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袍衫,袖口和襟口已经有些破损,一副儒生打扮,从周母每日都要提两句‘等我儿考中秀才’中得知,周胜是个读书人。

    周胜看卫泠不说话,有些局促“这是肉粥,卫娘子趁热喝点。”其实只是有几丝肉的白粥,但卫泠已经很满足了,活了下来还有饭吃。

    “谢谢,今日感觉已经好多了,这几天多有打扰,回头定要重谢。”卫泠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朝周胜拱手道谢,再三保证会记住他的大恩。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胜急忙摆手道:“卫娘子慢慢将养就是。”

    卫泠看他站着不走,他还要留下看自己喝?

    前几日卫泠起身不得,都是周胜帮忙喂些汤汤水水,他留在一旁看卫泠是否需要帮忙。

    卫泠是个要强的人,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她撑着自己坐起,将粥捧起来慢慢喝着。

    “好啊,阿兄我说你这两天怎么饭量大了许多,总要在房里吃饭,阿娘还以为你是在读书,原来你是藏了下来,留给这个病秧子,我要告诉娘去!”卫泠抬眼看去,一位眼睛狭长,面颊有点点雀斑的少女,插着腰站在门口生气的喊道。

    这想必是周胜的妹妹周杏了,卫泠这几日到是听见她的声音不多,偶尔几次都是周母央她去干活时的应答声。

    周胜追上拦住他妹妹,急道:“杏娘,你,你别告诉娘。”

    周杏正在气头上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我就要告诉娘,我每天都吃不上肉,你居然把肉粥给这个病秧子,我才是你妹妹,你居然给外人!”

    说着竟然想要上前抢夺,卫泠赶忙不动声色的加快喝粥速度,她如今这身体可受不起饿。

    周杏气愤自家兄长平日里就会对她说教,家里的活她娘从来都是指派给她,家里的荤腥却是沾不得,如今连个外人都比她吃的好,好啊,可真是好!

    周胜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周杏的吵闹声终于将周母引来,周母刚刚从地里回来放下手里的农具,就听见周杏吵吵嚷嚷的。

    不由分说就对周杏骂了起来:“你这个赔钱货整天好吃懒做,今天还装病不跟老娘去地里干活,在这里跟你哥哥吵架!万一影响你阿兄读书怎么办!”

    周母边说边上手戳她脑袋。

    周杏一看自己娘眉毛都竖了起来,不问缘由就骂她,赶忙转移她娘的怒火:“娘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那屋里的那个病秧子,明明都已经醒了也不告诉我们,肯定是想一分钱也不给趁着天黑逃跑,哥哥也不给咱们说。”

    周母一听不给钱这三个字立马推开杏娘,跑了进去,看见卫泠果真醒了坐在床上,阴阳怪气道:“小娘子,不说我儿费力的把你救回来,就是你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也不能一分钱不给就想走吧?”

    这就是为什么周胜要隐瞒卫泠已经醒了的原因。

    周胜自觉难堪,阻拦道:“娘,这位娘子不过就在咱们家住了几天,怎好怎好像人索要钱财,这...这实非君子所为。”

    周母气的捶了周胜两下:“老娘是个屁的君子,你读了书就是用在老娘这的,等你中了举在跟老娘摆谱。”

    还嫌不解气又道:“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败家子,她吃我家住我家的怎的不能给钱”

    周胜面红耳赤又不敢跟他娘顶嘴:“娘,你那日,你不是......”

    周母好像知道周胜要说什么,赶忙声音大了起来盖过去:“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给我闭嘴。”

    周胜将卫泠带回来时,身上还有戴着耳环玉簪,可第二日就统统不见了。他知道肯定是被他娘偷偷拿了去,如此偷窃行径他劝他娘还回去,他娘也不听他的。

    卫娘子这几日醒来也并未问询此事,可心里定然是明白的,只是给他们留了面子,娘怎还如此不知足。

    周胜知道卫娘子身上已无银钱,怕她醒了他娘还要索要钱财,就嘱咐卫泠不要声张自己醒的事,卫泠一开始听这要求还纳闷,问周胜他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卫泠这几日将周家人说的话都听在耳里早已知道,这周母是个爱占小便宜喜欢撒泼耍无赖的主,但她确实也是想要重谢周家,毕竟救了她的命。

    但眼下身上确实身无分文,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当日所穿。

    当日出城卫泠身上还带有都护令、刺史令,令牌可能被卫文轩拿走了,但他不可能连银子都搜刮走,她怀疑身上的银子是周母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拿走的,周家救了她,与性命相比这些银子又算不了什么,卫泠并不打算计较。

    卫泠郑重承诺道:“大恩不言谢,大娘放心,我定会重谢,大娘还怕我跑了不成?”

