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山道上行人稀少,因此一路上畅通无阻。裴休越和林今昭等人轻装上阵,仅用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山脚。

    裴休越在上山前,已将随行的马车寄存在山脚下的一户农家。

    此时,他们正打算前往取车,并想向这户人家租借两匹马。毕竟,前往京州的路途遥远,单凭步行实为不便。

    但因为前些日子凌霄宫举办庙会,许多人来此游玩,马匹牛车都被租借去还未归还,当下只剩一批马可以租了。

    “小师妹,你不是不会骑马吗?不如,你乘裴居士的马车吧?”陈若和算盘都快打到林今昭脸上了。

    陈若和担忧裴休越会拒绝,连忙又言:“裴居士素以纯良谦逊著称,想来不会驳了昭阳师妹的面子。”

    林今昭心中暗想:“纯良谦逊?只怕是恰恰相反。”她对裴休越翻了个白眼,随即扭头望向别处,实在不愿与这位性情乖张之人共处一车。

    裴休越见林今昭那张小嘴都快翘到天上了,当然知晓她心里不愿与他坐一起。

    那他偏不随她的愿:“能与林姑娘共乘一车,实为休越之幸。然唯恐姑娘心生厌烦,不愿与休越同行。”

    “好好好,我自然愿意,求之不得。”她语带轻佻,故作扭捏姿态,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她心中固然不情愿,故意在裴休越面前表现得似是而非,让他难堪。

    但师姐显然也不情愿与他同坐,此乃小事。师姐尚不完全了解他的真实性情,若无意中冲撞了他,他若对师姐有所行动,那该如何是好。

    林慕升与陈若和对二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并不知情,只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似乎二人正有些小矛盾。

    于是林今昭乘坐裴休越的马车,陈若和与林慕升共骑一匹马。

    “林姑娘,请。”裴休越伸出胳膊。

    今昭并未瞧向他,而是故意昂首,目光直视前方,借着他的臂助,便登上了马车。

    陈若和高坐马背,林慕升则在旁边牵着马,本来还兴高采烈的陈若和,此刻却显得郁郁寡欢,坐在马上沉默不语。

    裴休越在出发前已指示随从将软轿四周的纱帐更换为深色丝绸,如此一来,外人便无法窥见轿内景象。

    裴休越甫一落座,便从一只精巧的檀木小盒中取出一枚乌黑的药丸,递向林今昭:“今昭,服下此药。”

    林今昭心中不免反感,不知他又在发作何种情绪,竟对她直呼“今昭”,他们之间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林今昭对这种来历不明之物不会贸然服用。“此为何物,便要我服下?我有何理由要服用?”

    裴休越并不恼怒,而是将药丸轻放至林今昭唇边:“今昭昨日不是感到不适吗?这丹药能解昨日所中的剜心咒。”

    林今昭闻言大吃一惊,她原以为自己疼痛,是因为裴休越的匕首附有法术,却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中了他的咒。

    “你何时下的咒?我怎未见你念咒之状?”她问道。

    “并非所有咒语都需要念诵方可施展,今昭昨日不是已有所感受?难道还想再次尝试?”言罢,他似是准备再次取用那把小匕首。

    林今昭心中微感慌乱,她实在不愿再次承受那剧烈的心痛。

    她看着眼前的丹药还是有些迟疑,裴休越这种人不可轻信。

    裴休越的语调忽地转为冷冽,他告诉林今昭:“林姑娘,我忘了提醒你,若这咒在三日之内不得解,受咒之人将遭受万箭穿心之痛,终至暴毙。”他边说边似要收回掌中的药丸。

    林今昭见他似要收回,便急忙一口将丹药吞下。

    她担心裴休越会改变主意,未来得及用手去接,而是直接低头从他手指间将丹药衔入口中。

    裴休越感受到她柔软而温暖的唇瓣轻触自己冰冷的指尖,不由得眉头微蹙。

    他取出手帕,轻轻擦拭了被她触碰过的手指。

    “林姑娘真是豪放不羁。”他说道。

    林今昭不解他此刻的心思,也不想多问,便索性往一旁又挪了挪。

    两人之间空出的距离,几乎还能勉强再容下两个林今昭。

    裴休越并不打算给她太多空间,他也紧贴着她移动,直至林今昭几乎被挤得要跌出车外。

    “裴休越!你究竟意欲何为?”她终于忍无可忍,语带怒意地质问他。

    “林姑娘,我们已如此亲密了吗?竟能直呼休越姓名。”说罢,他再次向林今昭身旁靠近少许。

    林今昭感到极度无奈,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几乎想要立刻跳下马车逃离这局面。

    她用尽最后一丝理智,一字一顿地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但吼出这些话后,她感到心里畅快了许多。

    林今昭故意在他耳边大声吼叫,裴休越被震得耳中嗡嗡作响,感到有些耳鸣,随即立刻挪动身体,坐得远了一些。

    裴休越捂着耳朵,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林姑娘前些日子不还一直想靠近休越吗?怎么现在却对我避之不及?”

