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宁脸颊朝一侧偏了下,看着富丽的庭院建筑,心中暗叹,到底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啊。

    她们走的不快不慢,路上又遇到两拨被仆妇或是管事引着往后宅走的女客们,这两拨人走的慢才被她们从后面赶上,肖氏与她们并不熟悉,她们见肖氏母女连个接引仆妇都没有,便知道是不怎么被主家看重的,连理会也无。

    肖氏不在意旁人目光,只规矩地带着姜沅宁缓步走过去。

    倒是快到了寿堂时,在门外遇到了两位站着说话的夫人,看到肖氏和姜沅宁过来,其中一位穿银红斗篷的妇人顿时笑道:“嫂嫂和阿宁来了,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阿宁也是,都长这么大,要成大姑娘了。”

    姜沅宁认得眼前这位也是姜家一个族中婶婶,娘家姓文,虽然与侍郎府上也是族亲,但她家那一支人丁多有本事的也多些,与侍郎府往来比他们家密切多了。

    就像眼前这位文氏,与肖氏其实也不是多亲密,但为人长袖善舞,很能拉拢人,却又不叫人反感。

    “阿宁,这是你文婶婶,快些问好。”

    肖氏与文氏交情一般,但对比族里其他人又算是交情不错了,怕女儿不记得这位族婶了,忙拉了她一下介绍。文氏旁边那位夫人,她倒是不熟悉,因此只朝人温和一笑点了下头。

    “阿宁见过文婶婶,”姜沅宁从善如流地见了礼。

    文氏看着一袭湖蓝间色裙裳、模样清丽、清清雅雅的姜沅宁,眼角笑容更盛,伸手扶住她的手腕,“好孩子,快别客气,都是自家人,哦,对了,这位是林夫人,”又给那位林夫人介绍了下肖氏和姜沅宁。

    姜沅宁礼节性地给林夫人行了个晚辈福礼,举手投足间从容大方,若是不知她家不过是侍郎府不起眼的旁支官员小户,还当是哪个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

    林夫人眼神微微一闪,笑着夸赞,“夫人好福气,膝下有这般乖巧娴静的姑娘,这叫人看了真是眼馋。”

    她家还有两个儿子没有说亲,虽然都是庶子,但若是配上肖氏这姑娘也是可行,就是不知道这姑娘真实性子如何,等下倒是可以借机相看一二。

    文氏还没发觉身边的林夫人盘算,见肖氏朝正堂看了眼,知她是惦记着进去给族伯母贺寿,来时又无仆妇给她们引路,不好就这般直接进去,但不去贺寿更是失礼,便主动道:“嫂嫂,先去给族伯母贺寿,咱们再说话吧,”

    肖氏也正有此意,只是不能贸然就进去,正待让身边跟着的大丫鬟紫鹃寻个下人过来送点银钱好处帮忙通禀。

    却见文氏先她一步,直接朝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二十三族叔家的肖嫂嫂带着侄女阿宁来贺寿了,你去往里通报一声吧。”

    那丫鬟并不熟悉肖氏,但却知道文氏是自家主子们常往来的本家媳妇,自不会怠慢,应了句,“夫人和姑娘稍等,”便转身就往寿堂正厅中去了。

    肖氏自然知道文氏是特意为她解这无人引领的尴尬,朝文氏感谢一笑,“有劳弟妹了。”

    文氏笑着摇摇头,玩笑着道:“何须客气,今日侍郎府上宾客众多,你我都不是外人,体谅一二就是。若不是我这人嘴笨,怕是都要被郑大嫂子抓去招待客人了。”

    这郑大嫂子说的便是侍郎府上大夫人,也便是侍郎姜松的妻子郑氏。

    其实,这些不过是好听的场面话罢了,肖氏和文氏都清楚,是侍郎府上轻怠肖氏罢了。

    且,文氏内心里并不认同郑氏这做法,在外人众多的宾客前由着下人轻怠族亲能挣什么好名声么,只会叫人笑话侍郎府看不上门户小的族亲,不大气,失了大家风范。

    别说都是这些下人不周轻怠,若非主家态度,下人何敢如此作为?

