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柄在握
柳酉再次见到秦祁的时候，已经距上次不欢而散的十日之后了。
那时的她卸下了可怖的黑豹面具，也给自己买了疗愈伤口的膏药，素面朝天悠哉走在广阳长街上。
她最近在选一处店面。
疏雪阁杀气太重并且容易招人惦记，待在那里不宜长久。
做持久打算，柳酉要身入朝纲扶植可用之才，就必须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
而这需要地盘。
不引人注目，方便信息来往，与黑豹面具毫无瓜葛，又能作商用维持她的生计。
点心铺子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看中了广阳街上一家十字路边的闲置店面。
左邻裁缝铺，里面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话少但和蔼，整日搬个小板凳在店铺面前穿针引线，也不太爱搭理路人。
右挨丝绸坊，老板是一位三十左右，穿着大胆花枝招展的美丽女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看心情开业，也是整条街每天关店最早的，揽客时嗓门儿震耳欲聋，但待邻友还算大方宽容。
左右邻里品行很重要。
柳酉定下来这家，交了部分房款上去，这差不多是她这几日挣的一半银钱。
付完钱，丝绸坊的老板娘摇曳着身姿走过来，拉过她的手笑盈盈道：“小孩儿，你要在这里开家什么铺子呀？”
柳酉嗅到她身上浓烈的紫丁花香，觉得那香气似乎有些蛊惑人心的功效，可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恶意揣测，面上笑着回道：
“我想开一家点心铺子。”
紫鸢闻言，脸色犹豫了一瞬，想了一下又斟酌着开口好心提醒道：
“小孩儿，你可知这里之前是用作棺材铺吗？”
“我知道，”柳酉笑着耸耸肩，无奈笑了，“可我就这么点资金，买不下来广阳街上其他的好铺子。”
在棺材铺的基础上开糕点铺，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紫鸢面露担忧：“那你……”
柳酉环视一周。
小小的店面，墙体还算崭新，该有的也有，自己到时候在角落摆张床就能落宿了。
她笑着摇头，无奈道：“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了。”
要生意，就得在人流量大的广阳长街做，可这里愿意转让的铺子少之又少，大多是实在做不下去了的才将铺位腾出，却又普遍高价。
“口碑好总有人愿意买单。”她笑道。
紫鸢闻言点点头，看她充满年轻人朝气的模样，若有所思：“倒也是。”
两人言笑间，一缕气息杂糅进了紫鸢的花香中，闯进了柳酉灵敏的鼻腔。
那气息尚算不得多么友善，可竟有些熟悉，像极了那个绅士腹黑的当朝太子秦祁。
果然，下一秒，一道沉静的男声缓缓响起：“紫鸢，我还寻思在隔壁怎地找不到你，原是在这里躲清静闲聊了”
秦祁穿了一身灰黑装束，高高大大的身影走进店里，让柳酉这里本就狭窄的空间愈加拥挤。
柳酉摸摸鼻子背过身去，一旁的紫鸢笑颜艳丽迎上去：
“太子爷，这不是旁边小姑娘的糕点铺子要开业嘛，我就想着过来帮帮忙。”
“要开新店了呀，不错，比之前那卖寿衣的好些。这位，就是未来的掌柜了吗？”
秦祁笑着看向一边柳酉的背影，柳酉感受到那道炙热的目光，终是认命般轻呼出口气，转过身来：“公子你好。”
她没有去看秦祁的眼睛，匆忙道声好后，浅浅行了个礼后便急急走开，自顾自摆弄店面去了。
秦祁刚张了张口，发现对方已经走出十米远。
他只好咽下揶揄打趣，转头和紫鸢聊起皇宫里近日所需料子的要求。
柳酉在远处听两人聊得火热，手里动作愈加快速起来。
今日自己这番态度，就是念及以后自己在这里开糕点铺，求秦祁不要和她有过多勾连。
眼下，自己只要抢在他俩聊完之前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默默当一个透明人，加油柳酉。
待把手里最后一堆木材扔进麻袋后，柳酉才稳定下来心绪。
结果脚刚一迈出门槛，一只手笔直拦在她面前。
柳酉面上假笑，强忍住太阳穴处跳跃的神经说道：“太子爷有什么事需要民女做的吗？”
自己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不想攀上他这根高枝，可这人怎么丝毫没意识到似的？
“柳酉姑娘，你那日是不是遗落了什么东西？”秦祁朝她一歪头。
“你怎知我的名字？”心底一片警惕升起，柳酉目含质疑地看向他。
秦祁原地细细端详她好一会儿，好半天才展露一个微笑，语气悠悠：“姑娘别急。我是从那日你遗落的物品上得知的。”
遗落的物品？柳酉拧眉。
自己当时穷困潦倒，哪有什么……
等等，卖身契！她十一岁和舞楼签下的卖身契!
