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人群,四人站在冗长队伍的末端。季清欢今天穿的青春,米黄的T恤配上棕色格子休闲裤,高高扎起的丸子头,几跟杂毛攀在头上,澈亮的眼神四处打量。

    她的手随意地牵着宋时幸的手,缓缓晃荡。宋时幸可能是实在受不住闷热,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搭在小臂上。白葱似的手臂如弯月一样伸出。

    “人好多呀。”宋时幸自顾地低喃,像刚出窝的兔子,不谙世事又充满好奇。

    周楫泽一手扇着风一手搭在向淮舟肩上。动作不羁,表情肆意。

    “人是真的多呀。”语气里夹杂着无奈与焦急。

    向淮舟单手插兜,眼神漫无目的的扫荡着。白色的衬衫被汗浸的半边清透,头发也有了继续凌乱的影子。

    “人确实不少,等等吧,别急。”语气没有一点烦躁,更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宠物。

    队伍渐渐变短,食物的香气也愈来愈浓。

    “学妹,你们俩有□□么?”

    宋时幸与季清欢被突兀的请求吓到,身躯一颤,俩人的手也牵得更紧。

    向淮舟与周楫泽也心生不悦,周楫泽脸上写满不爽,向淮舟则含蓄许多,神色自若,温润似流水,只是眼神确实算不上友好。

    “我没有□□,不好意思啊。”季清欢率先开口,将宋时幸揽在身后

    宋时幸牵起嘴角,“抱歉啊,我不太习惯加不熟悉的同学。如果以后有机会认识,我们可以再加好友。”随后又浅浅的鞠躬。

    向淮舟和周楫泽并肩站在她们身后,看似漫不经心的隔岸观火但其实都认真的注视。向淮舟听见宋时幸的拒绝是惊讶的,这好像是印象里她第一次拒绝别人。

    这理由好像是合理的,也是可以拒绝他的,他确实好像永远都读不懂她。

    她好像生在沙漠里的蔷薇,瑰丽妖冶,不占锋芒,轻易的勾魂。

    周楫泽好像也从未见过如此果断的季清欢,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优柔寡断的,也从不敢真面的驳人好意。今天倒是像张牙舞爪的恶猫。

    “季小欢同学,鉴于你刚刚勇敢拒绝过界请求,这顿饭你周哥我请了。至于小宋同学,阿淮自有奖励。”

    季清欢听见周楫泽说话又回过头去,眼里丝毫没有刚才的警戒。

    “那可以请我吃煲仔饭么。”

    宋时幸也被他主宰的话术逗乐,放松了下来,其实她是有点惭愧的,她觉得自己的理由确实不够委婉。

    “你有想吃的么,我请你。”向淮舟附身凑近,但两人的距离还是远的,大到可以塞下一个人。

    “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自己遇到的情况,应对的再好也不应该让你请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言语太过官方太过刻意的拉远距离,顿了两秒后又补充。

    “要不你可以请我喝杯果汁吧。”她的语气里好像充满了歉意,夹杂着试探。

    向淮舟矢笑,又淡淡开口。

    “你要是觉得很不自在或者是越界,可以告诉我的,别委屈了自己。”

    宋时幸震惊与他的细心,这细不可察的想法他也能照顾到。

    “我没觉得我和你的界限这么生疏,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她坚定的输出自己的观点,前半句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与我何情义,屏窗觅孤影。

    这张薄纸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寻见她的真影。

    两人皆心起波涛,为你澎湃,只是都读不懂对方,也读不懂心跳。

    “好。”向淮舟点头表意,神色郑重严肃。

    又过十分,四人终于落座,宋时幸与季清欢双双成行去拿筷子,周楫泽去拿纸。过了半分钟,向淮舟才回到座位,递给宋时幸一杯西瓜汁。

    “嗯?没加冰么。”

    “嗯,我点的常温。”

    四人动筷,没有人抬头说话。半晌,一位女生打破了静好时光。

    “学长,你好,我是初三的杨露同学。你记得我么?”女孩面露羞涩,眼神里的期待就要溢出来。

    宋时幸看穿女孩眼底的雀跃,这是怦然心动的本源投射到物体上的表象。宋时幸握着西瓜汁的手紧了紧,心底是无法察觉的难受。

    见此情景,向淮舟没好意思开口说已忘却,他努力的回想着确实耳熟的名字。记忆回闪,他好像之前帮过她。

    “我记得,怎么了?”向淮舟温柔的注视着她。

    “我就是想加一下学长的□□好感谢你。”

    “举手之劳,杨同学不用挂在心上。我现在学业比较繁忙,就不加你的□□了。也以免打扰你的学习,初三了要好好备考了吧。”向淮舟委婉的推辞,说辞是让人无法反驳的替人着想。

    “哦,好的,打扰学长了。”她的声音是极其克制的,克制着悲伤的颤抖。

    “没事,谢谢你的挂念,以后当我受挫时还能想起来曾经帮助过一个这样优秀女孩。”

