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眠自己在古镇里逛了一大圈，夜晚的古镇没有了太阳炙烤，有微风徐徐吹过，墙上的挂饰、映着浅绿色倒影的湖面，都被微微吹动。
暖黄色的灯光下，这座古镇的气质又跟白天不同了。白天看起来很重的商业痕迹，被夜色遮挡了一些。
她坐在桥边的亭子里，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汉服女孩子们，像是看一场酣畅淋漓、美感十足的服装展。
殊不知，桥下的人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旁边一栋三层的小楼，木质花窗撑开着。这座楼正对着在这里晚宴的小河，以及岸边的春水亭和拱桥，再前面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佛塔。位置绝好，因此这家小店也算是镇上规格相对比较高的。
李霁陪一位已退休的老领导来用餐，这次参加学术会议，也有这位领导在中间牵线搭桥的缘由。
老领导叫龚潮生，前两年从职务上退下来。退休之后，在协会领了个虚职，经常参加各类官方和商业性质的活动，活跃度很高。
他早些年在高校计算机系任职，算是李霁老师的老师，后来改行从政，桃李满天下，不存在人走茶凉的问题，这几年没了职务牵绊，借助自身的优势，为许多行业后辈提供了帮助，反而比在位时更具盛名，颇受人尊敬。
“我这次还接到一个自媒体的邀约，本来以为他们小打小闹，刚才去看了一圈，了不得啊。”
龚潮生笑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挡开李霁的手，又给李霁倒了杯茶。“我岁数大了，喝了茶晚上睡不着。”
李霁：“您这状态可一点都不老。”
老人家爱听这个话，他只是说自己年龄大，当然不是承认自己真的老了，这是两回事。
“你今年二十七了吧，还不考虑个人问题？”
李霁垂眸喝茶。
“这种话听烦了？”龚潮生看着他笑，“别的年轻人顶多是不结婚，你是恋爱都不谈。我看再过几年，你父母就得开始张罗给你介绍男朋友。”
“……我父母没有您这么开明。”
李霁的父母都是传统思想，要是他真有那种倾向，怎么还有可能坐着跟他说笑。
李霁走了个神，往窗外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目光就挪不回来了。
现在是暑假，景区里人很多，原本他没怎么在意外面的人来人往。但是仅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他就清楚地看到了亭子里那个身影。
对方侧着脸，一直在看另一个方向，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赖。
从小到大，她似乎一直心情都不赖，负面情绪很少找到她头上。
就像现在这样，她坐在没那么亮的亭子里，夜晚的昏暗也没有盖住她的光彩。
李霁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看太久了，旁边龚老都惊讶了，难得看见这个年轻人有这种走神的模样。
悄悄往外面看了半晌，景色很好，有船从河中划过，有各种打扮的游客路过。
但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看了半晌没找出那个“源头”，老人家好奇心大起，凑到他身侧，故意吓他一跳：
“看什么呢？”
李霁赶紧收回目光，端起杯子。
龚潮生岁数大了，但既不服老，也不觉得自己眼神差。
对方这个反应可不像是害怕，更像心虚。
反正绝不可能是走神被吓一跳的反应。
李霁喝了茶，陪着聊几句，眼睛没忍住又往外瞟。本来仅是瞥一眼，然后完全把头转过去了。
——沈书眠站起来在跟一个男性说话。
那男的看着挺高，身材也凑合，背对着这边，看不到长相。
但沈书眠似乎挺高兴。
“我水喝够了，咱走吧。老骨头了，每天不散散步松快松快，关节要生锈的。”
龚潮生不容分说站起身，先一步下了楼，步伐很矫健，实打实证明了“他还不老”。
李霁没他那么快，他得先去柜台买单，不然服务员不让走。
等他这边看着服务员打开电脑，找到价格，再拿出支付宝给对方扫，磨磨唧唧地都完事儿了才跑下去，前头出来的老先生已经在附近转悠了一圈。