柳酉兀地想起来这回事，对呀，上一世，自己揣着银子去赎身，虽然最后舞楼老鸨不讲信用派了楼内打手将她揍得半死不活，但自己在最后关头还是死攥着那张纸不放手。
只是近来自己为生计发愁，根本没想到那张卖身契的去向。
秦祁见她这样子，差不多对事情都了然了。
“是不是压根忘记这回事了呀？”
柳酉扫过秦祁含着笑意的眸子，纵然心中焦急到想要直接暴躁地拷问出来卖身契的去处，，也不得已摆出一副有些惭愧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太子爷说的没错。那是我这么多年辛苦的成果，还辛苦公子将它还给我，小女子不胜感激，未来也定有重谢。”
见她低头微微泛红的脸颊，秦祁拿不准小姑娘是气得还是羞得，只上前凑近到她肩边轻轻耳语，故意口吻调戏道：
“姑娘东西实在贵重，我不敢随意带在身上，只好放在府内严密看管。若姑娘需要，可择时来取，上鄙府报名就行。当然，这点心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姑娘说一声，我秦某定当竭力以助。”
呼出的气扑在柳酉耳垂边上，隐约还有清新的薄荷香气。
好听的场面话听听就得了，这是柳酉上一辈子在宫中学会的道理。
柳酉后退一步，双手交叉腹前微微行礼，面上挂着机械但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的微笑：
“多谢太子爷，太子爷身居高位却仍为百姓着想，不愧是真龙血脉，以后定当得子民赞誉不断，国泰民安，青史留名。”
好话说多了，就显得讽刺了。
秦祁讪然一笑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一瞬后，转身潇洒出了铺子。
柳酉余光瞥见眼前的马车轮子骨碌碌转走，背地里却不觉捏紧了袖口。
被拿捏地死死的。
这要搁上辈子，她柳大将军来了秦祁都得从皇位上起身迎接她的好吗？
自己本就不服秦祁上一世的无为治理，现如今让她对他俯首称臣，她只觉得胸中一股微微发酸的气郁。
但这样的气，她还得再受一遭。
得尽量挑个秦祁不在太子府的时间，去取回自己的卖身契。
晚上，柳酉回到疏雪阁，扫了眼楼里正饮酒作诗的文人雅客，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面具戴上，又通过机关进到后厨。
疏雪阁内的人对参与角斗场的人员名单绝对保密，连阮烈这个战功赫赫的戍城王多次进疏雪阁观看血腥比赛的秘事都无人告发，所以柳酉只需提防好奇心重的看客就好了。
后厨的梯厢载着柳酉进到更深的地下，一阵轿厢锁定好后的“咔哒”声后，木制厢门打开。
眼前是一个狭窄的昏暗通道，两边是一排排横摆的冰柜，冒着寒气，每个冰柜底部都有蓝色的微光。
整个通道的空间都依靠那些幽蓝色的光照亮，也照出了透明冰柜里的情景。
里面陈列的都是她最近几天处理掉的人的尸体，都是普通人，死相各异。
柳酉旁若无人地走过那些冰柜。
这些尸体之所以这样留着，是因为疏雪阁届时会另有他用。
不过这些与柳酉无关，毕竟场上若死的不是这些人，那就会是她了。
自己只负责拿钱，给场上客提供紧张刺激的观看体验，至于其他的……他们既然到了这里来，就应该做好对手是强大的这个准备。
自从柳酉带热观赛潮后，疏雪阁开始变得一票难求，从以前的公子哥疏压之地，变成了他们学堂里空闲时分的茶余谈资。
也由此，疏雪阁的赛制由一天一场比赛，升级成了一日连续两场比赛的机制。
柳酉对此倒没有异议，毕竟场次越多，她越赚钱。
在解决完今日第一场后，柳酉坐在场沿裹紧自己的腕带，看着刚还生龙活虎和自己对战的强壮男子，此刻了无声息地被几名小二拖下去，像极了一滩没有生气的死水。
有几位年纪轻轻的店小二上场来清理血水，她扫视一周后，系好后脑勺的面具绳子，准备好迎接第二场。
那时的她卸下了可怖的黑豹面具，也给自己买了疗愈伤口的膏药，素面朝天悠哉走在广阳长街上。
她最近在选一处店面。
疏雪阁杀气太重并且容易招人惦记，待在那里不宜长久。
做持久打算，柳酉要身入朝纲扶植可用之才，就必须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
而这需要地盘。
不引人注目，方便信息来往，与黑豹面具毫无瓜葛，又能作商用维持她的生计。
