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的晚餐大多数人会想到珍馐琳琅满目。

    其实太子敦厚,太子妃节俭,四菜一汤的标配,饭后会像普通老百姓一样聊聊家常,散散步,常年格外温馨幸福。

    楚涵予他是皇帝嫡长子,一出生便是太子,未来的储君,却因敦厚有余,优柔寡断,遭到陛下的嫌弃。身在帝王家,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生在普通百姓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平平凡凡走过一生。

    可惜命运没有给予他选择的权利,身为储君,他要肩负苍生,苍生太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身为人子,身为兄长,身为丈夫,身为父亲,每个身份都容不得他偷懒,因为他知道,暗处有多少人盯着他,企图撕碎他太子的保护罩,将他生吞活剥了。

    家,是他最放松的港湾,不求奢侈,但求真实。

    客厅饭桌上,摆放的都是太子妃亲手做的楚涵予和宝儿爱吃的饭菜。宝儿吃了太多的烤肉不太饿,吃了几口饭就饱了。兴致勃勃地将今日的事情讲给楚涵予和姚淑儿听,顺便抱怨了句,“安逸王太小气了,只不过吃了他点肉,就冲小姑姑嚷嚷,把小姑姑气走了,看情形不对,我跟小八也赶紧溜了”

    姚淑儿轻斥道,“平日里学的礼仪尊卑去哪了,那是你八王叔”

    姚淑儿知道宝儿与楚潇潇感情好,平日里随意了些,她怕的是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为了这事,没少教育宝儿。

    宝儿一脸无辜地盯着姚淑儿,一本正经的辩解道,“母妃,从我懂事起从未喊过八叔,都是小八,他都不生气,再说皇爷爷也是小八小八的喊,怎么没人教育他,就会欺负小孩子”

    “你……,从哪学的一堆歪理,看来是母妃太宽容了,以后要对你严加管教了,即日起……”姚淑儿刚想说即日每日去书房修身养性两个时辰,就被楚涵予温柔的话语打断了。

    “好了,淑儿,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小八他大大咧咧的,也比宝儿好不了哪去,两个人半斤八两,随他们去好了”楚涵予放下筷子,宽慰道。

    太子都发话了,姚淑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对身后一个身材略胖长得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道,“孟嬷嬷,带宝儿下去休息,给他揉揉肚子”

    “是”孟嬷嬷上前轻轻拉着宝儿的手,边走边说,“小皇孙,走,孟嬷嬷今日继续给你讲昨日未完的故事”

    “嗯,孟嬷嬷,小姑姑说清桓居士写的游记最是有趣,下次我们讲那个吧,宝儿是个大孩子了,不想再听哄小孩子的故事了”

    刚刚还说母妃欺负小孩子,转眼就说自己是大孩子。

    “好”孟嬷嬷宠溺道。

    宝儿乖乖地牵着孟嬷嬷的手,高兴地屁颠屁颠走了。

    楚涵予拿起筷子,给姚淑儿夹了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琥珀肉,“尝尝这个”

    姚淑儿回过神,使了个眼色,身边侍候的人都有眼色地退下去,她这才开口道,“夫君,云阳世子马上就要进京了”

    “欧阳靖?今日你心不在焉,欲言又止,我便知你有心事,莫不是因为他?”楚涵予问道。

    姚淑儿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同楚涵予说,“母后说云阳王府之前就有意求娶五公主,母后以公主殿下云游在外,无心婚事,算是婉言拒绝了,可五公主刚回京,云阳世子便要来京都,他莫不是还不死心”

    提起欧阳靖,楚涵予想起儿时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生的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精致得像个画,不知他如今的模样。不过能与楚君澜齐名的人,模样自是定好的,又文武兼修,确实是个不错的驸马人选,可惜他是楚寰落的知己好友,与凤卿不是一路人。

    “你是担心他对凤卿有所图谋?”

