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边灌酒边嘟哝：“食色，性也。”
好吧。彻底被这只无厘头的吸血鬼打败了，说不过他。我只好试图把我们俩的对话“扭”到正道上：
“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正事吗？要不宿管阿姨不该放你进来。还是你又从走廊窗户跳进来的？小心被人发现啊，大哥！”
“丫头，你要相信哥哥我的魅力，现在宿管阿姨可喜欢我了，今天下午我大包拎小包地找过来，宿管阿姨完全把我当成你的贴心男朋友，不住夸你好福气。”
这家伙越描越黑，我无奈说道：“你让我找的南大校史第一辑（1969-1973）一共两册，结果两册都找不到。也是怪了。管理员说档案室里的校史册原则上不允许借出图书馆。系统里两本辑册也显示在馆，就是找不到。总之奇怪极了。”
百里听罢，沉吟了会儿，又呷了口酒，冷静地分析道：“不必再找了。跟我设想的差不多。看来现在有人要故意隐藏这段校史。不过我怀疑他的动机。我去看了南大校史其他辑册，不过是些歌功颂德的陈腐论调。建校初那段校史即使对学生不明失踪这种事件有记载，估计也不过轻描淡写，价值不大。所以他要隐藏这本校史的原因让我不得而解。”
“确实挺奇怪......等等，你去过图书馆......原来你能进图书馆！？那你还让我给你跑腿。”
“小丫头，这不是给你买了好吃的补偿。”
“你得请我两顿。”
“听哥一句劝，小心吃太胖，嫁不出去啊。我看你快有这个趋势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最近的校园怪谈，不就是以校园失踪事件为蓝本虚构的鬼故事。哪个学校不或多或少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说。它跟你的调查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袭击你的那个‘神秘人’或者......”我顿了下，“寒尸毒（这个字眼让我感到恶寒）的散播会在这种滥俗的鬼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吗？”据百里之前说，南大校园深处，正秘密潜藏着怪物一般的某人，他悄无声音地让寒尸毒感染了诸如蒋老师、方老师等一波人，造成了表面的“嗜睡症”，实则用心叵测，因为寒尸毒其实是残忍地从活体吸血鬼中提取的恐怖毒素。
百里一气儿把酒喝完，正儿八经地说道：“你好好想想南大鬼故事描述的那两个‘解剖事故’。”他正经时的模样其实显得挺成熟，有那么几分“百年老美男（他的臭屁自称）”的味道。不过这份正经并未持续很久，我正在思索之际，他突然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怪声怪气地念：“‘缓慢而僵硬’地，那具女尸抬起手臂，湿淋淋的,浮肿的，苍白的，捏住了医学生的胳膊......”
“拜托你不要再念了！”我捂住耳朵，手腕却当真猛然被攥住，好像泡着福尔马林的女尸复活！手腕触及的冰冷感觉让我身临其境，吓得猛一激灵，心脏骤缩，差点儿喊出声！是百里昔这坏家伙！他“瞬移”过来，冰凉的大手捏住我手腕，向我粲然一笑：“给你找点儿灵感。”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又“瞬移”到对面木床，正在悠悠然打开新的一罐啤酒，身体似乎从未动过位置。速度堪比旋风。
我没好气地道：“托你福，从此这个僵尸片段在我脑子里算是根深蒂固了。”
“跟吸血鬼打交道，你得再练练胆量，小妞。”百里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总算撞到正题了。”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南大的校园怪谈，尸体微动，解剖事故，女鬼还魂，恐怕不完全是群众喜闻乐见的灵异故事，不完全是传说，不完全是虚构......”