点心铺子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看中了广阳街上一家十字路边的闲置店面。
左邻裁缝铺，里面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话少但和蔼，整日搬个小板凳在店铺面前穿针引线，也不太爱搭理路人。
右挨丝绸坊，老板是一位三十左右，穿着大胆花枝招展的美丽女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看心情开业，也是整条街每天关店最早的，揽客时嗓门儿震耳欲聋，但待邻友还算大方宽容。
左右邻里品行很重要。
柳酉定下来这家，交了部分房款上去，这差不多是她这几日挣的一半银钱。
付完钱，丝绸坊的老板娘摇曳着身姿走过来，拉过她的手笑盈盈道：“小孩儿，你要在这里开家什么铺子呀？”
柳酉嗅到她身上浓烈的紫丁花香，觉得那香气似乎有些蛊惑人心的功效，可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恶意揣测，面上笑着回道：
“我想开一家点心铺子。”
紫鸢闻言，脸色犹豫了一瞬，想了一下又斟酌着开口好心提醒道：
“小孩儿，你可知这里之前是用作棺材铺吗？”
“我知道，”柳酉笑着耸耸肩，无奈笑了，“可我就这么点资金，买不下来广阳街上其他的好铺子。”
在棺材铺的基础上开糕点铺，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紫鸢面露担忧：“那你……”
柳酉环视一周。
小小的店面，墙体还算崭新，该有的也有，自己到时候在角落摆张床就能落宿了。
她笑着摇头，无奈道：“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了。”
要生意，就得在人流量大的广阳长街做，可这里愿意转让的铺子少之又少，大多是实在做不下去了的才将铺位腾出，却又普遍高价。
“口碑好总有人愿意买单。”她笑道。
紫鸢闻言点点头，看她充满年轻人朝气的模样，若有所思：“倒也是。”
两人言笑间，一缕气息杂糅进了紫鸢的花香中，闯进了柳酉灵敏的鼻腔。
那气息尚算不得多么友善，可竟有些熟悉，像极了那个绅士腹黑的当朝太子秦祁。
果然，下一秒，一道沉静的男声缓缓响起：“紫鸢，我还寻思在隔壁怎地找不到你，原是在这里躲清静闲聊了”
秦祁穿了一身灰黑装束，高高大大的身影走进店里，让柳酉这里本就狭窄的空间愈加拥挤。
柳酉摸摸鼻子背过身去，一旁的紫鸢笑颜艳丽迎上去：
“太子爷，这不是旁边小姑娘的糕点铺子要开业嘛，我就想着过来帮帮忙。”
“要开新店了呀，不错，比之前那卖寿衣的好些。这位，就是未来的掌柜了吗？”
秦祁笑着看向一边柳酉的背影，柳酉感受到那道炙热的目光，终是认命般轻呼出口气，转过身来：“公子你好。”
她没有去看秦祁的眼睛，匆忙道声好后，浅浅行了个礼后便急急走开，自顾自摆弄店面去了。
秦祁刚张了张口，发现对方已经走出十米远。
他只好咽下揶揄打趣，转头和紫鸢聊起皇宫里近日所需料子的要求。
柳酉在远处听两人聊得火热，手里动作愈加快速起来。
今日自己这番态度，就是念及以后自己在这里开糕点铺，求秦祁不要和她有过多勾连。
眼下，自己只要抢在他俩聊完之前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默默当一个透明人，加油柳酉。
待把手里最后一堆木材扔进麻袋后，柳酉才稳定下来心绪。
结果脚刚一迈出门槛，一只手笔直拦在她面前。
柳酉面上假笑，强忍住太阳穴处跳跃的神经说道：“太子爷有什么事需要民女做的吗？”
自己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不想攀上他这根高枝，可这人怎么丝毫没意识到似的？
“柳酉姑娘，你那日是不是遗落了什么东西？”秦祁朝她一歪头。
“你怎知我的名字？”心底一片警惕升起，柳酉目含质疑地看向他。
秦祁原地细细端详她好一会儿，好半天才展露一个微笑，语气悠悠：“姑娘别急。我是从那日你遗落的物品上得知的。”
遗落的物品？柳酉拧眉。
自己当时穷困潦倒，哪有什么……
等等，卖身契！她十一岁和舞楼签下的卖身契!