    “嗯,云阳王府不止一次的表达过想要求娶五公主的心思,让人不能不担心”姚淑儿面露担忧,太子仁厚,不精于算计,云阳世子欧阳靖是四皇子楚寰落的好友,平日里两人常有来往,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女人的直觉,姚淑儿心中隐隐约约感觉是冲着五公主而来。

    陛下当初宠爱淑妃,她生的四皇子楚寰落是太子最大的威胁,一度有动摇太子之位的趋势,后因五公主的出生,这才有了变数。

    当今陛下,本名楚天阔,母亲本是先皇的婢女,一夜受宠有孕,怀上龙凤胎,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孩子就去了。死的蹊跷,也无人过问。无母的孩子在吃人的皇宫里任人欺负,虽然是皇子公主,却乞丐都不如。他和姐姐楚霞光相依为命,霞光公主如母亲一般护着弟弟,受尽苦楚,为了陛下获得更大的支持,十六岁妙龄嫁给半百之人,更为了救陛下挡刀丧命。

    霞光公主于陛下而言,是姐姐亦是母亲,是唯一的亲人。

    陛下皇子众多,却一心求女,都是因为霞光公主的一句话。

    “天阔,今生太苦了,来世我想当个备受宠爱的女儿,一生受父母珍视,夫君疼爱,儿女绕膝,安安稳稳地走完一生”

    “ 姐姐,来世当天阔的女儿,天阔一定会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可好?”

    “好”霞光公主的一生是悲哀的,但是死的那一刻是笑着的,是解脱,是欣慰。

    说来也奇怪,自霞光公主死后,宫中再无女婴降生,直到那天霞光公主生辰,未央宫中的一生啼哭,响彻整个宫殿,五公主出生,楚国唯一的公主,肩上的凤尾形胎记,更是让陛下认定了五公主就是霞光公主的转世,对她有求必应,宠爱至极。

    其他妃子眼红,以为陛下重女轻男,包括当时受宠的淑妃,更让,费尽心思想生女儿固宠,都未如愿。

    如今陛下九子一女,最宝贝的就是凤卿。

    这本是皇家秘闻,姚淑儿的祖父是当年跟随楚天阔护驾的有功之臣,曾亲眼目睹霞光公主之死,出嫁前一日,祖父说:五公主是太子的护身符,是皇室的定海神针。

    姚淑儿不敢想象,大海没了定海神针,将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楚涵予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柔声安慰道,“淑儿,别看凤卿平时任性胡闹,但她骨子里有主见的很。她不想的事,任何人都强求不了。她的人生,应该她来选,我们祝福就好”

    凤卿诞生之时,楚涵予已经懂事,父皇常常留宿淑妃宫中,冷落母后。又因他愚笨,楚寰落聪慧,宫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父皇有心废太子立楚寰落为太子的心思。

    他愚笨敦厚,却不傻,碧玉宫一旦得逞,整个楚国将再无他和母亲的立身之地,甚至丢了性命。

    父皇从小备受先帝冷落,历经磨难,本就薄凉。唯一的亲人霞光公主死后,就像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凤卿出生后,父皇将不曾给予的亲情全部给了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母后说,不要嫉妒妹妹,妹妹是他的幸运,是他的守护神,是呀,她犹如阳光,驱散阴霾,护他,让他安心。

    可是他不想凤卿以牺牲幸福的代价护他,不想让她活成下一个霞光公主。

    “难道夫君忘记秦天赐的事了吗?”,见楚寰落眉头紧皱,知他不喜,她既已开口,只能顺着往下说,“夫君仁厚,却免不了他人心思歹毒,算计了五公主。当初落王处心积虑促成五公主与秦天赐相遇,谋划将五公主远嫁。五公主情窦初开,泥足深陷,一心要嫁秦天赐,若不是父皇不忍公主远嫁和担心公主远嫁的处境,哪里会驳公主意愿。”