“你别又吓唬我，行吗？”
“还记得吗？寒尸毒怎么来的？”
“惨无人道。你以前给我说，古时候道人捕捉吸血鬼，趁他们活着的时候给他们放血，一滴滴流尽，血竭而亡......从他们的鲜血里提取。”
“这种描述对吸血鬼很仁慈，妞儿，因为你没接触过其他吸血鬼，他们的可怕超出你想象。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百里将啤酒一饮而尽，转而躺下，双手放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出神。我不禁抚摸脖颈，锁骨上方两颗月牙型的齿痕依稀可辨。他直挺挺地躺在木头床板上，目光有些空洞，黑色衣裤闪着金，像忧郁的电影明星，又的确很像吸血鬼——老式哥特电影里那种俊美而恐怖的魔鬼。我突然产生可怕的疑问：百里也曾经吸食人血吗？外面的雨小了，复古的黑色灯柱在细雨中晕染着昏黄的光。仿佛回答我，百里忽然幽幽道来：
“吸血鬼对人类鲜血的渴望，百倍于瘾君子对毒品。如果没有父亲，我也早就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鬼。”
“父亲？他是.......”
“不提也罢！”刚才还是一副小狗受伤的可怜模样，他忽又坐起身，砰地启开啤酒，大模大样，猛灌几口，道：“爽！可惜青梅老酒用完了，哥哥我还是最喜欢特调鸡尾！你吃这么多炸鸡，小丫头！小心当真嫁不出去！”他夸张地大呼小叫，明显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我也只好不再追问，不过感到轻松多了——原来百里一直是“素食主义”，就像他曾经给我解释的那样，狩猎野熊或者麋鹿，吸食动物鲜血——于是我高兴地回怼：
“嫁不出去没关系，反正还有你，我的好‘哥哥’。”
“啧，啧，姑奶奶，就您这饭量，百年吸血鬼也养不起。”
我刚想再怼两句，被百里竖起食指示意我噤声，“嘘......思路都要被你带偏了。”
“总之，不管在僧道盛行的朝代，还是祟物暗行的现代，吸血鬼就是嗜血暴虐的恶鬼。以前楚南某些道门秘派，抱着慈悲心理，希冀拯救苍生，大肆抓捕恶鬼，以复杂方法提炼尸毒，试图找出恶鬼形成的根源，阻断恶鬼的继续产生。”百里语带嘲讽、玩世不恭地述说着，“可惜天意弄人，研究鬼的人自己最终变成了鬼。”
“研究鬼的人自己最终变成了鬼。”我喃喃地复述着。
“某些道人在研究恶鬼的过程中发现，这种恐怖生物不仅体能超群，而且容颜不老，拥有近于永生不老的机能。长生不老，这足以激起人类黑暗的贪婪。哈哈！”百里冷漠地嘲弄，语调平静、近乎残忍。
“于是他们开始用提炼所得的寒尸毒，做出各种远超原本意图的试验，在死人身上，在活人身上......”百里猛地一攥，啤酒易拉罐中间瘪成细条，两头粗，活像啃剩的绿苹果，他长啸一声，站起来在狭窄的宿舍来回走动，好像暴躁的狮子。
“试验？难道......”我不可置信地问，心里恶寒剧增，寒雨夜本来虽冷，肌肤爆出的鸡皮疙瘩却与此无关，薯片顿时失去味道，可怖寒意像蜘蛛顺着脊柱往上爬，无情刺激大脑，“百里，我明白了。”真希望这种推断是错误的、荒谬的。“校园怪谈里那两具出现异常的尸体,难道......其实是有人在利用它们试验寒尸毒？”
百里以前确实提过，古代道人把寒尸毒注射入尸体内，训练一种能够机械运动、行尸走肉般的“尸鬼”。万万没想到，这种野史记载或搜神记似的诡异事件竟然就会发生在我的学校，神圣的校园，数千学生每天学习、生活、成长、恋爱的地方......我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着急问道；
“蒋老师、方老师不也中了寒尸毒，难道他们也是试验品？有人拿他们在做活体试验？！！”
“很有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这太恐怖了！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谁在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百里一直禁止我把学校“嗜睡症”与寒尸毒的联系（用某种委婉方式）报告给学校，他说官方不可能采信这种神神怪怪的说法，他一直坚称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眼下事态太过于紧急，原来寒尸毒在南大不仅是恶意散播，而是恐怖的人体试验！
