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姈醒来时,晨曦初现,在冰冷的温度中,从怀抱中出来是一种酷刑,可她该走了,想起昨夜的事卫姈脸上仍充血,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驱散心中的‘龌龊’。

    她回山脚的小院,给师兄和褚珩一人留了信,临走前还顺走了不少师兄的好货,希望他发现时不要被气死,就当是他背后骂她的赔偿了。

    御马东行不再回头。

    她离开鄯州时留下了记号,示意‘秦州汇合’,从前与是墨在外行走,就是如此,若偶然错过,也能即时汇合。

    卫姈赶了三天才赶到秦州,也不知道是墨他们是否还在这里,若是绕回去找她可就麻烦了。

    山外已经渐渐入春,不知是不是秦州今年的第一场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街上没什么人,行人要么急匆匆回家,要么找地方避雨,卫姈十分狼狈的进了城,只能暂时躲在一间铺子外。

    “郎君,这回是要回京都吧,这都多少年了,主君一定很惦记你。”

    “对,回京。”说话之人的脸上浮现一模嘲笑,无人得见。

    又有两人打着伞来檐下避雨,大概是一对主仆,主子的面孔完全被伞遮住了,卫姈起先并没有注意这二人。

    可这郎君开口之后,卫姈猛的回过头,向说话之人看去,青色的伞随着执伞人步上台阶,露出了下半张侧脸。

    仅仅只是一点侧脸,卫姈就知道这是阿云,卫姈不敢置信向后退了一步,踢到了檐下的花盆,惹的众人向她看来,其中就包括魏云。

    但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对旁人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卫姈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曾想过二人见面的场景,可怎么也没想到是如此。

    魏云又突然看向她,她心猛的提了起来,他会认出自己吗?自己再说什么鬼话,如今面目全非,就是阿翁见到她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那么她该告诉他她是卫泠吗,想到这里卫姈一怔,若是从前,自己无论是何模样,有多狼狈、有多嚣张,都会毫无保留的对他全盘托出,可如今她居然开始思考要不要告诉他了。

    是因为出海前两人不欢而散吗?或许那只是她单方面的撒气吧,赌气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魏云看对面这个一直盯着他的女娘,第一眼不觉得,第二眼越看越觉得她有些像阿泠,只是她侧身避过自己的目光,想来是觉得他太过冒犯了。

    “雨停了...”行人都纷纷离开,卫姈站定在那里,想走又想看看她,最后魏云率先走了,走之前还看了她一眼。

    卫姈忍住想追上前去的脚,在心中告诉自己,此时绝不是相认的好时机,阿翁的事,自己的仇,还是莫要把他牵连进来了。

    卫姈心事重重的来到秦州城东的客栈,这也是她与是墨的习惯,汇合碰面一定是城中最东边都客栈。

    果然如此,卫姈问了小二,找到了是墨和非白,她进屋之后,非白愣愣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卫姈问他:“伤怎么样了,怎么不说话?”说着说着就开始数落二人,非白有伤,她只好转向是墨“谁让你们擅自离开不琢山的!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

    非白留下眼泪跪在她面前,语带哽咽“少主,是墨都告诉属下了,真的是您。”

    若非亲眼所见,就算有是墨、少主师兄的下落,他也不会相信,如此奇遇,借尸还魂闻所未闻,真是天佑少主。

    卫姈拉他起来,拉不动,转向是墨“把他拉起来。”

    是墨看向一旁,装作没听见,他早从非白口中知道少主死的那日发生了什么,非白对此身怀愧疚,让他跪着吧。

    “属下护卫不当,无颜面见少主。”非白低落道。

    卫姈道:“难不成我死了还要你陪葬不成,如今就是圣上驾崩也用不着。”

    是墨提醒道:“少主!”

    卫姈硬是拉起非白,二人对她这些日子都去向询问,卫姈也捡了要紧的说。

    非白垂下眼眸,沉声道,他手背青筋暴起,似是想起什么“少主,现在要杀卫文轩,属下也有把握能够一击致命。”

    卫姈道:“卫文轩的命何时取都可以,且让他多活几日,还有一事你们...”卫姈看向是墨斟酌道:“随方他,他是卫文轩的人。”

    “这不可能!”是墨反驳道,可看见卫姈的神情,他心沉了下去。

    卫姈道:“他已经亲口承认,我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看在他为阿翁突围报信的份上,本可以放他一马,可他先起了杀心就莫怪我了。”

    是墨没想到这么多年信任的兄弟最终还是却...