    侍郎府家大业大,又出了个嫡女姜娴雅为太子继妃,前不久又诞下皇孙,正是风头无两时,便是文氏对郑大夫人不认同,也当帮着遮掩。

    肖氏更知侍郎府对他们这一支态度,并不计较,只道:“是,咱们都是姜家人,不用客套,只是弟妹怎这般说自个,什么笨不笨,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她虽处事也圆滑,但真做不来文氏这般八面玲珑。

    “今日侍郎府上是真热闹……”

    姜沅宁就看着阿娘与林夫人寒暄着,很快就热络起来,说到一处,好似认识了许多时日似的,不得不配合阿娘她们的社交能力。

    眼看着去传话的丫鬟从厅堂中出来,姜沅宁悄悄扯了下肖氏的袖子。

    肖氏虽说着话,也在留意厅堂门口处,便朝文氏和林夫人道:“我带阿宁先进去去贺寿,等会儿出来与你们说话。”

    “快去吧。”

    互相点了点头,肖氏带着姜沅宁迎向禀告的丫鬟。

    “肖夫人,宁姑娘,让二位久等了,”这丫鬟显然比前院给她们引路的那仆妇态度恭敬些,“请随婢子来。”

    “劳烦了,”肖氏客气地说了句,便示意身后紫鹃将之前准备好的小荷包不着痕迹地递了过去。

    那丫鬟手也顺溜,很快就收到袖袋里,因这小荷包态度也更好了些,主动低声与肖氏道:“方才来了几位贵客,肖夫人最好简单些贺上几句便告退出来,别乱说旁的。”

    那贵客都是皇子公孙,肖氏这样的旁支小门户,怕是没见过那样尊贵的人物,许连她这个丫鬟见识都不如,冲这荷包,她便提点两句。

    肖氏听得出来这丫鬟语气中的些许自得,并不在意,还温声道了句谢,她本也打算进去做做样子祝了寿就赶紧出来。

    姜沅宁也听到了,瞥了那丫鬟一眼,真是好大的脸,对她阿娘说教,侍郎府的下人也讨人厌的紧。

    她脸上端着压住心中不高兴,而这份不高兴在她们进了厅堂后登时化为怒意。

    “肖夫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嬷嬷拦住她们往里走的路,微仰着下巴带着些倨傲说着,“二位就不必往里面去给老夫人贺寿了,就在门厅这里行个礼,心意到了就成。”

    “这……”

    肖氏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诧异地才说了一个字,那老嬷嬷就带着些不屑抢白道:“今日来贺寿的人如此之多,若是都跟肖夫人一样进去一趟又一趟,这得乱成什么样?而且,现下里面还有贵客,若是冲撞了贵客,可不是你们能承担得了的。”

    尤其这肖氏还带了这姑娘来,那里面的贵客是皇子公孙,就怕这姑娘起攀附心思。

    而且,老夫人就是让她给这母女不做脸,她没当面点出来这些话已经是留了情。

    姜沅宁:……这老货竟如此无理!欺人太甚!

    她呼吸一重,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正待张口,被肖氏握住了手微微用力捏了下,朝着那老嬷嬷轻柔地笑了下,“既如此,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了。”

    那老嬷嬷并不在意姜沅宁的脸色,倒是意外肖氏能忍得下,转而换了下语气,“都是一个姓的,老奴这里也谢过肖夫人体谅了。”

    这便是所谓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但却是又一个下人给出,更让人憋屈。

    肖氏作为掌家数年主母,在外赴宴什么样的人也算是见识了些,自然能屈能伸,却担心女儿被气到直言而出,紧了紧她的手,又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姜沅宁压下心中怒,随着肖氏在门厅的屏风外行了个福礼,便被那老嬷嬷引着送了出去。

    “阿娘,”才下廊下台阶,姜沅宁便不满地张口。

    旁边还有引着她们过去的丫鬟,肖氏拉着她的手,低声,“先别说话。”

    姜沅宁忍了又忍,待肖氏笑着打发开那丫鬟,只剩下她们时,才不满地低声道:“她们也太过分了,这不是故意给咱们难堪吗?谁家有来贺寿,只在门外行个礼,连面都不见不叫进去的?当是打发叫花子了?那个老嬷嬷分明就是故意的!”