“没用！”百里不耐烦地摆摆手，“几十年前没用，现在也没用！”
“但现在这件事情性质变得太严重了！会不会还有受害者？蒋老师、方老师他们怎么办？他们会死吗？！百里，我们需要帮助。你确定你自己一个人能搞定吗？”
“我不确定！”百里低吼，瞬移到桌边，又打开一罐啤酒，但没有喝，而是长叹一口气：“对不起，妞儿，刚才我对你太粗暴了。报警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我没法这样做，也不允许你这样做，家族的法则禁止我这样做。请你理解，毕竟，我只是吸血鬼，无法遵循人类的规矩行事。”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悲哀。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百里站在书桌前，遥望窗外，手握啤酒，另一只手搁在书桌上，我不禁把手贴在他宽大的手背上，冰凉、沧桑的触感，让我怜悯疼惜，心生愧疚。“对不起，百里，我太心急了。你也跟我说过很多次，我应该相信你。”
“你是个善良的妞儿，关心同类安危，这一点让我佩服。”百里微笑，转身握住我的手，俯身轻吻，宛如蜻蜓点水，很快放开——一刹那我有些不好意思，手背的感觉有点儿奇异，因为我似乎感到百里的嘴唇带着温度，不似他的手那般冰凉——不过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坐回对面木床，沉静地自饮自酌，用青梅酒加青啤，调制古典鸡尾酒。
“至于那两位体育老师，我想还不用过于担心。前天我又去北邬医院看了看，他们的体征还很稳定，只是深度昏睡。等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打算回纽约一趟，从家族找些帮助，试着帮他们解毒。说到医院，对了，我在医院碰到了那个姓陈的臭屁小子，不过他装着没看见我，冷着臭脸自以为长得多帅，真想一拳给他挥上去！哈哈！开玩笑，不用着急，小丫头，哥哥我给你面子，不会对他动手。他跑医院去干什么，你知道么？”
“嗯......他大概是去换药吧，他不是受伤了吗，上次为了救我。”
“严重吗？”
“不厉害，就是些淤伤，定期换药应该就没事了。”我含糊说道。上次在情人崖说漏嘴，给百里说了陈风受伤的事情，我一直有点儿忐忑，陈风那么爱面子，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情，肯定更不愿意百里知道。
“噢？这样？”百里抚摸下巴，没再多问，眯着眼悠悠喝起了酒。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下一步的调查该从哪里入手？”
“这些还是放心地交给哥哥我吧，小丫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已经后悔让你牵涉太多，在这所大学里，这潭鬼怪的水太深，未知危险不可估计。”
我不禁皱眉，“这么严重？......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论？你想啊，建校初的时候，那个叫沈丽君的女孩莫名其妙地失踪，全北邬的警察都找不到她，难道她也被拿来做实验？太恐怖了。究竟是什么人在做这种毫无人道的事情，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坏的人吗？”
“不要低估人心的恶。”百里冷哼，举起玻璃瓶，呷了口特调清酒，“几百年前，那帮道士制造尸鬼，又利用死囚做活体试验，这种恶心人不偿命的做法很快被世人发现，为名门正道所不齿，寒尸毒渐渐消失匿迹，但其实试验根本没有偃旗息鼓，不过是悄悄转入地下，甚至一直持续到所谓文明的现代社会。这所学校流传的怪谈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个私立院校当初建校的意图，不入流的民办本科，在蛮荒小城，还有特设的医学院，秘密进行的地下实验......”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自己就读的大学竟然与这种恐怖密谋联系在一起，“这不可能吧，学校官方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历史上道术秘派对寒尸毒的钻研一直低调地得到朝廷的事实支持，用来作活体试验的死囚就是当地府衙提供，名门正派虽然对此不齿，但长生不老的诱惑实在太大，据说某些传统的道家驱魔大族后来也秘密染指。哼！鬼这种东西本来就形式多样，吸血鬼是恶鬼，贪婪不足的人类心里何尝不住着更黑暗的鬼。利益驱动，人也变成怪物。”
