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管事嬷嬷有些心急,玉嬷嬷莫非上了岁数还是晚上猛然被叫起来,脑子还没清明,这怎么光说没用的话,倒是劝到点子上去啊?

    可她虽做管事,情分可没玉嬷嬷跟老夫人深,又是姜家家生子,怕一张口老夫人火气更多,只能干着急。

    再看老爷子也只干瞪眼生气,老爷只反复说什么“阿远这混账,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事”之类,火上浇油让老夫人怒气更胜。

    “是,都是我家阿远的错,你们姜氏族亲好,侍郎府那些人能耐,继太子妃的岳父家么,高门大户,哪里是我们这样小门小户能得罪的?我道是怎么回事,以为真是姜家就是子嗣单薄,原来竟是被那起子小人害的,你们居然还窝窝囊囊地受了,还想叫我们阿远除族出去,怎么?你们爷俩个还想还生怎么地?

    哼,白搭!都叫人欺负到头顶上拉尿了,还能忍,你们忍,我可忍不了,大不了我带着孩子们和慧娘回云家去,好过受这窝囊气!”

    “你,你莫要胡搅蛮缠,”姜老爷子憋得满脸通红,却只憋出这样一句话,不争气的样子让管事嬷嬷心急的差点替他说,怎么跟老夫人吵架就嘴笨成这般了。

    当然,管事嬷嬷和下人们丝毫没怀疑老爷子演的,毕竟以前谁也没见过老两口红过脸,谁知道吵起架来,老夫人嘴这样利索,老爷子这样笨呢!

    问题是,这已经严重到老夫人要带夫人姑娘公子回云家,搞不好主家就要散了,他们做下人的能不心急?

    有那胆子大的,见老爷子锯葫芦瓢似的慢不出声,帮着道:“老夫人,老爷子也不想,只是那边势大,您二位坐下来慢慢商议下,总有法子的。”

    “就是,老夫人,老爷子多疼爱公子,怎么可能舍得他被除族,这不能怪老爷子……”

    “不怪他怪谁,”云氏看着那下人,眉眼一瞪,然后又挥了下手,“行了,你们都少说,给我收拾行李去,去看看阿宁和阿远起了没有,快点,我们这就出府。”

    云氏铁了心要回娘家,还要带走儿媳并孙子女,就算是姜父来了,也是劈头盖脸好一顿骂,“……就跟你爹守着这宅子过去吧,我们走,不用你们除族,我们自己个分出去!”

    “阿娘,这说的哪里话……”

    “哪里话,就这里的话!”云氏指着儿子鼻子尖骂,“你这个没出息的货,儿子都要叫人欺负地除族了,你还忍着要低头认错,认哪门子错?这样不分是非对错的家族要来何用?你们稀罕,我不稀罕,我看不得我家孩子受委屈。走,快些的,收拾好了吗?套马车,这就走!”

    实在没想到半夜就被拉起来回云外祖家,姜沅宁是真佩服自家家人,措手不及来这一出,若不是知道祖母是演的,差点要当真。

    再看祖母逮着阿爹使劲喷的样子,忽然就悟了,自家大哥遗传自哪里了,那气势汹汹吵架又语速极快的样子,明显是祖母翻版,不,大哥是升级版,唱念做打更胜一筹。

    “祖母,我扶您,外面冷,您多穿个毛斗篷,再拿两个手炉来,阿宁和阿娘也是。”

    云氏数落一通后,板着脸要回娘家,又来了个姜远晏极度捧哏,姜父想要训斥一二,反被云氏骂回去,“你敢骂我阿远试试?他是你儿子,我还是你老娘呢,走开些,我要带着孩子们回娘家,慧娘也与我一处,也就是慧娘的娘家不在京城,不然也早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了,叫你们姜氏一族如此欺负人的……”

    听听这,不仅自己要走,还连带着撺掇儿媳跟着回娘家的婆婆,姜老爷子和姜父都是一脸要解释又说不出,不让说的样子,脸都憋红了。

    姜沅宁将脸埋在了斗篷毛毛里,才忍住没露出笑脸,破功。

    乱七八糟指挥着下人装这带那,到最后,云氏又气的索性不带了,放下几句气话。

    “等叫人再回来拿,那些我的嫁妆我的物件,我看谁敢动,我还不信,姜侍郎府上要除族我家阿远,还敢来进来抢东西的!”

    只叫人简单收拾出些换洗衣物并常用小物件,便气呼呼地拉着儿媳和孙女的手出了青松堂,留下满屋子狼藉。

    姜沅宁和肖氏自然也只简单带了两身衣裳,倒是姜远晏叫小厮收拾出一箱笼,又阴阳怪气地留下几句话,“反正要被除族了,能多带些就多带些吧。阿爹,祖父总不会让我干溜溜出去吧?既然两位不说话,那我就当是同意了,听雨,去把博古架上我那个美人汝瓶也带上,那个值不少钱。”

    “不用,”就在姜沅宁没眼看,觉着大哥演的过了,有些假了想要扯他一把时,幸好云氏及时制止,“阿远不用担心,你院子里的东西我留下人给你盯着,等着以后咱们都搬走,才不便宜姜侍郎府和那个姜大族长!”