    林今昭深吸一口气,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前些日子是我肤浅,爱慕裴郎君好颜色。如今我已醒悟,还望郎君莫要再捉弄我。”

    “原来林姑娘与那些俗人无异,同样索然无味。”裴休越说罢,便不再理会她,独自坐到一旁,拿起一本书兀自翻阅起来。

    “林今昭也不过如此。”他心中有些许烦躁,原以为她会有所不同,他才觉得有趣就立刻被浇了一盆冷水。

    一行人白天赶路,日落之前便寻找客栈留宿,若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地安营扎寨,生起篝火,露宿一晚。

    在此期间,裴休越基本上不再与林今昭交谈,甚至对她产生了一些厌烦,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更加疏远和冷漠。

    这正中林今昭的下怀,她本就不愿与这种难以捉摸且行为怪异的人打交道。裴休越这几天对她冷淡,她反而觉得非常高兴。

    两日的跋涉后,四人终于抵达了京州。然而,要到达裴休越所居住的宅邸,还需再花费半日的行程。

    “林道长,夜色已浓,今夜便在这家客栈安顿,明日再续征程。”裴休越提议道。

    林慕升也有相同的想法,月黑风高,不宜再前行。

    几人走进了一家名为“花间集”的客栈。

    客栈不算大,但却能容纳不少人,此时虽已入夜但依然有许多客人在院内用膳乘凉。

    “诸位贵客,今日光临,是想歇息留宿,还是品茗用餐,抑或小酌几杯?”女掌柜笑意盈盈,迎上前去,温声问道。

    登记好店簿后,裴休越又向掌柜点了些菜和茶水,便在二楼的雅间休息。

    “裴郎君,我名刘灶,若您有何需要,可随时吩咐小二,或直接唤我。”女掌柜上前对裴休越说道。

    裴休越含笑向她轻轻点头示意,四人便没人再说话,包间内十分安静。

    林今昭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裴郎君,不知令堂所患何疾?”

    她心中猜测可能与邪祟有关,毕竟他们符箓派在医术上并不精通,炼丹制药方面也非其所长。

    裴休越说道:“家母半月前突遇神离之苦,身体失控,意识茫然。”

    “休越前往祈福前,便已卧床不起。虽已请医者细察,却并未发现身体有恙,病因成谜。”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痕迹。

    林慕升早前已听闻裴休越提及他母亲的病症,此症与昔年魂疫极其相似,皆表现为病者身魂分离,若行尸走肉般不受控制,就像灵魄遭疫病蚀侵。

    “裴居士可曾听说过魂疫?”林慕升问道。

    他答:“休越曾听陈风道长提起过此病,但并不知这魂疫到底为何种病症。”

    陈风是昆仑山剑修派的道长,裴休越幼时曾拜于他门下。

    “裴夫人的病症与昔年魂疫很是相像。十五年前疫症横行,患者众多。但三日后众人皆自愈。”林慕升说道。

    林今昭闻言,心中暗自思量,她也是十五年前魂穿到这个世界,莫非此番魂疫与自己魂穿有所牵连?

    “师父,你还记得上次魂疫具体是何时结束的?”林今昭问道。

    林慕升稍作思考便说道:“中元节当日。”

    中元节是地官赦罪的日子,凌霄宫会设醮为地官庆贺诞辰,是个很重要的节日,所以林慕升会记得很清。

    林今昭正是农历七月十二那天魂穿进这个世界的!是师父告诉她那日捡到了她,并将此日当做她的生辰。

    她有些激动,魂疫与她魂穿在同一日发生,若能揭开魂疫之谜,也许自己就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师父,可能魂疫消失与中元节有关呢?”林今昭说道。

    “正是,待明日见到裴夫人再做打算。”他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若裴夫人所患是魂疫,解决之道则较为明确,届时于中元节进行寻魂之礼便可了。

    未久,店小二便托着佳肴陆续上桌。众人用膳之后,便各自返回房中休息。

    林今昭特意嘱咐小二给她准备热水。时值炎夏,酷热难耐,她连日汗如雨下,却没机会沐浴,今晚她一定好好好泡个澡。

    正当她泡得昏昏欲睡之际,木桶中的水温突然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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