    “怪不得我带着非白出城那日,还跟着尾巴,还以为是我们不小心露了行迹。”

    是墨压下心中郁闷问道:“我们下一步去哪,是去京都吗?”毕竟当年几个方向都派了人马突围报信,也有去往京都的,可这些消息都没有送到。

    “回衡州,我在邢召那里发现了线索,或许在衡州能找到蛛丝马迹。”卫姈将那封信的内容和自己的怀疑告诉二人,然后定好了两天后启程。

    在出房门时,卫姈又想起了魏云“我刚刚遇见了阿云。”

    是墨看了卫姈一眼,看她面色如常,然后与非白对视一眼,二人都没说话,云郎君在少主心里的份量他们很清楚。

    “上回你说他去了京都,回了自己家,他...”过得好吗,可是墨又上哪知道呢“你去查查,他在哪落脚,他又是京都哪家人。”

    ***

    两日过去,是墨并没有见到魏云,倒是找到了他落脚的客栈,可惜人已经走了,卫姈知道后也没说什么。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回衡州。

    休整的差不多了,卫姈带着是墨和非白到渡口乘船南下,水路比陆路快一些,对他们这些‘伤病残将’也好些。

    十日一晃而过,就到了祁县,路上卫姈发现非白看着如以前一样,温文尔雅总带着淡淡的笑,可如今的他,更像是到了面具,眼里总有股忧伤。

    到了祁县卫家,卫姈嘱咐道:“你们以后不要叫我少主,叫人听见无法解释。”

    二人颔首,两人跟在卫姈身后,身材高大十分醒目,是墨尤甚,他面色冷峻,还有一道刀痕横过鼻梁,又成日着玄衣抱着一把剑,怎么看都不像良民。他阿娘是大弋人,故而他五官较汉人深邃,在陇右尚不算突兀,但来到江南,可真是引人注目。

    周围邻里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三人,门后也有不少人在偷看,是墨眉头拧得更深了。

    卫姈摇了摇头,笑着与一旁的邻居打招呼“孙大娘,近来可好,瞧着竟比去岁精神许多。”

    孙大娘看卫姈主动搭话,也很爽利“拖你的福,卫娘子这二位是?”

    卫姈笑着介绍“他二人是我祖母为我派来护卫我的。”

    “真是有气势,不愧是衡州大户人家都护院!”孙大娘顿时觉得二人也没那么高大了。

    周围人听见也都与卫姈笑着打了招呼。

    卫姈进了府之后,菘蓝又如当初初见时一样,飞奔而来哭哭凄凄“娘子,你怎么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又出事了。”

    不怪菘蓝这么想,自己娘子平日甚少出门,出的几次门都没什么好事情。

    卫姈拍了拍她头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

    菘蓝这才看见卫姈身后的两个人,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跟卫姈耳语道:“他们又是谁啊?不会又是褚郎君派来的吧?”

    卫姈还是推到了卫老夫人身上,菘蓝没有起疑。

    三人安顿下来后,非白问道:“少主...”卫姈瞪他一眼,说了要改口。

    “娘子,你现在真是衡州卫家的人?”卫姈点了点头。

    非白自语道:“百年之前衡州卫和鄯州卫是一家,娘子居然能借他家女娘重生也是缘分。”

    是墨问:“我们何时去衡州?”

    卫姈道:“我们等着卫家的人上门就行。”无缘无故回去只会落了下风,这回回去自然还是要借卫家的势。

    ***

    不出卫姈所料,卫姈回来没几日,卫家的人就又上门来,请卫姈回去。菘蓝早跟她说过她们回了衡州后,卫姈离开没多久,卫家的人就来请了。

    菘蓝按照之前卫姈教的,说她家娘子去母家亲戚家过年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卫府的人过了年又来了,还是没找到人,老夫人可是放话了,九娘子带不回去,他们也不用回了,天可怜见终于等回九娘子了。

    “九娘子,老夫人可是想的你寝食难安啊,你说你不告而别她老人家多难受。”这是卫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姓李,没想到也来了。

    旁人也只晓卫姈是赌气回了祁县,话里话外都是卫家给了台阶还不赶紧下“是啊九娘子,旁人可再无这么大的脸面,让老夫人担忧啊,您要是气消了,就随奴婢们回去吧。”

    旁人看不出卫姈的神色变化,只当她是有所松动准备再接再厉,可李嬷嬷活了这么久人事见的多了,就算一开始把不准卫姈的脉,可这几个月下来,卫姈在卫家的行事,她可看的清清楚楚。

    这位哪是个受气的主,若是想借老夫人逼她回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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