    向淮舟顿了两秒,又说“杨同学,中考顺利。”语气极其轻快,有一种注定大捷的傲气。

    “你可以在我中考前再对我说一次么?”女孩谨慎地询问着。

    “当然可以。”向淮舟抬眉,神色自若。

    女孩释然一笑,但是泪花早已迎了上来,眼尾的血色湿润反光,女孩无措的背过身去,快步消失在人海。

    宋时幸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了,心里唯余心疼。有的人就是这样,举手之劳就可以让人记好久好久。

    午饭结束,四人分道走远。宋时幸走的慢,视线穿过学校的栅栏追溯到教学楼,随后又满布整个校园。他像是青峰眉间落下的雪,是湖泊面颊映照的月。他在意的是青峰是湖泊,你只是误入江南的烟雨行客。

    可他不是宋时幸的过客,他是残缺月色的一盏清荣,冰雪消融的一鎏文风。

    向淮舟走在石板路,看着草长莺飞,昭色迷蒙。思绪一线牵连宋时幸,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她是凄风冷城的温羹,是纤云细月的弦声。

    申时将近,街道车入水马如龙,一片的蓝白像校内涌动。

    “宋同学,这里!”周楫泽站在季清欢身旁,季清欢坐在马路的石墩上,正拿着错题本复习,时不时请教周楫泽。宋时幸看见站在路边的俩人,快步走了过去。

    “向淮舟呢?”宋时幸没有看见向淮舟的身影,开口询问。

    “他应该还在路上吧。”

    “哦,好。”宋时幸站在季清欢的身前,光线打在背上,她从包里拿出习题集,复习着经典习题。

    又过五分钟,宋时幸抬头眺望远方缓解疲劳。

    悠然,骑着自行车的向淮舟跌落宋时幸的眼底。他蓬松的发丝被风吹的向后倒,没有刘海的遮挡,流畅的脸漏出。微微下弯的身子套着宽大的衬衫,被风吹的贴在前胸,阳光照射,身体的肌肉线条依稀可见。紧握刹车的手臂青筋稍稍隆起。身后的背包压下被风吹鼓的衣裳,只剩下摆扬起。

    “阿淮,这里!”周楫泽挥手喊着。

    季清欢被他的行为逗笑,“你怎么像乌托邦帮主一样。”

    向淮舟按住刹车,跨下车推着车子向周楫泽走来。

    “宋同学,你有在看你的习题么?”向淮舟明知故问着,惹得宋时幸脸红。

    “我有看的,向,同,学。我只是休息一下。”宋时幸逐字的叫着向同学。

    调侃至此结束,向淮舟也拿出自己的错题集。

    “这题的这一步怎么做?”季清欢抬着书轻轻地戳了戳周楫泽。

    周楫泽正站在季清欢右边和同学聊天,感受到书的敲打又转过头,接过季清欢手里的笔,手肘撑在季清欢的肩头,神情认真,专心地给季清欢讲着。

    宋时幸顺势坐在季清欢左侧的石墩上,看着自己的题。

    “你能教下我这一题么?”宋时幸语气温润,书向着向淮舟的方向送出。没注意到他正背着身在和徐之漾讨论题目。

    宋时幸本想自己再看看,谁知,向淮舟小臂微微伸出,捏住书的一角,身子也稍稍侧回了一些角度,不过两秒就转回身来。

    声音轻柔,“哪一题?”说话的时候又顺势蹲在宋时幸的边上,接过宋时幸递的笔。极短的触碰没有一人在意。

    向淮舟快速地读完了题,拿着笔在纸上写着,嘴里也说着,但是他的思路实在是快,宋时幸跟着吃力。

    “能慢点么?”宋时幸凑近向淮舟的耳朵说,温热的风灌进向淮舟的耳朵。她的语气实在是太温柔了,向淮舟脸一烫,强装若无其事的点头。

    “你认真点,别说话了。”语气里还藏着点恼火,对于自己按耐不住的爱意萌动。

    宋时幸有点懵,不是他说的么需要帮助就说出来,现在怎么还生气了的意味?不想教可以直接说的,她又不会干嘛。

    “我讲明白了么?”向淮舟偏头看着她,刚刚的‘恼火’全然退散。

    宋时幸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你再复习一下,又不会的再找我。”向淮舟像是在赎罪,希望宋时幸不要怨他刚刚的火。

    顿了两秒,宋时幸还是开口“你刚刚是不耐烦么?但是是你说要帮助我的。如果真的打扰到你我以后不问就是了,但我想你应该为自己的承诺负责的。”她的语气严肃但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语气里夹杂着细不可察的一丝委屈——这完全出于爱的下意识。

    向怀舟没有想随意回答糊弄过去,反倒认真得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最近遇到点事,不想影响到别人,但是我确实不太会隐藏情绪,所以让你以为我不耐烦。”

    宋时幸听见他的解释倒是长出心疼,“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宋时幸眼神回到书本,思绪却不在了。

    他还真是像枯叶枝头的鸟,风一吹,留下的满是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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