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钝!卫老夫人,念着厅中小辈都在将这两字咽了回去,眼中尽是失望之色,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

    韩夫人许久未被婆婆这般斥责了,还是当着儿女和卫姈的面,脸色难堪“母亲,阿徵被奸人杀害我也很痛心,可若无法证明他的清白,到时岂不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们卫家又如何全身而退。”

    韩夫人觉得已然这般了,索性就将话都讲开“反正也没人知道阿徵是卫家子弟,不若就这样等事情过去,迟早会平息的。”

    江南就是这样,惊再世骇俗也掀不翻世家根底,什么赈灾粮款贪墨案,过不了几日也就烟消云散了,前两任巡按使不就是这么没得吗。卫姈奇怪韩夫人对卫徵的态度,真的只是因为怕牵连卫家吗?

    “韩夫人对这官场上的事这么了解,想来是从小耳濡目染见的不少了。”卫姈出言讽刺。

    “你放肆,你敢非议长辈!”韩夫人一辈子都耀武杨威,在娘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人敢这般与她说话,这卫姈还敢出言讽刺她,韩夫人震怒。

    “是阿姈说错什么了吗?阿耶走得早,阿兄埋头苦读,阿姈自幼少了些教养还让伯母见谅。”卫姈故技重施,对着韩夫人俯身行礼表示歉意。

    前世的她多讨厌这做派今生就用的有多爽快。

    只是待她站直身子,挺直腰板说:“我阿兄当不当卫家人没关系,他光风霁月,不知为民做了多少事,还轮不到他人指摘。”

    卫老夫人看着卫姈这般维护自己兄长直言不讳的模样,像极了她阿耶,既欣慰又难受。

    “祖母、阿娘,这一路舟车劳顿,可给孩儿累着了,是不是该用膳了?”卫徜笑着打岔,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

    韩夫人虽气怒可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打量了卫徜一圈冷哼:“我看你精神得很。”

    卫徜自是了解自家母亲是何脾性,继续插科打诨。

    韩夫人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不与他一般见识,让人摆膳。

    反倒是卫老夫人说道:“阿徜确实瘦了,要好好补补。”反过头看卫姈皱眉道:“阿姈也太瘦弱了回到卫家,祖母要把你养的珠圆玉润的。”

    卫姈上下打量了一眼卫徜,这几日在船上只自己一人没有的胃口,卫徜可是胃口好的很,怎么看他都是面色红润哪里瘦了。

    天下长辈都一样,只要有些日子没见就觉得你瘦了,阿翁也是如此,想到这里卫姈有些黯然。

    卫蕙一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卫姈,心下摇头,母亲恐怕不会轻易如意。

    第二日卫姈在菘蓝的摇晃下,困乏的起来,任凭菘蓝随意折腾,这是第一天早上请安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卫姈还未走进堂屋,便有欢声笑语传出,来的都挺早。

    卫家女眷大多都到了,卫姈跨进正厅的一刻,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盯了过来,幸好她见过更大的场面,尚能应付。

    “卫姈给祖母请安。”

    “好囡囡,来来,昨夜睡的可好,那房间住的可惯?”卫老夫人笑的很是慈祥,招卫姈到身边。

    卫姈又扮上乖巧女娘的样子“睡的很好,劳祖母操心了。”

    “这便是阿姈了,昨日被三郎带回来了。”卫老夫人轻轻拍着卫姈的手背向众人介绍道。

    “阿姈可真是好模样,就是长的不甚像四伯。”开口的妇人,一双丹凤眼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觉得她是个好相处的,就是嘴里的话不怎么中听。

    卫老夫人手一顿,想起死去的儿子,笑意不复刚才。

    “父亲说阿姈幸好不像他,他也不愿意再看见个“自己”,怕是会气的半死。”这是卫姈小的时候阿耶说的,长的像他没关系,别像他一样脾气就好。

    卫姈搬来这里一用。

    “哼,他倒是知道自己是个臭脾气。”卫老夫人调笑道。

    卫老夫人这句话跟阿翁说的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她与卫九娘的缘分,都有个臭脾气的爹?不过显然卫九娘的爹更离经叛道一些,卫姈心中腹诽。

    “这是你五叔母。”卫夫人指着刚刚开口的丹凤眼夫人。

    衡州卫氏这一支曾经一度子嗣艰难,直到卫徵、卫徜的曾祖父这一代有了三个儿子,便是如今的衡州三房,大房前些年调任回京现居京城,二房就是卫徜祖父这一脉留守衡州,三房则也在衡州。

    远在京都的大房是卫姈的大伯和三伯,二房是二伯——卫徜父亲和排行第四卫姈卫徵兄妹俩的父亲,三房只一个五叔,这位五叔母便是三房主母。

    “姈娘见过五叔母。”卫姈向五叔母行了一礼。

    “五弟妹怎的今日这么早就来了。”韩夫人向卫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坐在下首,朝卫五夫人询问。

