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叮咚咚,叮咚,叮咚,叮咚......

    八音盒乐声清脆,旋律却模糊,和着窗外的雪花,一朵朵音符,一起化作窗玻璃上面的水汽。我在水雾模糊的玻璃上面画出一个蛋糕,再点燃十七根朦胧的蜡烛。

    十,九,八,七......二,一......缠绕手腕的老式荧光表显示午夜十二点整。

    生日快乐,我轻声说。

    八音盒的音乐有些悲伤,其实音调依稀可辨,是所有人都会哼唱的《生日快乐》。不过是一个人度过的生日,孤单的生日。

    窗外雪花苒苒,翩翩飘飘,轻灵美丽。这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也是春天的第一场雪。今天是立春。我是苏原,今天十七岁。

    一如往常,我又失眠了。扭开台灯,泛黄的灯光打在做旧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像蝌蚪似的挤在上面。从书城买的盗版“哈利波特”,第六卷,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书页摊开在第1223页,一只手黑枯的霍格沃茨校长邓布利多带着“救世之星”哈利闯入潮湿荒僻的海边洞窟,黑暗阴冷,死亡一般沉寂冰冷湖泊,广不见边际,水里漂浮无数苍白尸鬼,唯有炎火将之击退......白发苍苍、身中诅咒的老巫师被迫喝下幽绿毒液,只为获得藏着邪恶灵魂碎片的魂器......混血王子摊开在我放置床上用的折叠桌上,蓝色碎花的塑料桌面,一尺来高桌腿,桌子与墙之间,歪歪斜斜堆着另外几本哈利波特,床头,宿舍床边的木头书桌桌面也凌乱地摆着插着各种各样的书,精装插图版,简装书,封面设计抽象可笑的教科书,厚厚而枯燥的语法工具书,薄而简陋的册子......我最爱的都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莎士比亚,狄更斯,《荒凉山庄》,《远大前程》,《惊情三百年》,浪漫,黑暗,谋杀,魔法......哈利波特,魔戒,冰与火之歌......

    其实我完全可以打开宿舍大灯看书,不用担心影响到任何别人。这是一间两人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住。在我铺着厚厚褥子的宿舍床旁边,是宿舍书桌,紧靠着书桌立着宿舍另外一张简易木床,露着粗糙床板,上面放着我的两只行李箱,一只超级大的蓝色塑料款,上面立着一只更精致,棕色底纹黑方格的小皮箱,爸爸送我的大学升学礼物。箱子旁边整齐摞着两只塑料盆,蓝色洗脚,粉色洗头,最角落静静立着一只复古钢外壳斑斓花样的热水瓶。这只热水瓶据说是爸爸妈妈结婚时收到的庆贺礼物,虽然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保温效果还是非常惊人。

    半年前,妈妈坚持让我带着这只热水瓶入学,“会带给你好运噢!”她眨着眼说,大约料不到满脸笑意接受的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对我来说,这只复古热水瓶带着淡淡的伤感,二十年历史,温度犹在,爱情与婚姻却早已消逝。

    爸妈早在我读高二的时候就离婚了,在我的坚持要求下。

    本来俩人打算在我高考结束后离婚,为了能让我安心学习。可安心只是一种痴心妄想。多年来爸爸在单位事业不顺调职降薪,贫贱夫妻百事哀,家里天天鸡飞狗跳。高中走读,我的每一顿午饭,都是在泪水中咽下。

    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玻璃桌边准备吃午饭,桌上是爸爸满头大汗、匆匆忙忙做好的一菜一汤,没动几下筷子,妈妈就忍不住开始每天中午的例行套餐——数落爸爸工作中的各种不是、各种丢人现脸(那时候他们俩在一个单位,互知工作底细)。很快,数落变成互怼,互怼升级怒骂,怒骂很快发展为言语不堪、情绪激动的破口大骂,互相问候祖宗十八代,各种激动,各种瞪眼拍桌摔筷子。他俩很少摔碗,因为碗摔碎了还得买新的。

    那段时间,这样的闹剧每天中午在家里饭桌旁准点上演,旁边坐着宛如透明人的我。

    一开始我还会大声抗议,激动地劝解,心疼软弱的爸爸,责怪跋扈的妈妈(那时候我很偏心,总觉得俩人的争吵,是妈妈没事找事,因为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明白贫贱夫妻百事哀)。后来渐渐我强迫自己麻木,用饭菜咽下内心的情绪和泪水。直到有一天,俩人又在饭桌边大吵大闹,各自嚷嚷。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和你离了!”