    “别气了,”肖氏低声道,“本也往来不多,忍忍就过去了,不去里面也省了许多寒暄。”那老婆子说那话难听的紧,真以为谁都跟他们侍郎府似的,就他们最能攀附了。

    自家若是那样好攀附的,早就在外面各种交结走动了。他们家却不是,公公和夫君并没有在仕途上很钻研,安分地做好本职,长子……更不必提!

    此处不是说话所在,很快便有人进出。

    “知道了,阿娘。”

    姜沅宁本想借着进去贺寿的机会观察下侍郎府这位老夫人和后宅女眷,但阿娘说的也在理,便是进去后也很快被赶出来,不如不去丢那人。

    心里对侍郎府的厌恶更重一层。

    看到她们母女这么快便出来,文氏和林夫人虽有些惊讶,但却未多问。

    待肖氏带着姜沅宁走近时,文氏看了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姜沅宁,笑着道:“今日人多,咱们也别站在这边了,那边小姑娘多,阿宁也寻寻有没有认识的闺秀一道说说话,听说今日侍郎府上暖棚里养的海棠花极好,咱们也去观赏一二。”

    侍郎府上今日祝寿的寿堂也是招待女眷们的花厅,就设在园子右侧的院子,也是平时办宴会的大花厅所在,中午的宴席也在这处厅堂。这个时候大多女眷给丁氏贺寿完,除了身份高或者不爱动弹的,多去了园子那边。

    此时腊月底,虽今日的阳光微暖,却依然天寒地冻,较之其他三季,纵使侍郎府精心侍弄名贵花草的园子依然难免萧瑟。但侍郎府今日显然为了丁氏寿辰下了大手笔,在树干上用艳丽彩绸做了假花装点增景。

    “阿娘,我去逛逛,”进了园子,文氏便碰上熟人,拉着肖氏介绍着说话,姜沅宁寻了个空挡,低声与肖氏报备了声。

    肖氏本想将女儿带在身边,好照看,看了下周围都是妇人们,又觉着拘了她,点了头,“去吧,多注意些。”方才她扫了一遍,便看出今日来了不少贵女,又恐女儿吃亏,不免低声叮嘱两句,“别乱凑热闹。”

    人多,便少不了纷争,这种高门贵女间尤甚,言语如刀可伤人无形。更有各种暗算,一不小心中了,轻则名声损,重则殒命。

    姜沅宁给她个安心的眼神,便带着铃兰朝一侧的小径走去。

    她也不想往那些贵女们的地方扎,打算在人少的地方走走就行,也方便观察下侍郎府上的情形,看能不能有些所得。

    只可惜,逛游了一圈,闺秀们小争执的、阴阳怪气地说话的、说酸话的、背着人说人小话的等等听了不少,一点儿有用的没听着,她好像打算错了。

    正泄气时,看到前面两个婆子靠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了下四周,她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走到园子东侧处。这边堆了些奇石,那两婆子显然是寻了个背风的石头靠着躲懒。

    也是,这边除了奇石,周围只余下些枯败光秃的花棵茬子,很是荒凉,少有闺秀或夫人往这边来,若不是姜沅宁眼尖,也不会看到那两婆子。

    便放轻步子走过去,寻了个石头挡住身形站住。

    铃兰愣了下,忙悄悄跟上去,就见姑娘朝她打了个噤声的动作,耳旁也传来低低说话声。

    “……有什么好的,才被二夫人骂了一顿,我那表兄娘家儿媳后悔了,搅合进两个夫人的争斗,能有什么好。”

    “我听说,不是把冯大家的给打了板子罚了半年例钱,撵到庄子上去了吗?怎么,这事还不算完?”

    “怎可能完,你又不是不知大夫人性子,那才是个面甜心,咳,这话就咱们姐妹们说说,你可别往外传,不然咱们谁都跑不了,”显然是先头这个消息灵通些的说秃噜嘴了,这种编排主子的小话一旦传出去可落不着好,往回挽救呢。

    “放心,咱们老姐们多少年了,你还不知道我这嘴多严实,快说说,大夫人还有个什么章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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