好吧。彻底被这只无厘头的吸血鬼打败了，说不过他。我只好试图把我们俩的对话“扭”到正道上：
“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正事吗？要不宿管阿姨不该放你进来。还是你又从走廊窗户跳进来的？小心被人发现啊，大哥！”
“丫头，你要相信哥哥我的魅力，现在宿管阿姨可喜欢我了，今天下午我大包拎小包地找过来，宿管阿姨完全把我当成你的贴心男朋友，不住夸你好福气。”
这家伙越描越黑，我无奈说道：“你让我找的南大校史第一辑（1969-1973）一共两册，结果两册都找不到。也是怪了。管理员说档案室里的校史册原则上不允许借出图书馆。系统里两本辑册也显示在馆，就是找不到。总之奇怪极了。”
百里听罢，沉吟了会儿，又呷了口酒，冷静地分析道：“不必再找了。跟我设想的差不多。看来现在有人要故意隐藏这段校史。不过我怀疑他的动机。我去看了南大校史其他辑册，不过是些歌功颂德的陈腐论调。建校初那段校史即使对学生不明失踪这种事件有记载，估计也不过轻描淡写，价值不大。所以他要隐藏这本校史的原因让我不得而解。”
“确实挺奇怪......等等，你去过图书馆......原来你能进图书馆！？那你还让我给你跑腿。”
“小丫头，这不是给你买了好吃的补偿。”
“你得请我两顿。”
“听哥一句劝，小心吃太胖，嫁不出去啊。我看你快有这个趋势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最近的校园怪谈，不就是以校园失踪事件为蓝本虚构的鬼故事。哪个学校不或多或少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说。它跟你的调查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袭击你的那个‘神秘人’或者......”我顿了下，“寒尸毒（这个字眼让我感到恶寒）的散播会在这种滥俗的鬼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吗？”据百里之前说，南大校园深处，正秘密潜藏着怪物一般的某人，他悄无声音地让寒尸毒感染了诸如蒋老师、方老师等一波人，造成了表面的“嗜睡症”，实则用心叵测，因为寒尸毒其实是残忍地从活体吸血鬼中提取的恐怖毒素。
百里一气儿把酒喝完，正儿八经地说道：“你好好想想南大鬼故事描述的那两个‘解剖事故’。”他正经时的模样其实显得挺成熟，有那么几分“百年老美男（他的臭屁自称）”的味道。不过这份正经并未持续很久，我正在思索之际，他突然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怪声怪气地念：“‘缓慢而僵硬’地，那具女尸抬起手臂，湿淋淋的,浮肿的，苍白的，捏住了医学生的胳膊......”
“拜托你不要再念了！”我捂住耳朵，手腕却当真猛然被攥住，好像泡着福尔马林的女尸复活！手腕触及的冰冷感觉让我身临其境，吓得猛一激灵，心脏骤缩，差点儿喊出声！是百里昔这坏家伙！他“瞬移”过来，冰凉的大手捏住我手腕，向我粲然一笑：“给你找点儿灵感。”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又“瞬移”到对面木床，正在悠悠然打开新的一罐啤酒，身体似乎从未动过位置。速度堪比旋风。
我没好气地道：“托你福，从此这个僵尸片段在我脑子里算是根深蒂固了。”
“跟吸血鬼打交道，你得再练练胆量，小妞。”百里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总算撞到正题了。”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南大的校园怪谈，尸体微动，解剖事故，女鬼还魂，恐怕不完全是群众喜闻乐见的灵异故事，不完全是传说，不完全是虚构......”
