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像柿子酱一样洒在她身上，褪去咄咄逼人的锋芒和有意为之的防备，此刻蒙上柔和静谧的气质。透明花瓶里的花瓣如同铅笔屑的花朵，被勾勒出橘色的轮廓。杯中的冰块闪着橙色的光，仿佛水中漂浮的小水母。
这宁静美好的氛围，让她有一种奇特的不适应的感觉。
颜姝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过了会儿，她向裴子野抬了抬下巴，眼睛往上看，示意她抬头。
傍晚的霞云像一条粉色的丝带，轻轻飘飘地缠绕在澈蓝的天空上，又像一架粉色的桥、粉色的彩虹，横跨天空，连接美好。如同两人头顶上笼罩着巨大的粉色丝绸，质地轻柔，面料滑顺，手感像水，宛若触手可及的遥远和柔软。
坐在粉色天幕底下，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好像整个世界一下子被系上粉色蝴蝶结。和平、宁静、友爱纷至沓来。人们彼此相爱，再无间隙。
裴子野漫无目的地联想着。
两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追逐着气球，玩耍、嘻嘻哈哈，像可爱的无忧无虑的粉嫩小蛋糕。地上的人们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此刻的气氛如同童话般梦幻。
俩人就静静地坐着，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云朵缓慢变化着。不一会儿，那粉色绵绸便转瞬即逝，一层稚嫩的蓝铺满天空。
晚了些，清澈、轻盈的蓝褪变成浓郁的、深邃的蓝，像是少年成长为大人，从稚嫩、懵懂的清纯美好，到后来多了几分深沉、体面和时间镌刻下的老旧纸张的厚重感和魅力。
厚实感强的蓝，如同蓝莓冰淇淋蛋糕，难以想象一勺挖下去会是什么滋味。
“我为之前利用你来吸引怪物而道歉。”裴子野正感受着天空幕布的变化呢，突然听到对面的颜姝来了这么一句。
她转头看向眼前这个莫名其妙提起道歉的人。颜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如此刻的天空那般深邃。
“……好啊，我接受你的道歉。”愣了片刻后，裴子野笑着回答。
“那就好。我们沿着江走回去吧。”颜姝说。裴子野点点头，跟着她走上通往桥的路。
“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颜姝说。
江上吹来了一阵阵清爽的风。裴子野望向树叶的间隙，寻找月亮的身影。“……和我约会的人会这么说。不过我认为他们说这话只是为了取悦我，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颜姝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黑亮，仿佛藏着月亮，看得裴子野心里一颤。“我可不喜欢取悦别人，我说这话是因为切实地感受到了。”
“噢？比如说呢？颜小姐。”她歪着头，故意上挑着反问的语气。
“就比如在异世界里，那些拉库纳对你不就是很痴迷的样子吗？就好像，你是它们的——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离家许久的主人。它们一见到你就会疯狂贴上前来，可是却不会伤害你。”
“这一点确实挺奇怪的，我现在也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思索片刻，又笑了笑，“好吧，颜姝，或许像你说的那样，我身上就是具有某种特别的气质。”
颜姝耸了耸肩。
“有一点我还挺好奇的，不过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冒犯到你。”裴子野问。
“你还挺客气。没关系，问吧。”
“我不确定你那个时候神志还算不算清醒……你当时提到了厌食，又提到了暴饮暴食，二者不免有些冲突，我当时一头雾水，后面细细思索起来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事说来话长，大概要从我小时候讲起。”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倒是可以讲给我听听。”
“这有什么？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家人都对身边的人说过……我母亲怀我和颜汐的时候，总感觉肚子会不舒服。去医院拍片也没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每当三更半夜之际，她就能感受到子宫里的异动。”
“按照她的说法——能听见某种吮吸和咀嚼食物的声音，还感受到子宫里有一种类似蠕动的感觉……她当时就感到慌张了，下意识地联想到是子宫里面的胎儿在互相蚕食，或者是单方面的行为。”
“我的父亲立马打电话叫医生到家里来。医生用简便的仪器对子宫做了个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从科学上来说，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也没有拍出任何异常的画面。大家开始怀疑起母亲的精神状况，认为是她怀着双胞胎，压力过大而导致出现了幻觉和幻痛。”
“可我的母亲坚称她确实感受到了异常的动静，绝对不假。”
“随着肚子日益增大，她的恐惧感也与日俱增。一天夜里，她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揪着我父亲的手说：‘快把我肚子里的魔鬼弄出来！把它给弄出来！它正在吃我的孩子！’——所有人都感到惊慌且不知所措。无可奈何之下，医生对我的母亲使用了安定药，让她暂时昏睡过去。”
“当然，无论再好的安定药对孕妇和胎儿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是没办法，我母亲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稳定。生下我的哥哥之后，我母亲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可她还是要坚持继续生，我父亲他们也希望能再生一个孩子……怀孕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双胞胎。”
她停顿下来，紧抿着嘴唇，陷入一番回忆之中。裴子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着。俩人沿着江边慢慢地走。
