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禾苗抱膝缩在衣柜和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里,双肩微颤,耳边雷声四作,噼里啪啦的雨点拍打着窗户,急切猛烈。

    她定定地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眼眶中渐渐蓄满了泪,照片中老人温和的目光始终慈爱的注视着她爱若珍宝的孙女。

    她想外婆了,非常非常地想........

    今天是农历七月七,是乞巧节,也是她的生日。

    往年这个时候外婆会煮一大桌子她喜欢吃的菜,在这昏暗的的灯光下,微笑着看她双手合十对着蜡烛许愿,满眼宠溺......

    而此时猛烈的雷声强势的钻入耳中,闯入大脑,带着她的心一次次颤动。

    她下意识的摩挲着脖子上的月牙形吊坠,这是外婆陪她过最后一个生日时送她的,她戴上就没取下来过。

    这场暴雨下得着实不应该.......

    那时外婆常说:“在这样好的日子里出生,说明我们禾苗儿是仙女下凡,是顶顶精贵的。”

    彼时的她,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孔,笑着点头,是了,有外婆爱的她,是最珍贵的.....

    .

    她是外婆带大的,那个在外人面前精明要强的刻薄老太太,把自己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想的最多的就是她走了禾苗怎么办。

    她常常在想,她是个强势又精明的性子,生的那个混蛋女儿也是个泼辣的,怎的孙女性子这么软弱,别人声音大点都能吓到她,整天就像个小尾巴,只知道跟着她这个老太太.......

    她知道,镇上人的闲言碎语让细腻敏感的她抗拒与外界的接触,那时她只是想着,她要更多的爱她的禾苗一些,让她知道,只要有外婆在,她什么都不用怕,只是可怜她这么好的禾苗,平白要遭受这么些白眼。

    张玉兰在镇上人缘并不好,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带着一个女儿,日子过的十分艰难,这样的情况,她不精明泼辣,母女两个不定得被作贱成什么样......

    后来,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女儿,外出打工,却一去不回,五年的时间,没有一丁点儿消息,就在张老太以为她可能死哪儿了时,她回来了,回来时抱着个刚满月的婴儿,孩子干干巴巴,十分孱弱,老人看着孩子红了眼,她什么都没问,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可回来没多久,便又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至此没有半点音讯。

    禾苗是她一手带大的,刚来时那样小小的一个,老人怕她养不活,便起了个“禾苗”这个名,希望她像地里的苗一样,长的健健康康的,生气勃勃的,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可谁能想到,这病来的这么突然,都没能陪禾苗儿过完十六岁的生日,她的禾苗只有她了,胆小又那么依赖她,她恨自己连个托付的人都没有,弥留之际,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枯槁的老太太满眼泪水紧抓着禾苗的手,一遍遍的说,“我的禾苗儿怎么办呀~。”

    是啊,没有外婆你,禾苗儿可怎么办呀......

    以往温馨的小屋,此刻却处处透漏着冰冷,孤独和恐惧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她。

    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她觉得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我好想你,我好累啊外婆,禾苗儿怕。”禾苗轻声呢喃着,手中紧握外婆留给她的项链,渐渐疲惫的闭上了眼。

    “咔!”的一声巨响,一道猛烈的雷声吓得禾苗陡然惊醒,刚睁开眼便感到一阵刺痛,抬手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流泪而异常酸涩的眼,缓缓睁开。

    一双穿着破旧老式布鞋的大脚出现在眼前,很显然这是属于男人的一双脚,视线上移。

    “啊!”禾苗吓的惊呼出声。

    眼前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样式奇怪的衣服,头发极短,棱角锋利的五官中一双鹰隼般的眼泛着锐利的光,从眉骨接近眼睛处还有一道斜着的疤,着实可怖。

    一瞬间,冷汗沁出毛孔,她瞳孔紧缩,身体发颤,恐惧弥漫四肢百骇,他是谁?他....他怎么进来的,他要干嘛。

    她忍不住用指甲狠掐手心,试图通过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防狼喷雾,报警器,还有棒球棍。

    外婆走后她独自一人住了两年,这两年她过的很糟糕,白天还好,晚上根本不敢睡熟,之前还被尾随过,这样的事让胆小的她包里时刻装着防狼喷雾和报警器,卧室里和门后一直放着棒球棍。

    就在她焦急的思考怎么办时,那男人动了。

    他朝自己走来了,“啊~~”禾苗吓的想跑,但由于蹲的时间太长了,她起身时一阵头晕眼花后又倒在了地上,摔得屁股钝疼,手掌也被土地磨出了一片血丝。

    ?

