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城 ,大雪纷飞,温度冻骨。

    病房里玻璃窗上结着的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窗花,在太阳的照佛下分外好看。

    周为宁正拿着本《万历十五年》看的起劲,对于病房里冒出的声响,虽然知晓,但却不关心。

    周为宁:“阿姨,麻烦帮忙倒杯水,谢谢!”

    今天医院食堂的菜饭有些咸,中午吃不觉得什么,现在竟十分的口渴。

    很快,一杯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就送到周为宁面前,周为宁正被书里的故事吸引,眼睛只大概瞄了下杯子的方向,就把视线折回到书里,说了谢谢后就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杯子喝的见底,余光中感受到床旁站了个身型高大的人,周为宁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刚刚递杯子的那手!

    一抬头,果不其然,是耿言!

    周为宁像上课看课外书被逮到的学生一样,把书深深的埋藏进被子里,整个人神经也忽然崩得紧紧的,连带着说话都是慌张里带着胆怯。

    周为宁:“你怎么过来了?”

    耿言体贴的取下周为宁手里空了的杯子,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神情怡然自得的望着周为宁,“爸打电话告诉我的!

    在耿家对周为宁最好的要属耿言的父亲,周为宁不知道公公在外是什么样子,但在家里对着她永远都是慈眉善目,温声细语。

    “哦。”

    周为宁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不住的揉捻着被角,像要戳个洞出来。

    自打耿言坐下后,周为宁觉得周身呼吸变得不畅了,浑身的不自在。

    “为什么不自己打个电话给我。”耿言沉沉的声音,似有质问怪罪的意味,这让周为宁就更不好说实话了。

    “我忘了。”周为宁搬出她以往一贯的回答,把责任都推给自己,这样耿言便不好说什么了。

    果然,耿言真的不说话了。

    现在病房里有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气场十足的男人,周为宁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静下心来看书。

    “你是刚回来吗?”周为宁瞥到门口耿言一贯出差用的行李箱。

    耿言在外交部任职,出差是常态,他们夫妻俩,除了结婚蜜月里待得久些,其他都是两地分开,周为宁在遥远的北城,耿言在相对的南城,一千多公里的路途,对于新婚不久的夫妻属实是煎熬,但周为宁过的倒舒服自在。

    “过来出差,你腿怎么样”耿言把视线送到周为宁裹着石膏的小腿。

    周为宁这腿是上班路上滑倒撞到旁边的石墩上,严重倒是不严重,只是医生建议冬天里骨头比较脆弱,多住院观察疗养恢复的快,如今算算,她在医院住了不少日子,到日子出院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最近应该就能出院了!”

    耿言点点头。

    不知怎的,平时在学生一项很有威信的周为宁只要一到耿言面前,就像小白兔见到了大老虎,每说一句话,都要先观望一下男人的表情,倘若他眉头舒展,心情俱佳,周为宁才会多说一些,如果他有一丁点的不耐烦,那周为宁一定会闭嘴不烦他。

    一句话说完后,病房里又陷入安静,两人相对无言,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以前周为宁的好友赵青羡就说过,她跟耿言不像是一对夫妻,反倒像公司上下级,耿言是严肃有佳的老总,周为宁就是乖巧听话的小员工,不管耿言说什么,周为宁都是无条件服从,一点儿也没有夫妻的甜蜜与温馨。

    当时周为宁为了耿言的声誉立马反驳了赵青羡的话,将这一切都归因于耿言太忙,自己作为她妻子体谅他是应该的。

    而周为宁跟耿言所处的状态,耿言忙占了一大部分,还有另一部分是两人不熟。

    从订婚到结婚,周为宁只见过耿言两次,分别是订婚和结婚场上,举行完婚礼仪式后,耿言只带周为宁在南城逛了两天就忙工作了,他们两人几乎处于陌生人状态,又怎么亲密的起来。

    “周为宁!”耿言字正腔圆的叫了一声,把思绪飘远的周为宁拉了回来,周为宁满眼茫然的望着耿言问“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耿言对周为宁的走神颇为不满,但还是耐心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说,等你腿康复了,跟我回南城住”

    耿言的父亲一直在南城当兵,后来娶了耿言的母亲就在南城安家落户,她跟耿言的新房也在南城,只是耿言总出差在外,让她搬去跟母亲一同住,周为宁不太想麻烦公婆,就跟耿言提议来北城跟奶奶住,顺带还能照顾耿言的爷爷,耿言没说什么,同意了。

    半年前,周为宁的奶奶和耿言的爷爷先后离世,北城现在再没有周为宁亲人,了无牵挂的,她的确该回南城了。

    “可我的工作还在这边”不知道为何,当耿言提议让她回去时,周为宁毫无意识脱口的就是拒绝的话。

    “老师的工作,到南城那边也可以找!”耿言给出的回答很合理,老师这个职业并不是她非留不可的理由。

    “那让我带完这学期吧,学校临时换老师对学生的学习会有很大的影响!我想带完他们!”