    “你等着,等原原高考完我就和你离!”

    这样的话语充斥耳边,日复一日,一遍一遍提醒我,我是家里纷争和痛苦的根源。

    于是那天我再受不了了,我端着碗筷,突然平静地(至少用自以为平静的口气)对怒骂互怼的俩人说,“你们俩离婚吧。不用为了我。我学习不受影响。”

    我的话像一颗重量级炮弹,抛到脏话满天飞的爸爸妈妈中间,俩人扭过头,震惊地看着我。

    “原原,你说什么......”妈妈一脸震惊与不解。

    “真得,我学习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真得,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真得,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我颠来倒去只会说这几句话,边说边流泪,强装镇定端好饭碗,眼泪鼻涕一起流到里面,我用筷子使劲儿扒拉,往嘴里送苦咸的饭菜,泪眼模糊,没看清爸爸的表情。

    后来三四天,家里安安静静,爸妈不吵架了,互相也不说话。又过了一个星期,俩人去民政局办了手续。去的时候,心平气和,离开时俩人忍不住又互怼几句,最后分了。

    妈妈搬走了,房子本来大部分都是按揭贷款,留给爸爸,他带着我。妈妈去了省城,找到一份更称心如意的会计师工作。爸爸很快也从原来单位辞了职,在县里杂志社干起了薪资更微薄的编辑。他是舞文弄墨的文人性格,在原来那家单位左右不会逢迎,干得憋屈、抬不起头,原来是妈妈强迫他不准辞职,总得考虑生活。

    他们俩最初在那家单位同年入职,同事介绍恋爱结婚,在同一家单位上班快二十年,起起落落、风风雨雨、吵吵闹闹,现在俩人分道扬镳,谁也管不着谁了。

    思绪纷纷扰扰,像窗外的雪花,我用钢笔戳戳小桌上的台灯,朦胧的黄色光晕,一圈儿一圈儿,像看不见的涟漪,在空气里荡漾开来。再翻一页混血王子,生命已在强弩之末的苍老巫师,喝下邪恶毒液,体内犹如火焚,神智不清,无比痛苦地喃喃自语,“停下......求求你,停下.....”

    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想,从来意志沉稳、众人尊敬的苍老校长,此时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想要“停下”的究竟是什么?幽绿的阴险毒液,是否让他饱受烈火焚身痛苦之时,看到了幻象......像是痛苦的往事,悔之无疾、悲痛的错误(年轻气盛时,失误杀死自己的亲妹妹)。

    普通人的现实生活虽然没有魔法世界里那样跌宕起伏,没有恶龙,没有英雄,也没有待被拯救的美丽少女,可是天底下最平凡无奇、普普通通的人却也会犯下最追悔不及的错误,尽管这个错误,到头来,可能只有他自己在乎。夜深人静时,后悔、疑虑、困惑,像那一杯杯幽绿毒液,缠绕着他,啃噬着他的身心。

    有时候我就会想,爸妈的离婚,是我一手造成的错误吗?这个问题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我内心深处,愧疚与不安,强迫我小心翼翼,在所有人面前,把自己隐藏起来。

    害怕再犯同样的错误。

    窗外雪落无声。无数雪点儿,在明亮柔和的路灯照耀下,簌簌坠落,像在吟唱无言的诗歌。我喜欢看雪,喜欢看雪花儿在灯光中起舞的样子。所以高考出分后,纠结了几天,一个偶然的发现,让我毅然选择了我现在的学校。

    北邬,一个一年到头,足足有六个多月都会落雪的北方小城市。北面靠海,南面环山,山像一个弧形的半月,把小城怀抱在内。山水构成了完美的太极两仪。

    我的学校就坐落于这样一个缘山靠海的北方五六线地级市。校园窝在城市南山山岭的背阳面,是一个私立三本,名不见经传。学校创始人不知道是为了好记,还是图方便,直接给学校命名南山大学。

    “你疯啦!你这个分数,完全可以上北外,要不就山大英语系!你跑去上三本,还不是公立!你疯啦!”当我小心翼翼把我的选择告诉妈妈时,她在电话里向我歇斯底里怒吼,一如我的预期。

    爸爸没有过多劝我,他知道我的性格,固执,不撞南山不回头,就像他自己。

    可是其实谁劝我都没用,因为我已经把南山大学作为第一志愿提交了。录取是自然而然的,附带一份高额奖学金。木已成舟,后来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在县城一个高档餐厅小聚,爸妈难得默契,没有争执,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从我的古板学生书包拿出录取通知书时,妈妈眼圈儿一红,还是恨铁不成钢地掉下眼泪。