    周母将信将疑,虽说从这小娘子身上刮下的配饰看起来挺值钱,可她也不识货,万一中看不中用,不值几个钱岂不亏了。

    但又仔细一想,在这东河村还能让她跑了不成。

    便也稍缓面色点点头道:“算你懂理,你是哪的人,赶紧送信回去叫你家里人给你带回去,顺便呀把这几日吃住的钱结一下。”

    周母在心里盘算能要多少银钱,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周杏冷哼一声,瞪了卫泠一眼也跑了出去,只留下周胜尴尬的站在屋中间。

    他有些羞愧,开口道:“卫娘子,我这...”他知道卫泠醒来一定知道自己随身的值钱物件丢了却也没问他讨要。

    卫泠看出他的窘迫,打断他的话:“你娘说的对,我不能白吃白喝,何况你救了我的命,再怎么重谢也不为过。”

    卫泠这几日也看在眼里,周母爱贪便宜周胜懦弱愚孝,虽明白他母亲行事多有不妥,可既不敢阻拦,又内心不安。

    他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样的人若日后无人指引,一旦经受大的挫折就会一蹶不振,难成大器。

    不过她无权置喙他人的人生、性格、形式作风,这些与她无关。

    无论周母是什么样的人周家救了她是事实,她心怀感激,诚心回报。

    第二日,卫泠想要试着起身下床,却勉强走的两步就不行了,想到祖父安危心沉的很。

    幸好从岭南赶回鄯州的路上就兵分两路,让是墨率先带领人手去金州探查,她则回鄯州与非白汇合集结剩下的人手,不然真的会被二叔一网打尽。

    是墨逃此一劫,可非白怕是尸骨无存,卫文轩!卫泠在心里狠狠的喊道。

    她一定会清理门户,她不稀罕卫家权势,可也不会让卫家落入狼心狗肺、无德无能之辈的手中!

    她的好二叔,好堂弟,可真是好狠啊!

    到了下午,卫泠已经可以强撑走到院子里了。

    周杏正在洗着菜,瞥见卫泠出来,一直盯着她看,但拉长个脸活像卫泠欠了她好多钱。

    “怎么不装病了,终于舍得下来走路了,怕不是两条腿是假的,忘了怎么走了吧,真把自己当千金娘子呢!等着人伺候...”周杏对着卫泠一个劲的阴阳怪气。

    周杏啪的把菜叶子重重的仍进水盆,不忿很,明明什么伤都没有,还装昏迷,居然骗的她哥哥藏肉粥给她!

    前几日卫泠还怀疑这周杏是不是周母亲生的,怎么对周杏和对周胜是两个态度,今天听见周杏这一通大长段,暗暗信服了,叹道:是自己浅薄了,如此一脉相承的嘴上功夫,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对于周杏的讥讽,卫泠全当没听见,对救命恩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不过卫泠有一件事不解,据说周胜是从山脚下将她救回来的,自己怎么会在山脚下?卫文轩怎么可能犯这个糊涂,杀人自然要毁尸灭迹怎么会将她扔到山脚下,这不是自留证据?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外伤全无,内伤却在,她明明记得自己心口中箭,腹部伤口深可见骨,按周胜的说法她昏迷了四日,再加上这三日,这才几日功夫她身上的伤口,居然一丝痕迹也不留,这不对劲。

    手心的茧子也没了,看着一点不像她的手,要不是手背和腰上的痣还在,她都以为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呢。

    卫泠随即又哂笑,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周杏看自己说了半天,卫泠也毫无反应,反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生气道:“脑子也有毛病!”然后转身将洗好的菜拿进了厨房。

    卫泠好几天没洗过脸有些不太习惯,看周杏的态度是不会搭理自己的,左她右看看,找到了院子里的水缸,卫泠用水瓢将水舀进木盆,然后端起木盆准本放到高一点的地方洗脸。

    这玄色木盆厚重结实,竟也不比铜盆轻便,卫泠苦笑,现在虚弱的连水盆都端着吃力,差点没端住。

    卫泠叹了口气,低头看见盆里的倒影,‘咚——’的一下木盆摔到地上,水花四溅而出,阴湿了裙摆,卫泠吓得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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