    周为宁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根据从爷爷那儿打听到的,耿言不喜欢别人老是跟他对着干,换句话就是比较独断强势,他们虽相处时间不多,但周为宁也有经常看他主持的记者会,在会上把记者怼的体无完肤,那些用文明字眼组成的骂意周为宁隔着屏幕都肝打颤。

    许久没听到耿言的声音,周为宁大着胆子抬了抬头,果然,耿言正紧紧的望着她,眼里不高兴的味道太过明显,周为宁心漏了一拍,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

    周为宁:“要不”

    耿言:“随你”

    正当周为宁准备改口时,耿言居然松口了,周为宁诧异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确认下耿言的眼神,可男人已经起身背对着她脱身上的长款羽绒服。

    晚上八点半,护士来过一遍,催促早些关灯休息,周为宁望着还在病房的耿言,犹豫许久,还是说了,“奶奶家的钥匙在门口月季花盆底下,我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你要不介意的话去那儿住一晚吧。”

    一句话抛出,没什么反应,耿言还在看平板上的东西,周为宁怀疑是刚刚自己说话的声音小耿言大概没听到,正准备再说一遍,可刚叫了耿言的名字,男人就从平板里抬头,反问了一个让周为宁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周为宁,你对你的亲人都这么客气疏离吗?”

    耿言说这话是带着笑意的,但周为宁却感受不到他一点善意,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耿言也没打算等周为宁说答案,放下平板后就自顾自的脱衣服,取了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周为宁望着男人消失的身影,沉思良久,她刚刚说那话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医院的病床睡的不舒服,他常在外奔波劳累,需要一个好的睡眠环境,况且她现在这样,也不需要陪床的,真真是哪儿都没毛病,怎么好像惹到他了。

    耿言洗漱的很快,换了睡衣的他比工作时候显得更亲和,周为宁在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立马侧身躺进被子里,心想随便这个男人在哪里睡,只要她不说话应该就不会惹着他了吧。

    周为宁是背对着窗户睡的,怕耿言要跟她挤,特意往左边,可耿言并没有睡右边,而是去了左边,周为宁睡的那一侧。

    周为宁看着男人的行为迷惑不解,但还是往旁边挪身子,她明明记得耿言是喜欢睡右边的啊。

    终于,两人都平躺在一张床上,但却不是很亲密,因为周为宁特意的拉开了跟耿言的间距,合适的一个小手臂,不远,但两人的身体不会触碰到。

    耿言转头看了看几乎睡在床框上的女人,偷偷笑了,说“周为宁,能帮我把手表摘了吗?”

    “哦,好!”

    周为宁半撑着上身去摸索耿言的左手,耿言不太配合,周为宁身子不方便,摸了好久才算是抓住男人的左手,在看到手表时,周为宁愣了片刻,喃语“你还带着它!”

    耿言带的是浪琴腕表,那是他们结婚第一年,耿言过生日周为宁送他的生日礼物。

    周为宁之前在南城的新房看过耿言有很多手表,虽都是些名不经传的小众品牌 ,但都非常精致。

    当时看到耿言一抽屉的手表,周为宁就后悔了,她买的表跟他抽屉里的这些根本没法比,又丑又太大众化,配不上耿言清冷低调的气质。

    “为什么不带?”

    耿言听到周为宁低语,望着周为宁的侧脸反问。

    周为宁觉得今晚他们的交谈好像有点多,比他们结婚至今说的还要多,多的周为宁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选择关灯,陷入黑暗里,逼人的气氛大概会好许多吧。

    放好手表,周为宁准备躺到枕头上时,感受到脖子下的手臂,耿言他?

    周为宁:“耿言,你把手抽出来吧,压一晚上会麻掉的!”

    其实表在洗漱时耿言就摘下了,又重新戴上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让周为宁替他解表时方便他把手臂放到周为宁脖子下面,让她枕着睡觉。

    所以对于周为宁的话,耿言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有耿言在旁边周为宁本来就难入睡,何况现在还枕着他手,所以今晚要想睡觉,就必须等耿言睡熟了,把他的手拿开。

    等耿言睡着的空隙,周为宁在心里默默数羊,数了一百只羊后周为宁仔细听了听耿言的呼吸好像还不是很平稳,应该没睡熟,于是周为宁又打算数,数到十的时侯,周为宁脑海浮现了耿言的面容,短巴巴的头发像是刚从军营里出来的兵头子,浓密似山海的眉毛总是给他平添无数的严肃感,周为宁想,自己那么俱他大概就是因为他的那双大眼和浓眉,每每一看,就像把锋利的刀,刃显寒光,让你只能任其摆布,乖乖听话。

    闭眼数数间,周为宁的鼻尖飘来一阵熟悉的柑桔的香味,那是耿言的味道,以前周为宁问过他用的哪个牌子的香水,想等着以后他过生日买同一个品牌的给他,可耿言说他从来不用香水。

    周为宁以为是他洗漱用品的味道,挨个偷闻后都不是,最终得到一个答案,香味是耿言的体香。

    又一个二百数完,周为宁听到耿言轻微的鼾声,断定人应该是睡熟了,轻声叫了声耿言,没反应,好了,睡着了。

    周为宁小心的用手臂撑起半边身子,刚要把耿言的手臂搬出来,整个人就被从后带到耿言怀里,压的死死的,根本不给周为宁抬头的机会。

    耿言:“周为宁,我有些累了,你别闹腾,好好睡觉,可以吗?”

    耿言的话从周为宁头顶上空响起,温温柔柔的,像湖面上荡漾着的柔波,带着不清醒的迷糊味,听的人心眼发紧。

    周为宁:“好”

    耿言已经放出了周为宁的死穴,那就是无法拒绝温柔,所以现在不管耿言怎么折腾周为宁,她都毫无怨言,并且绝对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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