    掌下的触感不对。

    此时禾苗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顾不得疼痛环顾四周后惊出了一身汗,凹凸不平的土地面,黝黑的四壁,整个屋子里光秃秃的,只有贴着一面墙砌成的一张大炕,一个四方立柜,一把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长凳,简单的一眼便可全观。

    这不是她的家!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自己睡了左右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而且一向觉浅,不可能被人带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还一点都没有发觉,被下药了?

    ......

    萧远眉头紧皱,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心中一阵惊疑。

    就在刚刚,那道惊雷明显有异常,他一转眼就在看到了在角落里缩着的人,头枕在双膝上,似乎是睡着了,乌黑柔亮的长发自然的垂着,露出的半边侧脸白的像是在发光。

    萧远很肯定,她就是随着这道雷声出现的。

    他看到她抬起了头,一张小脸还没他的巴掌大,殷红的唇微微张着,小巧挺翘的鼻子,鼻尖还微微泛着红,一双杏眼被她揉的通红,雾蒙蒙的泛着水光,缩在墙角处,像只受惊的小鹿。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他,此刻也一阵惊疑,她穿着纯白色的裙子,面料是他没见过的柔软,样式更是奇怪,居然没有袖子,就那样露着整条胳膊。

    她绝对不是这里的人,她从哪儿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人还是鬼。

    鬼?不像,因为她的眼睛太纯净了,清凛凛的眸子看向你时,你没办法把任何不好的事物和她联系在一起。

    萧远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已经盯着这个突然的外来者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听到一声破了音的惊叫才回过神来。

    ......

    回过神来,禾苗强忍惧意,“你......你是谁?这是哪啊”声音带着哭腔,抖的厉害。

    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殷红小嘴,萧远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突然出现在他家,却问他是谁?

    男人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盯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审视和疑惑,禾苗慌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来不及让她想更多,男人已经到了眼前,朝她伸出了手,禾苗吓得连连往后躲,通红的眸子里满是惊惧和绝望。

    萧远意识到她的抗拒,停顿了一瞬,本想拉起她的手转换方向干脆揽腰抱起,直接忽略怀里人的挣扎,把她放在了炕上。

    地上又凉又脏,而她没穿鞋,一双玉白的小脚冻的泛红,他没忍住就这样做了。

    “你又是谁?”把人放置在炕沿上坐好后,萧远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什么?他不知道她是谁,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幌了片刻神,她跳下炕跑出去,拉开吱嘎响的木门,禾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山,延绵不绝的山,树,大片大片的林子,倒吸了口凉气,借着磅礴大雨中的那点亮光,禾苗擦擦眼确定这不是幻觉。

    这是山里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住的夷莲镇距离最近的山区也要半天的车程,她被拐卖了?

    “求求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会在这儿。”禾苗急的眼泪打转,哭着哀求追上来的男人,只着棉质睡裙的她被夹杂着雨的冷风吹的瑟瑟发抖。

    萧远眉头紧皱,看她哭的凄惶终是不忍,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现在又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也能看出她怕他,恐怕她自己也不明白此刻这情形是什么缘由。

    “这里是清延村,刚刚打雷后,你突然就出现了,现在外面雨很大,你可以先进来待会儿,我不会伤害你的。”低沉的声音有意放轻,习惯冷着脸的人,此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甚至还硬是挤出了一丝笑。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笑过了。

    谁知眼前人反应更大了,丝毫不顾外面的暴雨,拔腿就跑。

    ............

    禾苗被男人生硬的笑给吓到了,尤其是眉角的那道疤,在电闪雷鸣的暗夜里显的更加骇人,一笑起来简直比电视剧中的反派还反派,而且,什么打雷后她就出现了,他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看他那一脸的凶相便让人下意识的想逃离这里。

    严格来说,如果忽略那道疤,萧远长得并不丑,面部轮廓分明,眼睛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着,在这道疤出现之前也是被村里一群小姑娘芳心暗许的俊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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