？
她起身赤着脚走到梳妆镜前，轻轻抚过镜面，镜子里她的模样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玉轮凑近了些，一点一点的描摹回忆着那个人的模样，骤然间她发现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总是那样，装满了她不能理解的情绪。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皱眉，收回手，镜中的倒影慢慢变回她的模样，玉轮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描摹着记忆里那人的目光。
那个人好像总是那样看自己，站在若即若离的位置，总是仰望，总是悲伤，渐渐的她觉得指尖的刺痛仿佛传到了心口。
这股痛从□□转移到灵魂之上，想要纂刻下痕迹，把那个目光死死的印在她记忆中，放置在最高点，让她无时无刻不去想，不去念。
她捂着胸口，嘴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她不明白这股情绪是什么，她一向不懂两脚兽，她一向不明白人这种东西内在的情绪。
这所远离其他建筑的幽静小院，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力量撰在手中，在这一刻变得寂静无比。
静止的空间里，唯有一声声喘息响起；院子里刚落在树上栖息的喜鹊在这声音中昏死过去，江令仪瘦弱的身躯崩裂开无数细小的口子，无数血珠从中冒出，却又在下一刻被吸进她体内。
玉轮忘记了这具身体的柔弱，她只是想着那个人，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停的在封存的记忆中搜寻，疯狂的找寻着一切有关他的记忆。
她的眼眶通红，那些庞杂的记忆几乎快要压垮这具躯体。
放在床边的铜铃被熟悉的恐怖气息惊醒，它浑身颤抖，细小的铃声响起，像是一个人压抑的抽泣。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玉轮骤然升起的偏执，她通红的眼睛慢慢变得清澈，浑身撕裂的伤口也随之复合。
被破开的记忆又被尽数封存，她眨了下眼，手指微微一指，那颗铜铃便晃动着飞起，熟练的落在她手心。
玉轮捏着铜铃，缓缓的吐出口气，轻轻摩挲片刻，心绪逐渐平静。
她推开屋门，空中晚霞层叠，橙红的云彩装点起湛蓝的天空，偶尔的一片乌云也被襄上了金边。
展翅的苍鹰在远处翱翔，穿梭在险峻的山林间。
绝美的风景足够任何一位文人为它提笔写诗，赞叹这山水风情。
刚走出小园，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烟竹，她眉目间隐有焦虑。见到玉轮后才算松了口气，
快步走来，却对之前院中的异象闭口不谈，只是轻声说到：“玉姑娘，你休憩已近两日，应当是饿了，奴婢已吩咐小厨房，将饭菜都热好了，姑娘稍等片刻便可用饭了。”
见玉轮对此并无太大反应，烟竹便知道玉姑娘对此没有异议。
等到饭菜都已上齐，她见玉姑娘却与往日不同，似乎是有心事。
这不免让烟竹好奇，猜想是否是练功出了叉茬子，她曾听闻传说世上有隐世修行门派，所修行的功法皆非凡品，练之可飞天遁地，引雷聚风，点石成金无所不能。他们隐匿在市井山野中，若非有缘之人，遇见也不会知道。
玉轮给烟竹的感觉就是那样的人，玉姑娘身法诡谲，功力深厚，却不通人事；性子寡淡，似乎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她关注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玉轮姑娘并非凡人，跟在玉轮身后越久，烟竹就越能感觉到这点，也就越发对殿下的深谋远虑感到敬佩。
烟竹脑子里正胡乱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呢，坐着的玉轮忽然转过身思忖片刻后，轻声询问到：“烟竹，你们…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难过的看着另一个人…”
“什么？”烟竹被玉轮的话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
“嗯...”玉轮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双眼描述道：“脸上是笑着的，这里很悲伤。”
说完，玉轮有些期待的望着烟竹等待着她的回答。
“姑娘，奴婢不知。”烟竹被玉轮的目光看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样热切的目光在玉姑娘脸上看到，让她觉得违和，心里都升起了恐惧。
“姑娘，奴婢愚钝，自小所学也都是舞刀弄棒之事，您所说着我确实不明白。不若去问问殿下或者军师？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同样不善应对人情世故的烟竹跟玉轮建议着。
玉轮点头然后问道：“长明在哪里？”
“长明先生告假在家，今日又是花朝节最后一日，长明先生应当是在城西游湖。”
烟竹话刚说完，就见玉轮站起身，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飞鸟一般轻盈的飞起，落在小院的屋顶。她望着站在屋檐上眺望四周的较小女孩，心中咯噔一下；这种熟悉的即视感，让她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烟竹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眺望的玉轮姑娘就倾身一跳，整个人已飘出了好远。