    我的泪腺一向发达,过于发达,似乎一根极其敏感的神经连接着大脑情绪皮层,动不动就要掉眼泪,又不想别人看见,所以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低头,或者拼命眨眼,好像眨眼能把泪水收回去。

    那天我却没哭。我握住妈妈的手,无言地安慰她,脸上强装镇定,装作成熟长大。心里却不禁暗暗担心,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希望我将来不要后悔。

    我没有后悔。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

    我爱我的大学。还有这个一年当中有超过一半的日子可以期待下雪的小城,北邬。

    去年九月初开学,当我拉着我的两个行李箱,喘着粗气踏入校园大门(刚刚爬了半个小时的山坡),立刻对我的大学一见钟情。九月的老家还是秋老虎的天下,而这儿已经进入凉爽的盛秋。新的学期,校园里洋溢着期盼,伊始的热闹,愉悦、甜美却不聒噪,复古怀旧的棕色砖楼,纯净瓦蓝的天,变得苍红的爬山虎铺满山墙,到处盛开的金色,树叶的金色,华美的大树随处可见,一切都恰到好处。等到初雪降临(去年是十月底),我就彻底沦陷了。

    大雪盖住一切声音,一切烦恼。砖楼和光着枝杈的大树,静静肃立,像甜美蛋糕精致的巧克力装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洁白糖霜。傍晚,华灯初上,雪落无声。雪的白,夜的静谧,灯光星星点点,整座学校变成了童话里的山间堡垒,大雪封城,浪漫,危险,神秘.....

    这里的一切让我陶醉。

    南山大学校园不大不小,说不大,是因为跟普通大学校园差不多,说不小,是因为这里的学生真得很少,显得校园空阔。四个学院——人文学院,建筑工程学院,经济学院,医学院,十七个系,很多系(比如我的外语系)一年只设一个班,所以全校统共只有三千多点儿学生,跟动辄两三万人的学校没法比。

    人少不是问题,是享受。而且学校大门向北,一条柏油路直通下山,两边各式各样民房聚居,步行二十分钟,坡下就是应有尽有的商业街。闹中取静,好极了。

    十三栋老式的棕色砖砌宿舍楼,在学校场地东侧排列成不规则的大半个椭圆,围绕着灰体红顶的图书馆,柏油路环绕现代玻璃建筑风格的图书馆,直通西边的学校主楼和更远的教学区。宿舍区黑石小路蜿蜒,花坛丛丛,大树耸立,最多的是栗子树、核桃树和楸树。路边常常会立着一张长椅,复古的风格,咖色的木头椅子,扶手是黑色雕花的铸铁,跟大学大门差不多的材质,但更纤巧,更精致。

    宿舍房间很充裕,本科生四人一间,研究生两人一间,房间很旧,但都有独立的淋浴卫生间、暖气和空调。完美。

    最妙的是,居然可以申请单人宿舍。条件苛刻,然而我不可思议地成功了。

    申请的最后一关是面试。校长亲自面谈。

    现任校长莫兰是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作为校长而言,她非常年轻,二十七八岁。听说学校是她的家族产业。我去面试那天,她穿着黑色立领羊绒毛衣,腰处收紧,绣着大朵黑玫瑰,连着浅黑色纱质半裙,她戴着一条圆润的珍珠白项链,小巧的耳垂也各着一颗柔润珍珠。

    她的妆很淡,黛眉略挑,唇红丰润,让我想到《窈窕淑女》与奥黛丽·赫本。

    “我看了你的申请。你能再简单说一下,你想申请单人宿舍的理由吗?”她笑着问我,双手交叉立在橡木书桌上,眼里是柔和的真诚。天哪,连她的声音都那么好听,温柔,不失华贵。

    在这样的人面前,我立时变得手足无措,像一只灰楞楞的丑小鸭见到了真正的白天鹅。

    我为什么要申请单人宿舍?脑海里各种理由奔腾而过,我的申请表就在她纤瘦优雅的胳膊肘底下压着,里面列出了我精心排练过的种种原因。

    “因为......”脸有点热,我嗫喏着,眼睛与莫兰的相遇。她目光柔和,不失严厉,带着几分犀利。

    我突然失去继续说谎的念头。破罐子破摔吧。丑小鸭不该妄想单人宿舍。

    鼓足勇气,我小声地说了实话,“因为我想一个人待着。”

    这个答案真得太蠢了。我暗骂自己,真实,但愚蠢。话一出口,我马上就后悔。

    你为什么想一个人待着?她肯定会这么问我。我该怎么回答?