“你别又吓唬我，行吗？”
“还记得吗？寒尸毒怎么来的？”
“惨无人道。你以前给我说，古时候道人捕捉吸血鬼，趁他们活着的时候给他们放血，一滴滴流尽，血竭而亡......从他们的鲜血里提取。”
“这种描述对吸血鬼很仁慈，妞儿，因为你没接触过其他吸血鬼，他们的可怕超出你想象。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百里将啤酒一饮而尽，转而躺下，双手放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出神。我不禁抚摸脖颈，锁骨上方两颗月牙型的齿痕依稀可辨。他直挺挺地躺在木头床板上，目光有些空洞，黑色衣裤闪着金，像忧郁的电影明星，又的确很像吸血鬼——老式哥特电影里那种俊美而恐怖的魔鬼。我突然产生可怕的疑问：百里也曾经吸食人血吗？外面的雨小了，复古的黑色灯柱在细雨中晕染着昏黄的光。仿佛回答我，百里忽然幽幽道来：
“吸血鬼对人类鲜血的渴望，百倍于瘾君子对毒品。如果没有父亲，我也早就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鬼。”
“父亲？他是.......”
“不提也罢！”刚才还是一副小狗受伤的可怜模样，他忽又坐起身，砰地启开啤酒，大模大样，猛灌几口，道：“爽！可惜青梅老酒用完了，哥哥我还是最喜欢特调鸡尾！你吃这么多炸鸡，小丫头！小心当真嫁不出去！”他夸张地大呼小叫，明显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我也只好不再追问，不过感到轻松多了——原来百里一直是“素食主义”，就像他曾经给我解释的那样，狩猎野熊或者麋鹿，吸食动物鲜血——于是我高兴地回怼：
“嫁不出去没关系，反正还有你，我的好‘哥哥’。”
“啧，啧，姑奶奶，就您这饭量，百年吸血鬼也养不起。”
我刚想再怼两句，被百里竖起食指示意我噤声，“嘘......思路都要被你带偏了。”
“总之，不管在僧道盛行的朝代，还是祟物暗行的现代，吸血鬼就是嗜血暴虐的恶鬼。以前楚南某些道门秘派，抱着慈悲心理，希冀拯救苍生，大肆抓捕恶鬼，以复杂方法提炼尸毒，试图找出恶鬼形成的根源，阻断恶鬼的继续产生。”百里语带嘲讽、玩世不恭地述说着，“可惜天意弄人，研究鬼的人自己最终变成了鬼。”
“研究鬼的人自己最终变成了鬼。”我喃喃地复述着。
“某些道人在研究恶鬼的过程中发现，这种恐怖生物不仅体能超群，而且容颜不老，拥有近于永生不老的机能。长生不老，这足以激起人类黑暗的贪婪。哈哈！”百里冷漠地嘲弄，语调平静、近乎残忍。
“于是他们开始用提炼所得的寒尸毒，做出各种远超原本意图的试验，在死人身上，在活人身上......”百里猛地一攥，啤酒易拉罐中间瘪成细条，两头粗，活像啃剩的绿苹果，他长啸一声，站起来在狭窄的宿舍来回走动，好像暴躁的狮子。
“试验？难道......”我不可置信地问，心里恶寒剧增，寒雨夜本来虽冷，肌肤爆出的鸡皮疙瘩却与此无关，薯片顿时失去味道，可怖寒意像蜘蛛顺着脊柱往上爬，无情刺激大脑，“百里，我明白了。”真希望这种推断是错误的、荒谬的。“校园怪谈里那两具出现异常的尸体,难道......其实是有人在利用它们试验寒尸毒？”
百里以前确实提过，古代道人把寒尸毒注射入尸体内，训练一种能够机械运动、行尸走肉般的“尸鬼”。万万没想到，这种野史记载或搜神记似的诡异事件竟然就会发生在我的学校，神圣的校园，数千学生每天学习、生活、成长、恋爱的地方......我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着急问道；
“蒋老师、方老师不也中了寒尸毒，难道他们也是试验品？有人拿他们在做活体试验？！！”
“很有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这太恐怖了！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谁在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百里一直禁止我把学校“嗜睡症”与寒尸毒的联系（用某种委婉方式）报告给学校，他说官方不可能采信这种神神怪怪的说法，他一直坚称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眼下事态太过于紧急，原来寒尸毒在南大不仅是恶意散播，而是恐怖的人体试验！
“没用！”百里不耐烦地摆摆手，“几十年前没用，现在也没用！”
“但现在这件事情性质变得太严重了！会不会还有受害者？蒋老师、方老师他们怎么办？他们会死吗？！百里，我们需要帮助。你确定你自己一个人能搞定吗？”