    两人说这话时,已经到了姜家门外,看着下人往马车上装行李,周围住的邻居有睡觉灵醒的已经被吵醒,还有未睡的主人家也裹了厚衣裳出门,更有好几户门子揣着手,站在门洞里朝这边张望看热闹。

    所以,姜远晏和云氏祖孙俩不加掩饰的嗓门子就这样顺风传出去好远,被人听了个清楚。

    这不知道的,从这话里,就要理解成,姜侍郎府和姜大族长要图谋姜家的银钱。

    就算附近人家都知道了姜远晏与姜侍郎府上闹了事,知道内情,也不免被这话误导想歪了。

    莫非姜侍郎府真是图谋延福坊姜家银钱,才要将姜远晏这一支唯一的男丁除族?

    还别说,这么一想后,不少人居然觉着十分有道理。

    毕竟姜鹤这一支虽居住在延福坊,他跟姜文康官位低微,但家资颇丰,不说云氏娘家侄子云老三擅庶务经商,肖氏娘家那头也有个好经商的二弟,当初也是因这个缘故两家才结亲。

    云氏和肖氏陪嫁颇丰,肖氏也与肖二舅一般打理铺子田庄极有一套,加上姜家几代传下来的祖产,姜家人丁稀少花费少,可见其银钱丰裕。

    倒是侍郎府那头,表面繁花,但人多耗费多,娶妻多重清流门第,又有继太子妃这个吞金兽,若不贪不收好处,账面未必宽阔,未必做不出借机吃绝户的事来。

    事实上,侍郎府还真的没姜老爷子这边银钱趁手,姜沅宁所知的,姜芸雅幼时故意将花泥扬在自己裙摆上,便是嫉妒自己穿的比她好,贵。

    云氏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她说那话不过是想纯粹地骂姜复和姜侍郎府上几句,却误打误撞黑了侍郎府一波。

    “似乎没看到姜阿爷跟姜伯父,你看到了没?”

    有个邻居探头望了一会儿,朝身边门子问。

    “回老爷,小的看见姜评事了,没看着老爷子。”

    对面有户人家的管事听到,“嘿”了一声,道:“吴二公子,你们那边看不着,小的这边看的清,姜评事站在马车旁边拦了,没拦下,倒是姜司竹监站在门房边上,左右为难地来回走动,不时看云老夫人几眼,想拦又没拦。”

    这个管事看得清楚,那吴二公子也不怕冷,探长了脖子来听,被后面的中年男人拍了一下,“看什么呢?一边去!”

    出来的是吴老爷,跟姜老爷子关系不错,只是听下人说的时候晚了些,这时候云氏等人已经坐马车离开,只留下姜父揣着手张望离去方向。

    “文康啊,这是怎么了?”

    吴老爷显然是匆匆出来,脚下未穿靴,瞪了儿子一眼后,朝姜父走过去,关心劝道,“有事慢慢来,你爹人呢?”

    姜父叹了口气,“吴叔,吵着你了吧?哎,我爹刚回去了。”

    不用吴老爷问,姜父就简单与他说了,“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跟姜侍郎府那边闹得不好,本想着把这混小子教训一顿,去认个错,可这小子混啊,你也知道,从小就管不住,这会儿更拿他没辙。偏生,我阿娘也觉着阿远没错,就护着,这不是跟我爹大吵了一顿,带着孩子们这时候回娘家了。我拦也拦不住,阿娘还恼了我,不让我跟着。”

    “这事闹得,”吴老爷当然听说了,因为跟姜家比邻而居,知道的还不少,他自然是不敢与姜侍郎府上对着干,但也向着姜老爷子这边,“实在不行,就低个头,对方势大,云嫂子也是疼孩子,怪不得她生气。”

    说话间,吴二公子也凑了过来,“姜伯父,侍郎府这是图谋你家银钱……”

    吴家是前些年从南地迁过来的,吴老爷到了四十多才中了进士,这行二的嫡子也是个话直的,顿时被吴老爷瞪了一眼,他还嘿嘿一笑,“这不是方才云阿奶说的么,爹你出来的晚,我可听着了。”

    吴二公子说话带着浓浓的南地口音,加上寒冷,说话瓮声瓮气。

    姜父忙道:“倒也不是,是你云阿奶的气话,别当真啊。”

    但他急急解释的样子,让吴家父子看来,又像是在掩饰,吴二公子还待说,被吴老爷赶了回去。

    吴老爷又劝了姜父几句,让他莫意气用事,万事忍着些。

    姜父朝他拱了拱手应下,“是,吴叔父,放心,明天我便请假往舅家去。时候不早了,吴叔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外面天冷,明日还要当值。”

    夜里寒气重,吴老爷这一会儿觉着脚下冻得发僵,劝了几句后,便归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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