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修复舱旁边,垂眸看着舱里双眼紧闭的黑猫。

    修复舱很大,越发显得他小小一只。

    他全身浸泡在蓝色的修复液中,两条后腿的毛毛被全部剃光,露出许多新旧不一的伤口。

    我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可以想象一定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我想起白天与他对视时他那双眼睛里的空洞和无望,仿佛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那时父亲带哥哥外出经商,继母便趁着他们不在家对我又打又骂,还将我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我记不得那样难捱的日子我熬了多久,一直等着父亲和哥哥回来救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渐渐变得绝望。

    待到父亲和哥哥终于归来,他们冲进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将我抱出,我才得见天光。

    那时我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出来后大病一场,养了几年才将将养好。

    父亲将继母告上了法庭,终生未再续弦,专心拉扯我和哥哥长大。哥哥从此立志学医,他说想要让我这一世安乐,无病无灾。

    或许正是因为那时的我等到了救赎,而今我才想要出手救下这只黑猫罢。

    思绪间,我迷迷糊糊地趴在修复舱外睡着了。

    等我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我转头望向修复舱内,又一次对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不知道他醒了多久,又这样看了我多久。

    我毫不躲闪地回视他,他却淡淡移开了眼睛,不再看我。

    哥哥此时从外面进来,将一个保温盒放在桌上,拉着我起身,将我推进旁边的盥洗室:

    “快去洗漱一下,已经给你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洗漱好就出来吃饭,你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

    “哥哥你几时学会了做饭?”

    我坐在桌前,看着哥哥打开保温盒将几盘菜一一摆放在我面前,茄子炒豆角、可乐鸡翅、番茄鸡蛋汤,都是我爱吃的。

    “不是你说的男人不会做饭会娶不到媳妇吗?你哥哥我玉树临风,医术冠绝天下,可不想因为不会做饭打一辈子光棍,你快尝尝味道如何?”哥哥笑着将碗筷递给我。

    我挨个尝了尝,评价道:“唔,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还不错。”

    哥哥听后笑眯了一双桃花眼:“做菜么,好吃就行了,卖相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

    趁着哥哥去调试修复舱的空档,我猛灌了一大杯水,深刻怀疑哥哥这是放了一包盐下去。

    到了晚上,哥哥再次检查了黑猫的各项身体数据,轻轻吁出一口气:“他目前各项指标都超出预期,如果后续能积极地配合治疗,有7成的痊愈可能。”

    我点点头,已比之前高出两成。

    *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我重新投入到机器人研发工作中。

    担心黑猫一个人在家里不习惯,我不管工作到多晚都会赶回家中睡觉。

    每次我回到房中,黑猫总会睁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我。我总会对他笑,说我回来了,然后在熄灯前对他说晚安。

    那双眼睛渐渐不再充满绝望,变得更加澄澈而生动。

    刚开始他只同我对视一眼便撇过头去,到后来他的视线会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整个房间都暗下来。

    有一次我回来得早,无意间看到黑猫颤颤巍巍地站在阳台上。

    他以前肢为着力点,缓缓迈动两条受伤的后腿,如同孩童学步一般蹒跚前行。

    他跌倒了很多次,又一次次艰难地站起来继续。

    我沉默地看了很久,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涩的情绪。

    怪不得每次带他去治疗,哥哥都说他恢复得比预期要快得多。原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竟付出了这样多的努力。

    最后他像是终于精疲力竭,摔倒后趴在地上许久没有起身。

    我走上前去,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他似是吓了一跳,身体瞬间紧绷,挣扎着要下来。

    我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脊背:“别怕,是我。

    他于是停止挣扎,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某天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感觉身前的位置忽然塌陷了一块。

    我伸手去摸,满手毛茸茸暖呼呼的柔软触感,就像幼时父亲买给我的毛绒抱枕。

    我一把将他捞进怀中。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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