李霁陪他散步，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沈书眠，既然遇到了，不可避免要打个招呼。
“李先生，这么巧，原来你也来古镇啊。”沈书眠很惊讶，世界这么大，非得都往这聚吗。
“这位是？”龚潮生在旁边问。
李霁看向沈书眠。
沈书眠也看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李霁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心中腹诽，这人在家长会上不是很健谈吗，今天怎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为了不让老人家的问题掉地上，她只好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李先生侄女的老师，这位是我同学，来参加活动，偶然遇到的。”
李霁抬眸，看向那个“同学”，长得很一般。
所以，她能记住的人，是长成这样的？
李霁不说话，龚潮生倒是很健谈，听说沈书眠是老师，以“同行”的身份交谈起来。
几个人都不能算正经游客，都是来这座古镇参加活动的。四个人分了三波，都不是同一个主题，偏偏都在同一个地方举办。
沈书眠有点头疼，看看同学，又看看学生家长，他们好像都没有走的意思。她同学还在不停找话题，李霁却跟就地生了根一样，不说话也不动。
山不动那就她动吧。
沈书眠使用“看时间”这个万能技能，“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再聊聊？”
连句“你们接下来去哪个方向”都没敢问。
这镇子顺水而建，是长条形，仅有两个方向可走。客气输了的概率太大，沈书眠选择跳过这段。
嘴上客气着，她迈着大步往回走，绕过一个小弯，穿进了小巷子里，往回一看，灯火阑珊。前方有咿咿呀呀的小调，她循声找过去，河对岸是个舞台，白色的背景墙，青绿的戏服，两侧坐满了观众，沈书眠这一侧也都是观众。
几个追逐的儿童对此不感兴趣，跑到水边，隔着护栏往地下看，惊呼：“好肥的锦鲤，这得是锦猪吧。”
沈书眠闻言好笑，驻足片刻，担心又和李霁碰上，找个摊主买个灯笼，提着回去了。
她走后不久，李霁陪着龚潮生果然也路过这里，龚潮生颇感兴趣，能跟着唱上两句，索性要了壶茶坐下，倒了杯给李霁。
李霁没想到还能新开一局，老师的面子要给，但这水他也实在消受不起了。
龚潮生听了一会儿，冷不丁问：“我记得你没有兄弟吧，哪来的侄女？”
“我外甥女，我姐家的孩子，读高二了。”
“这就对上了。”龚潮生点头，“高中老师不错，看着温柔大方，属于我这种老家伙都很喜欢的小辈。”
李霁假装没听懂他说什么，端起茶杯给自己灌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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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就没这么闲适了，沈书眠实打实来帮忙的，除了来宾登记、发手册衣服，后面还穿插着做了现场礼宾。
大约是形象很不错，被现场摄影师拍到好几张特写，有一张还是她举手机拍照的，看着倒是在认真听会。
她的好朋友梁滟是见不到的，但梁滟公司的员工们基本上都混熟了，也不算无聊，她在旁边听了许多关于各家公司的八卦，有一些比小说都精彩。
可是大家都太忙了，一些编辑记者还要现场写稿子，像极了被沈老师要求“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可以喝粥时就点英语单词”的高中生们。
沈书眠一时也没分清，到底是读高中忙碌，还是打工更紧迫。
到最后一天下午，几乎每个人都看到曙光了。大会的素材很全了，改写的稿子也都差不多了，要跟进的嘉宾也都见过聊过。
然而就在当天，忽然飞来一条消息：
猎户智能的李霁要来。
现场整个都乱了，重新排时间，从挨挨挤挤的演讲流程里挤出半小时给李霁，还要考虑现场提问如何控制，不怕没人提问，而是怕爆了。
前一秒还在跟沈书眠聊天的小姐姐，已经开始打开电脑查资料，准备争取专访了。
