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应是初秋,暑热已退,凉爽的风吹过院中树林,引得一阵簌簌声。慕朝阳屏息感知着院中的一切,确认这院落里外都无人接近,便拉开房门,缓步走入院中。

    月光清亮,倒是将院子照得清晰,月辉也洒在慕朝阳这一位异乡人身上。慕朝阳的心中有淡淡的哀伤,自己穿越成了书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自己又为什么刚好穿到了慕绯身上。慕朝阳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握起拳头,感受着身体的力量。

    和疏于锻炼的自己不同,慕绯身上肌肉分明,看似是柔弱的女子,却有很大的韧劲,慕朝阳闭上双眼,开始尝试用丹田吐纳。慕朝阳的爷爷喜欢打太极,她也姑且在父母的督促下学习过最基本的一套招式作为强身健体。于是她决定先打一套太极看看身体是什么情况。

    气沉丹田,慢慢起势,感受气在身体流动,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果然和平时大有不同!慕朝阳感受到体内有磅礴的气在流动,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一套动作下来,慕朝阳感受到身体之前的刺痛减弱不少,磅礴的“气”在筋脉之中游走,令她身上微微发热,现在只是隐隐的痛感,疼痛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这就是习武之人的身体吗?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毛孔的战栗,心中隐隐激动起来:自己竟成为了一个女侠!如果自己真是一名武林高手,也许真的能仗剑走天涯,帮助弱小,伸张正义!

    但她很快纠正自己,目前她还不能做行侠仗义的女侠……现在的慕绯还只是一个令人摆布的棋子。

    而且说到武功,她总不能只用这强身健体的基本招式保命吧?这该怎么办?

    慕朝阳抬头看着院子中的树林,月影婆娑,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是在鼓励她。看着夜空中黑色的屋檐,慕朝阳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也许……她需要的招式,就是一点点想象力。

    先试试自己能跳不能跳上旁边的院墙。慕朝阳原地轻轻跳了几下,发现身体异常地轻盈,落地也像猫儿似的,悄无声息。也难怪,慕绯也许是天天都在做任务呢,飞檐走壁的轻功应当是基础中的基础了。慕朝阳拿出小时候跳高的架势,略微助跑,一脚蹬在墙角青砖上,另一脚直接蹬在院墙上,借力一跳,她便像猫一般,落在了墙头上,慕朝阳稳住重心,她忽然有种极大的自信,觉得这二三米高的院墙也如平地一般,可以随意走动。

    于是她站起来,开始走在院墙上,四下无人,只有月亮和这院中树影见证着这个时刻,她忽然感到些童真的乐趣,于是脚步更加轻快起来。幸好吴妈不在,不然看见这架势,一定会拍着胸脯心悸地说“我滴个乖乖,见鬼了啊!小姐在院子墙上跑呢!”

    慕朝阳把自己逗笑了,三两步跳到房檐下,提气轻轻一跃,“咯啦”一声,她便化作月夜的黑影,落在房顶的瓦片之上了。慕朝阳作猫儿状蹲在房顶上,抬头呼吸着这初秋凉爽的空气,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这里的月光微冷,洒在青色瓦片之上,反射着冷清的光,这就是做武林中人的感觉吗?这不是寻常之人所能感受到的孤独与自由的时刻。也许,她要感谢慕绯才是。

    回过神,慕朝阳观察起四周来。慕绯视力极好,黑夜中也能看清相当远的距离,冯府这一处应当是在平民聚集的地方,周围皆是大小相近的府邸,此时大部分都已熄灯安歇了,再远处似乎有灯火通明的夜市,也许可以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慕朝阳倒是不怕宵禁,以慕绯的武功,巡逻的队伍不一定能抓到她,只要在房顶上待着,巡逻队应当发现不了她。慕朝阳心中有些雀跃,摆脱冯雨薇这身份,她就像放出笼子的飞雀,可以自由地在夜空里飞翔。不消半盏茶的功夫,慕朝阳便已来到夜市灯火通明之地,到这里,站在屋顶上反而遭人察觉,于是她悄悄在一处小巷落地,解开黑布巾,露出了自己的脸,混入夜市人群之中。

    这个世界的夜市竟如此繁华,慕朝阳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并未有人留意穿着黑色劲装的她,也许女子做这般打扮也并不稀奇。街边是各类小摊,卖什么的都有,有吆喝着卖胡饼的,有捏面人的,还有灯火通明的各类酒楼,门口还有小二招揽生意,好不热闹。