过了会儿，她接着说：“我不敢相信那段时间她有多痛苦。精神不稳定，被幻觉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里兜着两个素未谋面的小生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最后还是顺利将我和颜汐生了下来。”
“怀孕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不是吗？想象着有个生命住在你的身体里，吸食着你的养料，一天天长大，慢慢撑开你的肚子，将你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一边去……更严重点的甚至会挤压到心脏、胸口，让你气都喘不过来。”
“这些事情……都是你母亲和你讲的吗？”
“……不是。生下我和颜汐后，她的身体越来越糟。就像……就像被我俩榨干养分了一样……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我对她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也忘记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了……有时候我会感觉很恍惚，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仿佛我和颜汐是通过残忍的方式——剥夺她的存在而诞生的。”
“这些事情，都是父亲和我讲的……”
说到这里，颜姝停下来，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向裴子野。“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噢……不是……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裴子野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冒犯的意味，“从你的讲述中听来，仿佛你的母亲似乎很执着于要继续生孩子。可是她难道不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吗？……”
“就好像……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迫使她继续进行‘生育’的使命……对不起，我没有要对你母亲评头论足的想法，也不敢胡乱猜测些什么……”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颜姝接过她的话说，“你怀疑我的家人强迫或者教唆我的母亲在身体不符合适宜生育条件的情况下受孕，并生下孩子，对吗？”
“……嗯。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是有些扯了，对吧？”
“不，这并非没有可能。老实说我之前也这么怀疑过……只不过我尽量让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颜姝轻轻呼了一口气，“毕竟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人是这样的人……虽然他们有一些我之前不太能接受的癖好，但是相处起来不算恶人。”
“扯远了……总之，后来我俩渐渐长大了。不过我们的身体里都有一部分东西不太正常……”
“神医给我们开了各种奇怪的药方，还建议我们食用一些怪异的食物，说这样可以增强我们对抗邪物的力量……”
“好吧，我知道这听起来是挺荒谬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真就这么做了。年幼的我们吃下那些特别的食物，一直……一直到现在。”
“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戒不了它们了。就好像……我是由那些食物养育长大的，我已经离不开它们了。”说完，颜姝叹了一口气。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吃那些……特别的食物的？”
“我猜你想说的词是‘怪异’或者‘恶心’吧？”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或许我就是母亲口中的恶魔吧……有时候我会这么想。我吃掉了她。总是感到难以满足，非要用那些奇特的食物才能填满我的内心……”
“那更像是某种……安慰。仿佛只要吃下去，那只潜伏在我身体里的怪物就会听话一点……否则，我就会被它一点点吞噬掉。”
“这是你切实的感受，还是某种幻觉？”
“有时候我分不清它俩的区别。”
“别这样，裴子野……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你的病人，也不需要你的心理疗法。我只是单纯想和你分享关于我的事罢了。”
“说出来会让我好受很多。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虽然有时我并不太好受。”
“……嗯。”裴子野点了点头。
“我的身边很多这样的人，包括我的家人、姐姐、朋友……他们乐此不疲，一直在寻找着更加怪异的、奇特的生物来充当食物。这或许是他们的某种爱好……好吧，我也算是他们的一员。”
“你应该没有这种奇异的爱好吧？”颜姝问。
“没有。我其实压根就没接触过类似的活动。我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古董爱好者的聚会，关于拉库纳，关于那场晚宴，我都没有一点心理预期。”
“哈哈哈，那天对你来说应该挺刺激的。”
“没错。我恨不得当场疯掉，转身逃离那个地方。不过你们若无其事的反应才是最让我害怕的，好像习以为常了一般，仿佛我才是那个怪人……噢抱歉，没有说你们是怪人的意思。只是身处于你们其中会让我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有时候。”
“有什么关系，我不认为怪人是什么贬义的词。不过，裴子野，在场的人当中或许只有你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了。你到底是怎么入选的？老先生向全国发起征募，能够选中的只有八人，如此小的概率决定了被选中的人必然是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人，最起码也得是这方面的深度研究者……”
“或许是因为我拿到了心理学专业的硕士学位？”
“那也得是博士才够格吧？现在拿到硕士学位的人一大把，含金量已经不如从前了。”
“好吧。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不知不觉中，她俩已经走到别墅的门口。
“你要留下来吃饭吗？”颜姝问。