    不过,校长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追问,不过淡淡说,“嗯,原来是这样。”然后拿起压在她胳臂肘底下的那一摞申请表,向桌面咔嗒整理几下,若有所思,最后看着我,目光柔和依旧。

    “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毕竟.....”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换了种俏皮的语气,“你可是我们学校十年以来分数最高的两个同学之一。“

    分数最高的两个学生之一吗。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虽然知道会拿高额的入学奖学金,可我从未想过我的高考分数在南山会是排名第几。更没想到,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像我一样,放弃大都市的一流学府,选择来到这个偏僻小城默默无闻的学校。

    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我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莫兰的校长办公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直觉地认为,像莫兰这样的校长,是绝不会因为分数高这种烂理由,就随便允许某个学生自由享用某种特权,比如,单人宿舍。

    看来我只好想办法让自己学会笨拙地处理宿舍室友间的人际关系。

    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两天之后,我居然收到辅导员通知,申请批准了。很快我从六号楼英语系的女生四人间搬到了十三号楼三楼东走廊的单人宿舍,我现在的房间。

    莫兰究竟为什么批准了我的申请?

    搬宿舍的时候,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直挥之不去。另有一个疑问,弱弱地、淡淡地时不时涌出来。

    “你可是我们学校十年以来分数最高的两个同学之一。”

    两个之一,十年以来。

    另外一个人会是谁呢?他会不会还在学校......

    我很好奇,还会有谁也会这么傻,像我一样。

    前一个问题,时至今日我都没想明白。大概就是因为分数吧,我这么安慰搪塞自己。

    后一个疑问,却很快得到解答。但并不是像我本来计划的那样——等和班里同学熟络以后,找机会和别人聊聊天,默默套出答案。

    答案本人很快自己找上门,并且再次证明,命运盯着你呢,不要得意。

    在南山的生活真得很惬意。上课,窝在图书馆或宿舍看书,一个人在绝美的校园散步,找个僻静的花园角落大声背诵莎士比亚......温和地搞好人际关系,尽量和所有人保持礼貌的距离。

    完美,几乎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把他考虑在内。

    在我半年多平静的校园生活中,他时不时总要蹦出来,上蹿下跳,把我指挥得团团转,然后再以居上凌下的姿态俯视我,想尽办法对我各种嘲弄。

    芒刺在背。陈风,他就是我平静校园生活里的芒刺。而且他就是南山大学十年以来分数最高的另外一个学生,比我高一级,大概是学校所有女生的男神,更是众人仰视的学生会主席。

    窗外雪渐小,睡意朦胧,手腕上的荧光表显示半夜两点,该睡觉了,不能再熬夜......我模糊地想。可是我仍然趴在小桌上,手无力地握着我厚厚的混血王子,书页还停在第1223页......

    陈风,你真得太可恶了。

    嘲讽,我能忍,愚弄,我能装聋作哑......可我最受不了,在我以为“今天又将是美好的一天”时,你突然跳出来,利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对我颐指气使地下达各种打乱我原本计划的命令......我根本不是你的人,好吗......我不是学生会的,拜托你去找别人吧......

    讨厌我的平静被打乱。如此安宁美好的校园生活,被那样的人搅扰......讨厌的.....帅气的男人......光洁的额头,飞扬的墨眉,微挺的鼻梁,上唇性感单薄,下唇微翘,微笑的时候,嘴角画出好看性感的弧线。他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总闪耀着自信、刚毅,明明很腹黑,却总让人觉得清澈......完美的男神。

    什么完美的,完美的什么......胡说八道。头重重一点,猛打个激灵,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刚才在床上小桌撑着下巴睡着了。

    砰地把书一合,我一边意识模糊地胡思乱想,一边往松软的枕头上重重躺下,扯起被子,很快又睡意朦胧。

    陈风是你的头号敌人,头号敌人,一个可恶的、总喜欢为难你的坏蛋,不要忘了......一个声音在我的潜意识里奋力强调。

    可是,他真得很帅......而且,在某些方面,他和你有点儿像......我是说,毕竟他和你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放弃高分,无视世人的不解,淡然选择来到这里。你不这样觉得吗,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就像是另外一个你......另外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微弱地解释。

    哦,是吗?第一个声音冷笑。就算是又怎么样?你还指望像他那样的男生会看上你吗?

    第二个声音不再说话。

    而我很快就睡着了,无力跟心里任何一种声音抗辩。

章节目录

你是我的吸血鬼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暗夜之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暗夜之宇并收藏你是我的吸血鬼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