“我不确定！”百里低吼，瞬移到桌边，又打开一罐啤酒，但没有喝，而是长叹一口气：“对不起，妞儿，刚才我对你太粗暴了。报警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我没法这样做，也不允许你这样做，家族的法则禁止我这样做。请你理解，毕竟，我只是吸血鬼，无法遵循人类的规矩行事。”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悲哀。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百里站在书桌前，遥望窗外，手握啤酒，另一只手搁在书桌上，我不禁把手贴在他宽大的手背上，冰凉、沧桑的触感，让我怜悯疼惜，心生愧疚。“对不起，百里，我太心急了。你也跟我说过很多次，我应该相信你。”
“你是个善良的妞儿，关心同类安危，这一点让我佩服。”百里微笑，转身握住我的手，俯身轻吻，宛如蜻蜓点水，很快放开——一刹那我有些不好意思，手背的感觉有点儿奇异，因为我似乎感到百里的嘴唇带着温度，不似他的手那般冰凉——不过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坐回对面木床，沉静地自饮自酌，用青梅酒加青啤，调制古典鸡尾酒。
“至于那两位体育老师，我想还不用过于担心。前天我又去北邬医院看了看，他们的体征还很稳定，只是深度昏睡。等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打算回纽约一趟，从家族找些帮助，试着帮他们解毒。说到医院，对了，我在医院碰到了那个姓陈的臭屁小子，不过他装着没看见我，冷着臭脸自以为长得多帅，真想一拳给他挥上去！哈哈！开玩笑，不用着急，小丫头，哥哥我给你面子，不会对他动手。他跑医院去干什么，你知道么？”
“嗯......他大概是去换药吧，他不是受伤了吗，上次为了救我。”
“严重吗？”
“不厉害，就是些淤伤，定期换药应该就没事了。”我含糊说道。上次在情人崖说漏嘴，给百里说了陈风受伤的事情，我一直有点儿忐忑，陈风那么爱面子，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情，肯定更不愿意百里知道。
“噢？这样？”百里抚摸下巴，没再多问，眯着眼悠悠喝起了酒。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下一步的调查该从哪里入手？”
“这些还是放心地交给哥哥我吧，小丫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已经后悔让你牵涉太多，在这所大学里，这潭鬼怪的水太深，未知危险不可估计。”
我不禁皱眉，“这么严重？......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论？你想啊，建校初的时候，那个叫沈丽君的女孩莫名其妙地失踪，全北邬的警察都找不到她，难道她也被拿来做实验？太恐怖了。究竟是什么人在做这种毫无人道的事情，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坏的人吗？”
“不要低估人心的恶。”百里冷哼，举起玻璃瓶，呷了口特调清酒，“几百年前，那帮道士制造尸鬼，又利用死囚做活体试验，这种恶心人不偿命的做法很快被世人发现，为名门正道所不齿，寒尸毒渐渐消失匿迹，但其实试验根本没有偃旗息鼓，不过是悄悄转入地下，甚至一直持续到所谓文明的现代社会。这所学校流传的怪谈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个私立院校当初建校的意图，不入流的民办本科，在蛮荒小城，还有特设的医学院，秘密进行的地下实验......”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自己就读的大学竟然与这种恐怖密谋联系在一起，“这不可能吧，学校官方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历史上道术秘派对寒尸毒的钻研一直低调地得到朝廷的事实支持，用来作活体试验的死囚就是当地府衙提供，名门正派虽然对此不齿，但长生不老的诱惑实在太大，据说某些传统的道家驱魔大族后来也秘密染指。哼！鬼这种东西本来就形式多样，吸血鬼是恶鬼，贪婪不足的人类心里何尝不住着更黑暗的鬼。利益驱动，人也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