柳酉兀地想起来这回事，对呀，上一世，自己揣着银子去赎身，虽然最后舞楼老鸨不讲信用派了楼内打手将她揍得半死不活，但自己在最后关头还是死攥着那张纸不放手。
只是近来自己为生计发愁，根本没想到那张卖身契的去向。
秦祁见她这样子，差不多对事情都了然了。
“是不是压根忘记这回事了呀？”
柳酉扫过秦祁含着笑意的眸子，纵然心中焦急到想要直接暴躁地拷问出来卖身契的去处，，也不得已摆出一副有些惭愧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太子爷说的没错。那是我这么多年辛苦的成果，还辛苦公子将它还给我，小女子不胜感激，未来也定有重谢。”
见她低头微微泛红的脸颊，秦祁拿不准小姑娘是气得还是羞得，只上前凑近到她肩边轻轻耳语，故意口吻调戏道：
“姑娘东西实在贵重，我不敢随意带在身上，只好放在府内严密看管。若姑娘需要，可择时来取，上鄙府报名就行。当然，这点心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姑娘说一声，我秦某定当竭力以助。”
呼出的气扑在柳酉耳垂边上，隐约还有清新的薄荷香气。
好听的场面话听听就得了，这是柳酉上一辈子在宫中学会的道理。
柳酉后退一步，双手交叉腹前微微行礼，面上挂着机械但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的微笑：
“多谢太子爷，太子爷身居高位却仍为百姓着想，不愧是真龙血脉，以后定当得子民赞誉不断，国泰民安，青史留名。”
好话说多了，就显得讽刺了。
秦祁讪然一笑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一瞬后，转身潇洒出了铺子。
柳酉余光瞥见眼前的马车轮子骨碌碌转走，背地里却不觉捏紧了袖口。
被拿捏地死死的。
这要搁上辈子，她柳大将军来了秦祁都得从皇位上起身迎接她的好吗？
自己本就不服秦祁上一世的无为治理，现如今让她对他俯首称臣，她只觉得胸中一股微微发酸的气郁。
但这样的气，她还得再受一遭。
得尽量挑个秦祁不在太子府的时间，去取回自己的卖身契。
晚上，柳酉回到疏雪阁，扫了眼楼里正饮酒作诗的文人雅客，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面具戴上，又通过机关进到后厨。
疏雪阁内的人对参与角斗场的人员名单绝对保密，连阮烈这个战功赫赫的戍城王多次进疏雪阁观看血腥比赛的秘事都无人告发，所以柳酉只需提防好奇心重的看客就好了。
后厨的梯厢载着柳酉进到更深的地下，一阵轿厢锁定好后的“咔哒”声后，木制厢门打开。
眼前是一个狭窄的昏暗通道，两边是一排排横摆的冰柜，冒着寒气，每个冰柜底部都有蓝色的微光。
整个通道的空间都依靠那些幽蓝色的光照亮，也照出了透明冰柜里的情景。
里面陈列的都是她最近几天处理掉的人的尸体，都是普通人，死相各异。
柳酉旁若无人地走过那些冰柜。
这些尸体之所以这样留着，是因为疏雪阁届时会另有他用。
不过这些与柳酉无关，毕竟场上若死的不是这些人，那就会是她了。
自己只负责拿钱，给场上客提供紧张刺激的观看体验，至于其他的……他们既然到了这里来，就应该做好对手是强大的这个准备。
自从柳酉带热观赛潮后，疏雪阁开始变得一票难求，从以前的公子哥疏压之地，变成了他们学堂里空闲时分的茶余谈资。
也由此，疏雪阁的赛制由一天一场比赛，升级成了一日连续两场比赛的机制。
柳酉对此倒没有异议，毕竟场次越多，她越赚钱。
在解决完今日第一场后，柳酉坐在场沿裹紧自己的腕带，看着刚还生龙活虎和自己对战的强壮男子，此刻了无声息地被几名小二拖下去，像极了一滩没有生气的死水。
有几位年纪轻轻的店小二上场来清理血水，她扫视一周后，系好后脑勺的面具绳子，准备好迎接第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