    为了断绝五公主的心思,陛下把秦皇子送回国,这件事才算了了。

    “你放心,云阳世子没有机会的,父皇心中已有人选,她的未来,父皇更慎重,容不得半点轻率”楚涵予何尝不明白楚寰落费劲心思将公主远嫁的目的,有凤卿在一天,他太子的地位就牢不可破,无懈可击。

    “谁”姚淑儿有些激动。

    “安逸王楚君澜”

    姚淑儿一听安逸王,笑了起来,“夫君,强按牛头不喝水,父皇再满意楚君澜又如何,咱们的五公主硬是不点头,他终究是无计可施”

    在姚淑儿心里眼里,五公主和楚君澜是没有可能的,再说这都三年朝夕相处了,半点火花都没有。

    “万事皆有可能”,楚涵予猛地喝了几杯酒,憋着酒劲,大着胆子说出心中想法,“从父皇扶持楚君澜这个异姓王爷开始,我就看出父皇的态度了,他是瞧上楚君澜这个女婿了,的确,楚君澜的品行和才能无可挑剔,对权利无欲无求,这样纯粹的人,父皇才放心把最宠爱的女儿交给他。你想想,凤卿离宫三年四处游历,那么多侍卫,哪个不比安逸王那个柔弱的书生强。如果不是为了撮合,何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亲自保护”

    这些话楚涵予一直藏在心里,妄自揣测圣心,即便他是太子,有些话也说不得。

    “三年朝夕相对,要日久生情早该有动静,但我瞧着这两人对彼此都没啥好感”

    “你呀,不要胡思乱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凤卿精着呢,哪还会上当”

    三年前,凤卿与秦皇子一次次偶遇,再到后面相知相恋,看似姻缘天注定。当时楚寰落做的很巧妙,却还是被楚君澜发现了破绽。秦皇子被送走后,凤卿闹了一阵脾气,知道是楚寰落的计划以后,突然就消停了。秦皇子不知情,无辜,凤卿动了情,也无辜,要怪就怪两人有缘无分。

    楚涵予都说的如此直白了,姚淑儿也不再纠结,她是母亲,难免有私心,却没什么坏心眼,她只想五公主这个定海神针留在京都,留在太子和宝儿身边。

    见太子脸颊红扑扑的,他平时酒量不差,这次喝的有些急,半醉了,姚淑儿扶着他去房里休息,边走边问,“夫君,楚君澜真的不会武功吗?”

    这是楚国人尽皆知的问题,但是姚淑儿很好奇,没有一点武功,怎么从战场全身而退。

    提及楚君澜的武功,楚涵予回忆起往事,呵呵笑了起来,“淑儿,你怎么还问,楚君澜真的不会武,你表妹尚丹阳崇拜安逸王,借着你我的名义约见到偶像,一个踉跄把安逸王推了几丈远,一个男子丢了这么大人,会是假的吗?”

    姚淑儿受到提醒,也笑了起来,“是挺丢人的”

    姚淑儿的表妹尚丹阳,由于从小娇生惯养,又爱吃,小小年纪,身形已经是同龄人的三倍,她好特别崇拜安逸王。小皇孙满月宴,她作为太子妃娘家人身份出席,得见梦中男神楚君澜,越看越喜欢,借着太子、太子妃的名义,将安逸王约到凉亭里。想学人家话本上英雄救美,计划一个踉跄,然后扑到楚君澜怀里。可惜尚丹阳漏算了她的体重,她的一个踉跄,将楚君澜推了几丈远,还落进了湖里,病了好几日。

    “从那次以后,除了凤卿,其他女人都近不近他的身,呵呵,都被你那表妹吓出病了,会哪门子武功?”

    “丹阳也是无心的,哪知道事情这么严重”姚淑儿憋着笑,“丹阳事后去赔罪,连安逸王府大门都没进去”

    “哈哈……”

    姚淑儿见楚涵予哈哈大笑也乐了,命人煮了碗醒酒汤,让他喝了才服侍他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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