    “这不是听说九娘回来了,急不可待了。”这位五夫人是个活泛性子,说话虽荤素不忌但各种分寸把握的极好,总是能逗的卫老夫人笑声不断。

    虽也不像世家宗妇那般沉稳练达,但比韩夫人可是强多了,也不知韩夫人是怎么当上卫家宗妇的。

    由于卫徜的曾祖父太高寿,有四世同堂的福气,见到了头先几个曾孙曾孙女的诞生,直到卫徵生下没几年才去世,那时卫家才正式分家,以至于到卫徵这一代的辈分也是三房一起排的,所以卫姈这个卫九娘属实是前头还有不少大房和三房的姐姐。

    “阿姈长的真是可人,哪像阿玫皮猴一样。”五夫人夸赞道,身旁坐着的少女想来便是她口中的‘阿玫’了,看着十四岁上下很是娇憨可爱。

    阿玫故作抱怨“母亲总是喜欢别家女儿,可惜母亲只能生出我这个小冤家,只能认命了。”

    “冤孽,冤孽。”五夫人推搡着赖在他身上的女儿,笑骂道。

    “是孽缘、孽缘。”卫玫轻轻摇晃着五夫人手臂回嘴道,顿时逗的厅中众人忍俊不禁。

    卫老夫人笑指着卫玫:“你啊,你啊可真是个活宝,跟你母亲一样是个促狭的。”

    卫姈看着眼前的母女亲昵相处,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幼时似也曾这般其乐融融一时间有些恍惚。

    “阿姈,阿姈。”卫老夫人喊了两声也不见卫姈应声,只见她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姈回神笑道:“祖母,怎么了?”

    “阿姈可是累了?听说你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大好,若是累了可不要瞒着。”老太太担忧的看着卫姈。

    卫姈笑笑“无妨,阿姈如今身子骨好多了,只是刚刚走了神。”

    “蕙娘你昨日见过了,这是萱娘。”原来卫姈恍神间,卫蕙和又一位妹妹也到了。

    “昨日你刚到,怕是也没转过园子,你们几个女娘好在园子里逛逛,认认路。”

    卫蕙主动招呼着众姊妹“也好,阿姈还未与众位姊妹认识呢。”

    卫姈猜到卫老夫人可能有正事与韩夫人和五夫人商量,便随着卫家一众女娘退出去。

    众女娘走到花园中凉亭坐下,卫蕙吩咐侍女上些茶水点心,卫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卫蕙听她说两三句便回应一句,卫萱则是老老实实坐着也不答话,存在感极低,卫姈则是凭栏依靠闭目修养。

    她看得出卫玫不想搭理她,卫萱不敢搭理她,而卫蕙则是在观察她,等她要办的事办完便会离去,也并不想与她们有何交往。

    初秋的衡州比起鄯州那可是暖和太多了,日头也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卫姈的胳膊搭在凭栏处,头枕向手臂昏昏欲睡起来,脸上还记得盖了团扇,生怕就这一会儿再被晒出红疹来。

    这场景被廊下路过的一位白衫郎君看在眼中,驻足欣赏。

    宋方祁他路过花园第一眼便看见一位凭栏靠着的女娘,枕着自己的胳膊小憩,另一只手拿着团扇,松松的搭在脸上,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容,青丝垂在凭栏外格外醒目。

    若是能把团扇拿开就好了,这么想着,那柄团扇就一点点、一点点缓缓从鼻梁划过,落到了草堆中。

    日光打在这女娘的脸上映的脸颊十分柔和,面若桃花,额间跑出几缕发丝轻垂在脸庞,清扬婉兮。

    宋方祁一时间愣那儿欣赏的久了些,好一副凭栏依靠的仕女图。

    卫徜朝前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宋方祁跟上,回头看见他呆愣在月亮门,便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卫徜朝着宋方祁的目光方向看去,便瞧见花园中凉亭里家中姊妹聚在此处。

    卫徜看宋方祁看的目不转睛,伸手拽着他走,这下宋方祁总算醒神,“那女娘是谁,你别拉我走呀,你快替我引荐引荐。”便是说这话也不曾将头回过来,一直盯着亭子方向看,脚下生根,半点不想挪动。

    这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是不敢如此在别人府邸这般放肆失礼。

    可宋方祁那是从小与卫徜一起长大的,宋卫两家向来交好。卫徜也知宋方祁从小便是个,放荡不羁混不吝的性子,更是不理会他,拽着他从花园侧面的连廊走去。

    卫徜面无表情的威胁道:“你若再这般顽劣,我定然告诉伯父罚的你半月出不了门。”

    “好啊,你若告诉我是谁,我自己告诉我爹去。”宋方祁嬉皮笑脸道。

    卫徜一脸无奈:“那边都是我妹妹,你小子给我收敛点。”

    “怎么可能,你妹妹我不是都见过?”

    卫徜不想理他?

    “快说快说,你若是不说,我便自己问去。”说罢便要回身往后走去。

    “那亭子里都是我妹妹,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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