沈书眠握住她的电脑一角，问：“他参加哪个分论坛？”
“AI Partner的第二章，就是明天下午扶摇厅那场。”
沈书眠脑袋嗡得一声，她今天一早刚被借调到这个厅。
世界到底有多小啊！
暖黄色的灯光下，这座古镇的气质又跟白天不同了。白天看起来很重的商业痕迹，被夜色遮挡了一些。
她坐在桥边的亭子里，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汉服女孩子们，像是看一场酣畅淋漓、美感十足的服装展。
殊不知，桥下的人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旁边一栋三层的小楼，木质花窗撑开着。这座楼正对着在这里晚宴的小河，以及岸边的春水亭和拱桥，再前面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佛塔。位置绝好，因此这家小店也算是镇上规格相对比较高的。
李霁陪一位已退休的老领导来用餐，这次参加学术会议，也有这位领导在中间牵线搭桥的缘由。
老领导叫龚潮生，前两年从职务上退下来。退休之后，在协会领了个虚职，经常参加各类官方和商业性质的活动，活跃度很高。
他早些年在高校计算机系任职，算是李霁老师的老师，后来改行从政，桃李满天下，不存在人走茶凉的问题，这几年没了职务牵绊，借助自身的优势，为许多行业后辈提供了帮助，反而比在位时更具盛名，颇受人尊敬。
“我这次还接到一个自媒体的邀约，本来以为他们小打小闹，刚才去看了一圈，了不得啊。”
龚潮生笑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挡开李霁的手，又给李霁倒了杯茶。“我岁数大了，喝了茶晚上睡不着。”
李霁：“您这状态可一点都不老。”
老人家爱听这个话，他只是说自己年龄大，当然不是承认自己真的老了，这是两回事。
“你今年二十七了吧，还不考虑个人问题？”
李霁垂眸喝茶。
“这种话听烦了？”龚潮生看着他笑，“别的年轻人顶多是不结婚，你是恋爱都不谈。我看再过几年，你父母就得开始张罗给你介绍男朋友。”
“……我父母没有您这么开明。”
李霁的父母都是传统思想，要是他真有那种倾向，怎么还有可能坐着跟他说笑。
李霁走了个神，往窗外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目光就挪不回来了。
现在是暑假，景区里人很多，原本他没怎么在意外面的人来人往。但是仅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他就清楚地看到了亭子里那个身影。
对方侧着脸，一直在看另一个方向，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赖。
从小到大，她似乎一直心情都不赖，负面情绪很少找到她头上。
就像现在这样，她坐在没那么亮的亭子里，夜晚的昏暗也没有盖住她的光彩。
李霁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看太久了，旁边龚老都惊讶了，难得看见这个年轻人有这种走神的模样。
悄悄往外面看了半晌，景色很好，有船从河中划过，有各种打扮的游客路过。
但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看了半晌没找出那个“源头”，老人家好奇心大起，凑到他身侧，故意吓他一跳：
“看什么呢？”
李霁赶紧收回目光，端起杯子。
龚潮生岁数大了，但既不服老，也不觉得自己眼神差。
对方这个反应可不像是害怕，更像心虚。
反正绝不可能是走神被吓一跳的反应。
李霁喝了茶，陪着聊几句，眼睛没忍住又往外瞟。本来仅是瞥一眼，然后完全把头转过去了。
——沈书眠站起来在跟一个男性说话。
那男的看着挺高，身材也凑合，背对着这边，看不到长相。
但沈书眠似乎挺高兴。
“我水喝够了，咱走吧。老骨头了，每天不散散步松快松快，关节要生锈的。”
龚潮生不容分说站起身，先一步下了楼，步伐很矫健，实打实证明了“他还不老”。
李霁没他那么快，他得先去柜台买单，不然服务员不让走。
等他这边看着服务员打开电脑，找到价格，再拿出支付宝给对方扫，磨磨唧唧地都完事儿了才跑下去，前头出来的老先生已经在附近转悠了一圈。