    行至一家名为“颜几”的茶楼,门口摆着一个卖各类木簪的小摊,摊主是名青年女子,见慕朝阳凑过来,便热情地为她介绍。“姑娘好眼力啊,这几枚是枯水大师近日的新作,杏花绿檀簪,梅花黑檀簪,还有这枚流火桃木簪,这可是哪里都刻不出来的图案,姑娘你眼光真好!这枚可太配你了,快戴上试试!”说着,摊主就将桃木簪在慕朝阳发间比划起来,盛情难却,慕朝阳也不由得拿起簪子细细看起来。

    这是枚深红色桃木簪,细细长长的,头部刻的是栩栩如生的火焰,很美,慕朝阳在心里叹道。

    “姑娘。”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声,慕朝阳心中一惊,警惕地转过身,是谁?灯火交映,只见一白衣公子站在几步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此人生得很高,慕朝阳需得仰头才能与之对视。他长发半束,绾一青簪,散着的发丝在灯火中摇曳,带着些许风流的意味,眉眼却不轻佻,剑眉下是双杏眼,笑起来眼中似是闪烁着星光。白衣公子双手作揖,用清泉般的嗓音说道:“姑娘,唐突了,在下姓江,名醉云,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慕朝阳并未放下警惕,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难道他认识慕绯?自己还是大意了,毕竟慕绯是暮雪阁的密探,这么大摇大摆走上街还是欠考虑了,还是速速摆脱了这人回去罢。慕朝阳问道:“公子有何事?”

    江醉云看着眼前黑衣劲装的女孩,她的头发该束在脑后,不施粉黛,未着钗环,却觉得一张小脸生机勃勃,红润的脸颊,映着流转的眼波,她似乎是对他的唐突有些生气,不客气的口气也显得颇有性格。愣了一瞬,江醉云继续说道:“姑娘,不才与友人于茶楼小聚,斗诗落败,需得按照赌约,到这茶楼外寻着见到的第五人,满足此人的一个心愿。”慕朝阳向茶楼门口看去,果然见几位公子正笑呵呵地看着这里,原来是斗诗落败的惩罚。江醉云回头看了友人一眼,对慕朝阳说道:“让姑娘见笑了,姑娘可以任意许愿,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事,不才定当为姑娘做到。”

    不远处的几位公子还等着看江醉云笑话,都作壁上观。慕朝阳舒了口气,心里也不愿与他为难,低头看着手中的桃木簪,便说:“那……便劳烦公子,将这桃木簪赠予我吧。”说罢看向江醉云,心想,这件事容易做到吧。

    却见江醉云一阵错愕,俊俏的脸上登时腾起红云,“小生……小生……”不远处的几个公子则是窃笑起来,似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乐子。慕朝阳心想,坏了,这举动怕不是有别的含义吧,慌忙摆手道:“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慕朝阳转身就要走,江醉云忙上前一步,“姑娘,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周围看戏的人渐渐多起来,慕朝阳羞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随口胡诌一句:“我……我叫小红!”便将手上的簪子递回给摊主,转身溜进人群中了。

    茶楼门口的几个公子终于爆发出了笑声,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个锦袍公子说道:“景学啊景学,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另一个蓝衫公子搭腔道:“往常那些个世家小姐哪个不是借口参加诗社来与你接近,最多也就是托人传个话递个香囊什么的,今日这位'女侠'小红——可真是不得了,上来就索要定情信物了!景学,你莫不是被调戏了!”

    江醉云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也刚缓过神,没想到,这江湖上的女子竟如此豪放,不过,她应是后来又害羞了,就这么逃走了。江醉云定了定神,冲友人们说道:“你们就别嘲笑我了,今日是我输了,愿赌服输,现在是那姑娘走了,可别说是我耍赖啊。”说罢,江醉云转向摊主,说:“店家,劳烦您将这簪子包起来,我买下了。”摊主笑开了花,没想到生意还是做上了,三两下包好了簪子交于江醉云,心满意足地数起了银子。

    江醉云与同伴们谈笑着回了茶楼,他将簪子收进袖中,心中回想起那女孩羞红的脸和慌张的表情,小红女侠,还未将簪子赠予你呢,你我还会再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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