“谢谢，不过我还是先回去了。”裴子野婉拒。
“行吧，”颜姝耸了耸肩，“有机会再见。”
裴子野笑着点了点头。
这宁静美好的氛围，让她有一种奇特的不适应的感觉。
颜姝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过了会儿，她向裴子野抬了抬下巴，眼睛往上看，示意她抬头。
傍晚的霞云像一条粉色的丝带，轻轻飘飘地缠绕在澈蓝的天空上，又像一架粉色的桥、粉色的彩虹，横跨天空，连接美好。如同两人头顶上笼罩着巨大的粉色丝绸，质地轻柔，面料滑顺，手感像水，宛若触手可及的遥远和柔软。
坐在粉色天幕底下，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好像整个世界一下子被系上粉色蝴蝶结。和平、宁静、友爱纷至沓来。人们彼此相爱，再无间隙。
裴子野漫无目的地联想着。
两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追逐着气球，玩耍、嘻嘻哈哈，像可爱的无忧无虑的粉嫩小蛋糕。地上的人们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此刻的气氛如同童话般梦幻。
俩人就静静地坐着，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云朵缓慢变化着。不一会儿，那粉色绵绸便转瞬即逝，一层稚嫩的蓝铺满天空。
晚了些，清澈、轻盈的蓝褪变成浓郁的、深邃的蓝，像是少年成长为大人，从稚嫩、懵懂的清纯美好，到后来多了几分深沉、体面和时间镌刻下的老旧纸张的厚重感和魅力。
厚实感强的蓝，如同蓝莓冰淇淋蛋糕，难以想象一勺挖下去会是什么滋味。
“我为之前利用你来吸引怪物而道歉。”裴子野正感受着天空幕布的变化呢，突然听到对面的颜姝来了这么一句。
她转头看向眼前这个莫名其妙提起道歉的人。颜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如此刻的天空那般深邃。
“……好啊，我接受你的道歉。”愣了片刻后，裴子野笑着回答。
“那就好。我们沿着江走回去吧。”颜姝说。裴子野点点头，跟着她走上通往桥的路。
“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颜姝说。
江上吹来了一阵阵清爽的风。裴子野望向树叶的间隙，寻找月亮的身影。“……和我约会的人会这么说。不过我认为他们说这话只是为了取悦我，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颜姝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黑亮，仿佛藏着月亮，看得裴子野心里一颤。“我可不喜欢取悦别人，我说这话是因为切实地感受到了。”
“噢？比如说呢？颜小姐。”她歪着头，故意上挑着反问的语气。
“就比如在异世界里，那些拉库纳对你不就是很痴迷的样子吗？就好像，你是它们的——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离家许久的主人。它们一见到你就会疯狂贴上前来，可是却不会伤害你。”
“这一点确实挺奇怪的，我现在也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思索片刻，又笑了笑，“好吧，颜姝，或许像你说的那样，我身上就是具有某种特别的气质。”
颜姝耸了耸肩。
“有一点我还挺好奇的，不过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冒犯到你。”裴子野问。
“你还挺客气。没关系，问吧。”
“我不确定你那个时候神志还算不算清醒……你当时提到了厌食，又提到了暴饮暴食，二者不免有些冲突，我当时一头雾水，后面细细思索起来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事说来话长，大概要从我小时候讲起。”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倒是可以讲给我听听。”
“这有什么？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家人都对身边的人说过……我母亲怀我和颜汐的时候，总感觉肚子会不舒服。去医院拍片也没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每当三更半夜之际，她就能感受到子宫里的异动。”
“按照她的说法——能听见某种吮吸和咀嚼食物的声音，还感受到子宫里有一种类似蠕动的感觉……她当时就感到慌张了，下意识地联想到是子宫里面的胎儿在互相蚕食，或者是单方面的行为。”
“我的父亲立马打电话叫医生到家里来。医生用简便的仪器对子宫做了个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从科学上来说，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也没有拍出任何异常的画面。大家开始怀疑起母亲的精神状况，认为是她怀着双胞胎，压力过大而导致出现了幻觉和幻痛。”
“可我的母亲坚称她确实感受到了异常的动静，绝对不假。”
“随着肚子日益增大，她的恐惧感也与日俱增。一天夜里，她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揪着我父亲的手说：‘快把我肚子里的魔鬼弄出来！把它给弄出来！它正在吃我的孩子！’——所有人都感到惊慌且不知所措。无可奈何之下，医生对我的母亲使用了安定药，让她暂时昏睡过去。”
“当然，无论再好的安定药对孕妇和胎儿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是没办法，我母亲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稳定。生下我的哥哥之后，我母亲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可她还是要坚持继续生，我父亲他们也希望能再生一个孩子……怀孕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双胞胎。”
她停顿下来，紧抿着嘴唇，陷入一番回忆之中。裴子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着。俩人沿着江边慢慢地走。
过了会儿，她接着说：“我不敢相信那段时间她有多痛苦。精神不稳定，被幻觉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里兜着两个素未谋面的小生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最后还是顺利将我和颜汐生了下来。”