花朝节最后一日的游湖是大聿城最热闹的一日，城中百姓早早便会准备好吃食，赶往链接着天心湖与湛江的春江河。
从西城到春江河沿途都设有零时搭建的茶庄，点心铺子，更有租赁车马、轿撵、车夫、婢女的。
若是家中有闲钱的，便可租赁，若是嫌贵，也可以几家人一起商量着搭伙一起租，可以剩下一笔银子。
去往春江河的管道更是修整平坦，官府也设有客站，供来往百姓商贩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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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河距离大聿城西城门距离不过五十里，沿途有官兵镇守，从无人敢造次。
当年春江河原本不过只是一条两丈宽的小溪，溪水尽头也并未链接湛江。大聿城建城初期本就是作为要塞，占的地利以抵御外敌的，所以其它方面难免就有些疏漏。
梁成帝登基后，大手一挥，征工将城西那条小溪开扩成了链接湛江的庞大运河，并设立多个码头，解决了南下物质运送的困扰。
而湛江地处大梁国中，贯穿了大梁的南北，南下至并州、淮州、北上至祁门道、翼州皆有分支。
若是有战事，除非敌军能三日拿下盖平、枢阳两县并攻破大聿城。若是不能，那大聿城便可借着春江河和湛江的水道运进源源不断的物资与兵源。
春江河扩建完成的那天，梁成帝整夜未睡，拉着当时年幼的太子赵稷哽咽低语，他大梁面对四面强敌总算是有一敌之力了。
而今十多年过去，随着梁成帝皇权的稳固，就算是最开始反对扩建春江那批人，也在尝到甜头后踊跃进了这盛大的游湖纪念。
租上车马行走十多里就可以见到娟娟溪水，沿途开始有船只停靠，简陋的、华丽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
沿途的驿站可以暂放车马，只需一到两个铜板即可，老道的船夫撑着船竿，扯着嗓子叫着包船一日一百文，拼船一人五文。
多少不一，价格不定。其中详细收费也还需要客人自己和船家商讨。
当然这些只是普通老百姓才会计较和争论的，自从春江河与天心湖也一并打通后，有身份的世家贵族的几乎都在天心湖外围修建了庄园，湖中更是长久停放着华丽高大的帆船。
更有惊心调教的歌姬、乐师在上服侍，每逢花朝节，天心湖上便是丝竹管弦之音不断，觥筹交错不止。
点燃的七色灯火几乎压过了天边的霞光，一片繁华与奢靡。
淡青色的帘布被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撩起，摇晃的灯火下是一张俊朗的脸。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叫偶尔路过此处见到他模样的女郎羞红了脸，可惜半遮的帘布随着船帆的晃动从他手中划过，不过片刻就已又将他的脸遮住，让旁人再不能窥见他的模样。
船中，福伯将已热好的药递给倚在窗边的豫念，脸上满是笑意。
“世家大族的画舫确实气势惊人华丽异常。”
“是啊，恍若高楼，玲琅满目。”豫念接过药，皱了下眉，一饮而尽。褐色的药汁沁润了他的嘴唇，苦涩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船厢中似乎都染上了苦意。他轻咳一声从座上拿起一粒蜜枣放入口中，才算是驱散了些药味。
“那是国舅府的画舫？”
“是。”
“奢靡过了些。”豫念沉默片刻后说道。
福伯笑眯眯的为自己倒上了杯茶，听着不远处那艘气势恢弘的画舫上传来的丝竹乐声安抚的说道：“先生若是不喜，我们离远些就行。”
豫念拿起桌上的卷轴，看着记录在上的文字轻抿唇，眉眼间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不耐，却并没下令离开此处，只是说道：“他们确实是过了些。”
福伯将漂浮的茶叶轻轻拨开，吹了口气，小小的喝了口，略有些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转了圈，咽下茶，再回味嘴里又有几分甘甜。
“越了界，自然就得有断臂的自觉。说起来，青川公子看人的眼光倒是学到了先生几分，那位三殿下确实不错。”福伯放下茶盏，乐呵呵的说着。
“老侯爷去世后，定安候家中人丁奚落，家中子弟又无挑起大梁之人。”豫念放下卷轴，为自己也倒了杯茶，端着茶盏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八年前那场事故，已让候府断绝了科举的道路，他心有大志，自然会靠近赵适。”
“先生让他游历大梁，是早已料到会如此了？”
“福伯，我并不能左右青川的想法，他是个好孩子。”豫念摇头，笑着着说道。
“陛下此番是有意培养？”福伯意有所指的说着。
豫念并未回答福伯的询问，只是说道：“宫中的事，我们不能参与。”
福伯闻言也不在纠结此事，又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画舫之上，有些浑浊的目光静静的看了阵几乎遮挡了大半风景的舫船，半是感叹半是嘲讽的说道：“世家之富，可低半壁江山啊！”
感叹完，收回目光，见先生端坐着，只是盯着桌上的茶盏，淡色的茶水轻轻晃动。橘色的灯光下，福伯能看出先生眉眼间的那抹冷淡。
他忽的笑了，满是沟壑的脸上皱纹仿佛都挤在了一起，却并不丑陋，反而带着十分的慈祥。他笑着说到：“先生既然不喜，那便清掉这些画舫船只就好。”
“嗯。”
豫念放下茶盏，一贯温润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锋芒，他生的俊美非凡，当那双眼不再含笑，一股凌厉的气势便从内而外的展现出来。
远处，高耸的画舫上，霏霏之音依旧还在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