李霁陪他散步，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沈书眠，既然遇到了，不可避免要打个招呼。
“李先生，这么巧，原来你也来古镇啊。”沈书眠很惊讶，世界这么大，非得都往这聚吗。
“这位是？”龚潮生在旁边问。
李霁看向沈书眠。
沈书眠也看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李霁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心中腹诽，这人在家长会上不是很健谈吗，今天怎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为了不让老人家的问题掉地上，她只好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李先生侄女的老师，这位是我同学，来参加活动，偶然遇到的。”
李霁抬眸，看向那个“同学”，长得很一般。
所以，她能记住的人，是长成这样的？
李霁不说话，龚潮生倒是很健谈，听说沈书眠是老师，以“同行”的身份交谈起来。
几个人都不能算正经游客，都是来这座古镇参加活动的。四个人分了三波，都不是同一个主题，偏偏都在同一个地方举办。
沈书眠有点头疼，看看同学，又看看学生家长，他们好像都没有走的意思。她同学还在不停找话题，李霁却跟就地生了根一样，不说话也不动。
山不动那就她动吧。
沈书眠使用“看时间”这个万能技能，“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再聊聊？”
连句“你们接下来去哪个方向”都没敢问。
这镇子顺水而建，是长条形，仅有两个方向可走。客气输了的概率太大，沈书眠选择跳过这段。
嘴上客气着，她迈着大步往回走，绕过一个小弯，穿进了小巷子里，往回一看，灯火阑珊。前方有咿咿呀呀的小调，她循声找过去，河对岸是个舞台，白色的背景墙，青绿的戏服，两侧坐满了观众，沈书眠这一侧也都是观众。
几个追逐的儿童对此不感兴趣，跑到水边，隔着护栏往地下看，惊呼：“好肥的锦鲤，这得是锦猪吧。”
沈书眠闻言好笑，驻足片刻，担心又和李霁碰上，找个摊主买个灯笼，提着回去了。
她走后不久，李霁陪着龚潮生果然也路过这里，龚潮生颇感兴趣，能跟着唱上两句，索性要了壶茶坐下，倒了杯给李霁。
李霁没想到还能新开一局，老师的面子要给，但这水他也实在消受不起了。
龚潮生听了一会儿，冷不丁问：“我记得你没有兄弟吧，哪来的侄女？”
“我外甥女，我姐家的孩子，读高二了。”
“这就对上了。”龚潮生点头，“高中老师不错，看着温柔大方，属于我这种老家伙都很喜欢的小辈。”
李霁假装没听懂他说什么，端起茶杯给自己灌了一杯。
--
接下来的两天就没这么闲适了，沈书眠实打实来帮忙的，除了来宾登记、发手册衣服，后面还穿插着做了现场礼宾。
大约是形象很不错，被现场摄影师拍到好几张特写，有一张还是她举手机拍照的，看着倒是在认真听会。
她的好朋友梁滟是见不到的，但梁滟公司的员工们基本上都混熟了，也不算无聊，她在旁边听了许多关于各家公司的八卦，有一些比小说都精彩。
可是大家都太忙了，一些编辑记者还要现场写稿子，像极了被沈老师要求“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可以喝粥时就点英语单词”的高中生们。
沈书眠一时也没分清，到底是读高中忙碌，还是打工更紧迫。
到最后一天下午，几乎每个人都看到曙光了。大会的素材很全了，改写的稿子也都差不多了，要跟进的嘉宾也都见过聊过。
然而就在当天，忽然飞来一条消息：
猎户智能的李霁要来。
现场整个都乱了，重新排时间，从挨挨挤挤的演讲流程里挤出半小时给李霁，还要考虑现场提问如何控制，不怕没人提问，而是怕爆了。
前一秒还在跟沈书眠聊天的小姐姐，已经开始打开电脑查资料，准备争取专访了。
沈书眠握住她的电脑一角，问：“他参加哪个分论坛？”
“AI Partner的第二章，就是明天下午扶摇厅那场。”
沈书眠脑袋嗡得一声，她今天一早刚被借调到这个厅。
世界到底有多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