“怀孕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不是吗？想象着有个生命住在你的身体里，吸食着你的养料，一天天长大，慢慢撑开你的肚子，将你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一边去……更严重点的甚至会挤压到心脏、胸口，让你气都喘不过来。”
“这些事情……都是你母亲和你讲的吗？”
“……不是。生下我和颜汐后，她的身体越来越糟。就像……就像被我俩榨干养分了一样……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我对她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也忘记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了……有时候我会感觉很恍惚，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仿佛我和颜汐是通过残忍的方式——剥夺她的存在而诞生的。”
“这些事情，都是父亲和我讲的……”
说到这里，颜姝停下来，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向裴子野。“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噢……不是……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裴子野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冒犯的意味，“从你的讲述中听来，仿佛你的母亲似乎很执着于要继续生孩子。可是她难道不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吗？……”
“就好像……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迫使她继续进行‘生育’的使命……对不起，我没有要对你母亲评头论足的想法，也不敢胡乱猜测些什么……”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颜姝接过她的话说，“你怀疑我的家人强迫或者教唆我的母亲在身体不符合适宜生育条件的情况下受孕，并生下孩子，对吗？”
“……嗯。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是有些扯了，对吧？”
“不，这并非没有可能。老实说我之前也这么怀疑过……只不过我尽量让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颜姝轻轻呼了一口气，“毕竟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人是这样的人……虽然他们有一些我之前不太能接受的癖好，但是相处起来不算恶人。”
“扯远了……总之，后来我俩渐渐长大了。不过我们的身体里都有一部分东西不太正常……”
“神医给我们开了各种奇怪的药方，还建议我们食用一些怪异的食物，说这样可以增强我们对抗邪物的力量……”
“好吧，我知道这听起来是挺荒谬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真就这么做了。年幼的我们吃下那些特别的食物，一直……一直到现在。”
“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戒不了它们了。就好像……我是由那些食物养育长大的，我已经离不开它们了。”说完，颜姝叹了一口气。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吃那些……特别的食物的？”
“我猜你想说的词是‘怪异’或者‘恶心’吧？”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或许我就是母亲口中的恶魔吧……有时候我会这么想。我吃掉了她。总是感到难以满足，非要用那些奇特的食物才能填满我的内心……”
“那更像是某种……安慰。仿佛只要吃下去，那只潜伏在我身体里的怪物就会听话一点……否则，我就会被它一点点吞噬掉。”
“这是你切实的感受，还是某种幻觉？”
“有时候我分不清它俩的区别。”
“别这样，裴子野……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你的病人，也不需要你的心理疗法。我只是单纯想和你分享关于我的事罢了。”
“说出来会让我好受很多。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虽然有时我并不太好受。”
“……嗯。”裴子野点了点头。
“我的身边很多这样的人，包括我的家人、姐姐、朋友……他们乐此不疲，一直在寻找着更加怪异的、奇特的生物来充当食物。这或许是他们的某种爱好……好吧，我也算是他们的一员。”
“你应该没有这种奇异的爱好吧？”颜姝问。
“没有。我其实压根就没接触过类似的活动。我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古董爱好者的聚会，关于拉库纳，关于那场晚宴，我都没有一点心理预期。”
“哈哈哈，那天对你来说应该挺刺激的。”
“没错。我恨不得当场疯掉，转身逃离那个地方。不过你们若无其事的反应才是最让我害怕的，好像习以为常了一般，仿佛我才是那个怪人……噢抱歉，没有说你们是怪人的意思。只是身处于你们其中会让我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有时候。”
“有什么关系，我不认为怪人是什么贬义的词。不过，裴子野，在场的人当中或许只有你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了。你到底是怎么入选的？老先生向全国发起征募，能够选中的只有八人，如此小的概率决定了被选中的人必然是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人，最起码也得是这方面的深度研究者……”
“或许是因为我拿到了心理学专业的硕士学位？”
“那也得是博士才够格吧？现在拿到硕士学位的人一大把，含金量已经不如从前了。”
“好吧。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不知不觉中，她俩已经走到别墅的门口。
“你要留下来吃饭吗？”颜姝问。
“谢谢，不过我还是先回去了。”裴子野婉拒。
“行吧，”颜姝耸了耸肩，“有机会再见。”
裴子野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